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东哑然失笑:“我就会开车、打架,我能开什么公司?”
    王星说:“你干土方生意啊,弄几辆渣土车,找一帮十七八岁的生瓜蛋子,就凭你的名头,谁敢不买你的账,你价钱公道点,人再仗义点,不出一年就能发家,买房子买车跟玩儿似的,顺便把那笔钱也给洗干净了,多好。”
    刘汉东接茬说:“再剃个大光头,弄根大金链子挂脖子上,开辆宝马车,对吧。”
    “太对了,就是这个调调。”王星一拍大腿。
    刘汉东摇摇头,“我进看守所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时间最长,住了半年,看守所的囚室没窗户,进去就是四面墙,放风的时候也就是看看天,还得隔着铁丝网,就像动物园的狼一样,一审判决之后,我每天都数着秒过,那真的是度日如年啊,那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王星说:“好好的说土方生意,你扯这个干嘛?”
    刘汉东说:“干土方的有几个善茬,我到人家嘴里抢食,人家能答应?我是能仗着名气把人唬住,可是人家背后砸我黑砖咋办?我不小心再弄死几个咋办?”
    王星长叹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关怕了,算了,当我开玩笑的,有机会帮你介绍个正儿八经的工作。”
    谭家兴打岔道:“愁啥啊,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还怕饿死啊,机会大把的,来,喝酒!”
    喝完酒,大家各自离去,刘汉东开着摩托车来到欧洲花园工地。
    正是人间四月天,草长莺飞的季节,欧洲花园依然生机盎样,杂草丛生,野猫野狗流窜其中,但工棚里却空无一人,锅碗瓢盆上都蒙了一层灰尘。
    刘汉东心里一沉,急忙上楼,来到自己藏匿现金的地方,这是烂尾楼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墙洞外面本来刷了一层水泥,此刻水泥被砸开,洞里空空如也。
    他顿时慌了神,从赌船上抢来的钱分成三份,自己分了四百万,栽赃张宗伟花了一百余万,是三人均摊的,还余下三百七十万,这是他搏命换来的钱,也是他的启动资金,竟然不翼而飞,难道是警方破获?不可能啊,如果是这样会有风声,难道是祁大哥拿走了?
    自己曾经承诺祁大哥赞助他重整旗鼓,但那也只是口头承诺而已,钱藏的隐匿,除了祁大哥之外,别人不可能找到,再联系到祁大哥人已经不见了,很可能这笔钱是被他拿走了。
    刘汉东和祁庆雨只是萍水相逢,敬佩他的人格毅力,但对他的私人情况并不了解,家庭住址,户口原籍,统统不知道,想找人都没地方找去,再说这种欠了一屁股巨债的人,拿了钱肯定改名换姓,不晓得跑到哪个旮旯藏着去了,挖地三尺都找不到。
    三百七十万没了,刘汉东再次遭受重大打击,他投资的汽修厂也以失败告终,光房租钱就损失好几万,这其中还有爷爷妈妈省吃俭用的钱,巨大的挫败感和沮丧让他抬不起头,甚至连爬上那高高的塔吊怒吼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汉东在欧洲花园工地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回到铁渣街。
    贺坚在一家战友开的工厂当门卫,上的是双班倒,正好昨天在家休息,他见刘汉东回来,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说:“有人昨天来找你,把这个留下了。”
    刘汉东打开牛皮纸袋一看,里面是一万元崭新的钞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谁送来的?”刘汉东很纳闷。
    “没留名字,看着像做娱乐行业的。”贺坚说。
    刘汉东明白了,那家ktv想请自己去坐镇哩,娱乐场所免不了打架斗殴的事情,不但要和警方关系熟,还得有一两个江湖上名声赫赫的人物坐镇,才能压得住场面,自己虽然手底下没人,但是名气够大够狠,给一万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汉东,这钱你打算留下么?”贺坚问他。
    “贺叔,你怎么认为?”刘汉东虚心请教,上次贺叔连杀两人的壮举让他肃然起敬,再也不敢轻视自己的继父。
    “可以拿,但做事要有分寸,帮人处理事可以,适可而止,别把自己弄进去。”贺坚的话让刘汉东松了一口气,若是那三百七十万还在,他还看不上这区区一万块,如今穷的叮当响,见钱就不想撒手。
    “我懂了,以威慑为主,尽量不和人家动手。”刘汉东道。
    贺坚点点头:“拿人钱财帮人消灾,拿多少钱办多少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心里有个数就行。”
    刘汉东不住点头:“对,对。”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贺叔,你……杀过多少人?我是说以前打仗的时候。”
    贺坚摆摆手:“别闹,看你眼圈红的,一夜没睡吧,赶紧补觉去。”
    忽然门开了,水芹拿着一张报纸走进来道:“小东,这上面有招聘广告,你们学校招司机呢,你不去看看?”
