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是什么样子,众仙消散后是什么样子?苏洄只知道人死后尚有魂魄能入冥界,按生前功禄罪过来判来生。

    那仙呢?

    他不知道,仙的生命实在太长,长到很少有人去关心身后的事。仙界有一处神墟,仙人改造院也有一处神墟,可在神墟的又有多少是身后之人?

    苏洄感觉自己在不停地走,眼前有一个人在前面领路,这个身影如此熟悉,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朝思暮想的迟影。他很满足,原来死了之后就能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两人在虚空中一直走,走到故明城上空,城中已是一片汪洋,无数堕仙的尸体漂在水中,还有许多翻着肚子的银甲鱼,城中一片死寂,烈日下好一副末世景象。

    两人路过故明城,又垮过了一条河,途中走过一个路边小店,这个小店他常来,老板也是熟人。

    后来到一处平地前,苏洄看见其中一处泥土泛着新色,迟影带着他到了这里便不走了。

    这就是他的归宿吗?

    “影儿…”

    他刚叫出声,迟影竟像纸灰般碎成了渣,一阵微风吹过,将这残渣吹散了满天。

    苏洄心头大震,想要将这残渣抓在手中,可他的身子却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残渣被吹得无影无踪。

    残灰消散,他的身子忽然能动了,酿跄两步,脚下无力,随即瘫软倒地。

    南溪桥的身影慢慢显现,道:“她把最后一点鬼仙之力给了你。”

    苏洄抬头看见她好像看见了救星,膝行过去磕头道:“秦夫人,你救救她,求求您救救她。”

    南溪桥摇头道:“我救不了。”

    此言一出,苏洄眼中的神采顿灭,神情呆滞。

    南溪桥问道:“你为何不让她知道真相?”

    苏洄艰难道:“影儿心太善了,要是让她知道事情并非她所见那样,她会永远藏在心里,永远都会责备自己的。”

    “那你的心愿可了?”

    “什么?”苏洄不懂南溪桥的意思。

    南溪桥叹了一口气,朝四周望了一圈,道:“其实仙人改造院挺好。”

    苏洄涩涩笑了笑,道:“在天界,最大的惩罚莫过于夺其灵根让其修为永无精进。秦夫人,仙人改造院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一旦进来,便再也出不去。在这里只有不死不休,我怎忍心让影儿受这无穷无尽的罪?”

    南溪桥不再言语,右掌虚浮空中,新泥慢慢翻动,一口箱子从地下升了起来。一见这箱子,苏洄便觉得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这箱子是影儿的?”他早已听说迟影是带着一口箱子。

    南溪桥的手掌轻轻放在上面,缓缓道:“每一个甘为鬼身不肯入轮回者都有放不下的执念。”

    “箱子里是什么?”

    南溪桥手掌松开,箱子的铜锁落下,“吱嘎”一声,箱子盖缓缓揭开,苏洄站起身来,瞳孔募地放开,身子剧烈颤抖。

    “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

    南溪桥瞥了一眼箱子中,只见在里面迟影和他并排躺着。

    “是你和迟影。”

    苏洄的神魂明明暗暗,显然此刻他的心神震荡极大,他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在这里面?”

    “苏洄,该走了。”

    “走,走哪里去?”

    南溪桥伸出手道:“跟我回冥界。”

    苏洄怔怔地望着她,茫然道:“为什么?我是堕仙,怎么可能跟你去冥界?”

    南溪桥叹了一口气,收回手道:“你还没想起来吗?”

    “想起什么?”

    话音刚落,他脑中的画面好似排山倒海般而来,他看见自己背着这口箱子逆着冥河而上到了天界,他看见自己跟着寒轻歌身后进了仙人改造院。踏进院子的那一刻,迟影的身影骤然出现,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他竟然到了故明城,遇见了纪璟,住进了城主府,他的执念太深,整个故明城的人都被他的执念影响,记忆发生了改变。

    苏洄怔怔道:“所以,死的人是我?”

    “是你们两个。”南溪桥顿了顿,道:“当年被抓进仙人改造院的只有纪璟一人。”

    只有纪璟一人?

    脑中画面不停,前世的回忆紧随而至——

    落英山后,龙鳞潭中,纪璟站在鱼神身旁,鱼神的手中抓着他的小师弟。

    他之前撞破了纪璟和鱼神的交易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这样做,并且把一切都推在了迟影身上,引得师父震怒,不仅不肯允许他的婚事,反而请来黑莲。

    他怎么能让迟影受这不白之冤?

    可他一路追过来,只见到满地的尸体,花田被毁迟影也不见了,追到这里便见到这样一个场景。

    苏洄心急救人,二话不说举剑便刺,可得了龙角的鱼神法力大增,连带着水中的银甲鱼都变得难缠。

    苏洄甫一踏上水面,银甲鱼纷纷跃出水面变成村民的样子,手中拿着斧头朝他砍来。苏洄一边与他们周旋,一边注意着身边的动静。

    若是之前,这些村民就算人数再多一倍也不是他的对手,可现在却不同,苏洄很快便没了多余的精力去关注旁边的事,银甲鱼还在不断地变幻成村民,源源不断加入进来。

    “让你的人下手轻点,不许伤了洄哥哥。”

    “不行,我感觉到你师父他们快到了,这个小白脸说什么都知道不能留。”

    纪璟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道:“我说不许伤就是不许伤。”

    鱼神怒目回瞪,忽地两人眼前一花,一抹淡黄的影子闪到两人面前,鱼神大惊,迟影已先动手,钩吻花凭空出现,空气中飘来一阵馥郁的香气,两人都知道此毒的厉害,连忙运功自保。

    迟影趁机抢过了小师弟,立刻回身跃进湖中,一剑递出,剑气荡开,钩吻花毒让村民失去了行动力,她来到苏洄身边道:“可有受伤?”

    苏洄道:“我没有,影儿你去哪里了?”

    刚一说完,便见迟影身上有多处伤口,血浸湿了衣衫,她的脸色更是难看,“我中了他们的计,先逃出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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