秦夜深吸了一口气:“有把握?”

    古青哈哈一笑,神色说不出的自信:“秦大人,不是我夸口。您知道政府报告怎么做的么?那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抠,有歧义的字眼都要替换为美轮美奂的同义词。学术论文再严谨,也绝不会超过政府发言稿吧?”

    秦夜长长舒了口气。心中巨石落下,这才揉了揉太阳穴,思维开始飘飞起来。

    麾下有将,心里不慌。他此刻真的深深体会到了这种好处。不过,这只是“文”,新地府要在世界地府之林中崛起,单单文是不够的。

    拳头硬,才能说得上话。在华国名将全都随着地藏升天的情况下,织田信长的残魂,以及地府起飞的契机,他绝不愿意放过!

    接下来的几天,林瀚和苏锋来找他,全都看到门上请勿打扰的牌子。除了为了不引起学校怀疑偶尔出现在食堂,秦夜几乎全都在地府度过。

    不得不说,古青是真正的人才。他所处的单位注定他听过写过太多的各种报告,上到国级,下到县级,和古青相处的这几天,对方将整篇论文重新打散,听秦夜讲述自己的逻辑思维,然后再次排列。

    每一段,每一句,都会增加或者删减一点点,然而就是几个字,却让秦夜感觉这句话味道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如果说,他之前的论文是用非学术用语串联而成,甚至有些地方不知道该怎么严谨起来,而用了直切事实的白话。那么修改之后,看到的仍然是严谨,但多了一份整体性和专业性。

    这是一种阅读上的流畅和舒坦,字还是那些字,体验却完全不一样。整篇文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升华,秦夜对于修行周刊的刊登信心也越来越足。

    一天,又是一天,秦夜和古青全力攻坚,多次的争执……当第四天凌晨,他终于敲下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两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老了老了……”古青自嘲地揉了揉太阳穴:“三千字的论文用了五天,以前两天绝对搞定。”

    秦夜没有回答,而是深深看着面前的论文,中心意思没有变,但现在整篇文章读下来只有三个感觉。

    严谨,措辞精准,逻辑严密。

    “古先生。”他深深看向古青:“这篇文章,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只要他们没瞎,十成十刊登!”古青斩钉截铁地回答。

    秦夜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握了握拳头,低声道:“我是说……独版。”

    古青目光微动,没有直接回答:“秦大人,独版的话,这篇论文质量绝对足够。但是独版这个问题,牵扯了太多方面。”

    “您应该知道,华国的报纸都是为政治服务,我并不知道你说的修行周刊政治背景怎么样,如果有上头下达的任务,比如:这一期我们要发放某个主题,弘扬某个观点,您写的天花乱坠也不可能独版。”

    “再则,还有总编好恶,我之所以修改了你论文里一些比较尖锐的措辞就在于此。尖锐的措辞固然可以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鸣。但同样可能引起一部分人的反感。如果审稿的编辑恰巧站在反感那边……我们没必要做这种风险的赌注,只需要确定可以刊登就好。”

    他肃容道:“整整四天,我们已经规避了所有被咔掉的可能,将它改到堪比新闻发言稿的地步,做了这么多……如果排除政治服务,我相信,这篇论文至少有八成可能,能达到独版要求!”

    秦夜长长舒了口气,拿走论文站了起来:“借你吉言,如果可行,那……六月底,我会让你们看到努力的结果。”

    转动阎罗印,很快出现在了宿舍。他洗了个澡,让自己精神看起来饱满一些,打理了一下仪容。再把论文打印了一遍,放在资料袋中,随后毫不停留地冲向教授办公室。

    办公室中只有李桃一个人在,他敲门得到回应之后,马上推开门走了进去,将资料袋郑重放在桌子上:“请陶教授斧正。”

    很奇怪,哪怕得到了古青的肯定,此刻仍然忐忑无比。

    或许,人就是这样。

    当一件事情结果没有出现的时候,谁都不能说稳妥。

    “写完了?”陶然正在看报纸,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再看了看秦夜:“二十天?”

    秦夜点头。

    陶然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若有深意地说道:“小秦,一篇论文的诞生,是个水磨工夫,修行周刊的眼光很高,口味也很刁。哪怕两位校长,在上面发表的论文也不多。二十天就过目……你……要不要再审核一下?”

    仅仅二十天。

    哪怕大学生论文也没这么快!更别说是靠时间堆积的纯学术论文!