    刘汉东纳闷,何来“你们学校”?难道是江大招工?接过报纸一看才知道,是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招客车司机,母亲以为自己曾在那里工作过,所以才说你们学校。
    “好,回头我去看看。”刘汉东随口应承。
    水芹却很当一回事,拉着儿子教育了半个钟头,说你现在老大不小就快三十岁的人了,好歹人家小马愿意跟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工作,千万不能再惹事生非了,你看妈这满头白发,都是为你担惊受怕的结果。
    刘汉东羞愧万分,说我现在就去应聘,拿了身份证驾照退伍证骑着摩托就去了交通职业技术学院。
    这所学校是马凌的母校,以前是交通局下属技工学校,专门培养公交司机和维修人员,后来教育产业化,摇身一变成了职业技术学院,增设了许多课程,什么国际贸易,计算机信息,物流管理,工商管理,金融财会,主要面向中考落榜生和高考落榜生,说白了就是一所赚钱为主的野鸡大学。
    校门口一如既往的停满了黑车,阚万林正和几个伙计蹲在花坛上抽烟,看到刘汉东骑着摩托过来,上前搭讪:“东哥,你咋来了?”
    “有点事,帮哥看着车。”刘汉东将摩托停好,走向校门,现在是上课时间,大门紧闭,校园里空荡荡的,门卫室里有三个穿制服的保安,一个收发报纸杂志的老大爷,正坐着聊天呢。
    刘汉东道明来意,进了学校,向办公楼走去,忽然看见教学楼方向有人狂奔而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身上满是血迹,跑得飞快,边跑还边回头望,后面远远跟着十几个学生,拎着棍子和板凳,大呼小叫紧追不舍。
    门卫室里的保安听见喊声,急忙拿了橡皮棍出来,大声喊着站住,脚下却慢腾腾的不敢靠近。
    拿刀的家伙人凶相毕露,边跑边用刀指着刘汉东做威胁状。
    刘汉东回头一看,明白了,他挡住了人家逃跑的必经之路,这后面就是围墙,墙上有缺口,外面还有一棵大树,想必学生们跷课都是从这儿出去的。
    虽然承诺过母亲不再惹事生非,但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情应该没啥问题吧,被各种挫折打击的心情郁郁寡欢的刘汉东正需要一点刺激的事情,他没有犹豫,箭步上前,纵身而起,一个带助跑的飞踹。
    对方身高也在一米八以上,牛高马大,这一记飞踹正中他胸口,顿时躺倒在地,不过迅速又爬了起来,捂着胸口痛苦万分,弯腰捡起了刀子。
    刘汉东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脱下衬衣缠在手上,打量一下对方,摇摇晃晃似乎战斗力丧失殆尽,于是放弃了用重拳放倒他的计划,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踢,右脚准确击中对方头部,那小子被踢得横着飞出去,嘴里的血沫牙齿乱飞。
    此时学校教学楼全部窗口都站满了人,见凶手倒下,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响起。
    学生们冲了过来,棍棒拳脚齐下,将凶手打得嗷嗷叫唤。
    刘汉东将手上缠着的衬衣抖开,往肩膀上一甩,扬长而去,再不回头,深藏功与名。
    郁闷了半年,终于小小的释放了一下压力,刘汉东神清气爽,走进办公楼,此前他来过一次的,熟门熟路,直奔教务处陈雅达的办公室。
    陈雅达正站在窗口打电话,听口气是和派出所通话,见刘汉东进来示意他坐下,又讲了几句才把电话挂上,唉声叹气道:“天天出事,就没一天消停的。”
    刘汉东说:“我还以为我来得巧呢。”
    陈雅达说:“不好意思啊,你先坐一会,我得去处理一下,这帮不省心的孩子啊。”说着急匆匆出去了。
    刘汉东闲得无聊,站在窗口看热闹,不大工夫救护车来了,学生们架着一个血人出来,看得出是被砍伤而不是刺伤的,应该并无大碍,紧跟着警车也到了,将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凶手提走。
    陈雅达回来了,递上一支烟道:“刘……”
    “刘汉东,我是来应聘司机的。”刘汉东见陈主任已经记不起自己的名字,干脆自报家门。
    “哦,应聘司机啊。”陈雅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两人交情有限,差不多一年半前酒驾进看守所受过刘汉东照顾而已,所以刘汉东也不指望他能帮多大忙,见他有些为难,便道:“怎么,已经找好人了?”
    “已经收了十几份简历了,你把简历放下吧,有消息我通知你。”陈雅达道。
    刘汉东根本没准备简历,借了一张稿纸现写,忽然桌上电话铃响了,陈雅达接了嗯嗯两声,对刘汉东道:“校长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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