    太心急了……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第一修大被选中的导师都想做出成绩,尤其秦夜这种眼光独到的导师,能在开学公开课上拿到第一名的成绩,他的观点绝对算得上一篇上好论文的地基!

    但是,所谓上好论文,一个季度来推敲都是短的。二十天?恐怕写完了都没有深入推敲立刻来找自己了吧?

    “我们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秦夜诚恳说道:“我们自己已经觉得无法改动,这才请您指导。”

    陶然没有再开口,带上眼镜,轻轻一招手,资料袋飘到了他手中。

    多说无益。

    他也年轻过,所以很清楚,有的事情,只有做过才知道错了,曾经他的论文自己也认为无法修改,自信满满地提交导师,结果被批得狗血喷头。静下心来逐字逐句地推敲,这才发现,有多少地方明明可以看到,却因为自己心急而疏漏了。

    最好的劝说就是行动,既然秦夜坚持,他就用行动来告诉这些新晋导师,学问,真的是要靠时间磨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陶然展开薄薄的论文,直接跳过标题,认真地看了下去。

    咔擦咔擦……仿佛能听到时钟的声音,然而,刚过五秒,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来看了秦夜一眼。

    这一眼非常复杂,复杂到秦夜这种老人精都没品出味道来。只感觉莫名其妙。

    咦?这老头为什么这么看本官?难道是震慑于本官的盛世美颜?看了又不说话,你倒是表个态啊……

    陶然并没有开口,脸色如同石雕,一成不变。从头到尾,三千字不过十分钟时间就看完了。然后……

    他又看了一遍。

    这一次看的比之前更仔细,看完了,再次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这才敲了敲桌子,声音有些沙哑:“这篇论文……你们写的?”

    秦夜肃容点头。

    陶然仍然没说话,而是平静地抬了抬下巴:“我再斟酌一下,你先回去吧。”

    ……这老头不地道……秦夜心中无比腹诽,最讨厌的就是回去等通知,你知道这给导师会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面积吗?

    然而没地方说理,几次期盼的眼神被陶然无视之后,他只能夹着尾巴溜出了房门。

    咚……陶然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门轻轻关上。他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十秒,十五秒……二十秒后,猛然睁开了眼睛,以一种无常的速度跳了起来,紧接着一步冲到门口,马上反锁死了门。

    随后,闪电一样冲回来,将面前的论文摊开,一张一张接着看起了第三遍!

    “这……这怎么可能!”又是十分钟,他放下论文,推了推老花镜:“这、这简直不科学!”

    “哦……对了,我们自己就是最大的不科学……不!这特么也不玄学啊!”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根本不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不惊,这直接被山崩砸傻了。回想起自己之前还想指导秦夜怎么写论文,老脸都在胀痛!这才是他立刻赶秦夜走的原因。

    你逗我呢?

    这就像明明一个白板号,忽然拿出一把橙武秒天秒地秒空气,充值心悦13了吧?

    这篇论文让他斧正?

    用词之严谨,结构之紧密,逻辑之严密,他都写不出这样的论文来!

    “呼……”他不敢相信地推了推眼镜,现在没有人再旁观了,他可以放飞自我了,但是……但是这尼玛什么鬼啊!这是论文的天吗?飞都飞不上去啊!

    他颤巍巍地拿起一张纸,轻轻弹了弹,就像抚摸宝贝一样摸过,声音都在发飘:“完美!严谨!措辞精准到位,论据论点一气呵成!看这篇论文,居然……居然给我一种过瘾的感觉?”

    “这是三个新手导师弄出来的……你告诉我这是三个新手导师的论文?就算国家省部级机关的报告也不过如此吧!这三小子开挂了吧?”

    陶然不知道,这还真出自于一位省部级干部的手笔。

    既然都是外挂了,凭什么还要讲道理?

    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抓起手机打开陌陌,找到一个头像是一条鱼的ID,深呼吸了好几口,直到脸上的红润完全退下去了,这才心脏狂跳,手指镇定地打字。

    “余院士,您好,我是第一修大实战系的教授陶然,您以前的学生。也是秦夜所在系的教授。我这里有一篇非常有意思的论文,想请您品鉴一下。”

    是了……小秦子和余院士关系好像不错,这么老辣的笔法,这么精炼的遣词造句,是否是余院士的手笔?

    在学术界,大部分人在余院士面前都是个弟中弟,他现在的心情只想扑通一声抓住余院士的大腿:老师!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你是不是帮我学生作弊了?

    委婉……我们要委婉……这篇论文发过去,余院士大概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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