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 作者:行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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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人出内帐,耳边传来帐帘掀落之声,外加几句低言低语,而后外面便又安静了下来。

    于是心安而睡。

    梦中静且安宁,甚慰人心,只是恍恍中忽见冲天火光,刺眼万分。

    她急急惊喘,猛地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手被他一把握住。

    “梦。”他轻声哄她道。

    英欢心底渐稳,又小喘了几口气,才翻过身,撑着起来,看见帐外篝火燃亮,不由挑眉看他,问道:“大宴已开?”

    贺喜抬手拢了拢她地发,低笑道:“是。”

    她一急,“怎的不叫醒我?”慌忙便要下榻着履,又看自己身上衣裙,恼道:“将兵在外等着,你我二人在帐内不出,像什么话。”

    他好整以暇地起身,看她整理仪容,道:“先前方恺过帐请驾,我叫两军大将先行宴飨各营士兵,不必候驾。”

    她手上动作一停,先前来人竟是方恺……不禁一怔,蹙眉看向他,“你……如何对方恺说的?”

    他薄唇弯起,淡淡看她一眼,笑道:“说你彻夜未睡,正在我榻上歇息,莫要吵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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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二十四

    英欢手指绕绶,穿过身前三枚白玉环,动作矜慢,听得他口中之言,红唇竟是一翘,小笑了声,而后不动声色地睨他一眼,道:“说笑也得有个分寸。”

    治下岢肃似他,莫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对方恺说出这种话来。

    更何况二军共战甫归,远谈不上气和融洽,他又怎敢对邰之帅坦道如此无常逾矩之言。

    定是拿她作趣罢了。

    贺喜看她抖裙抚褶,不由唇弯而笑,也不多说,只俯下腰去收捡了那马扎上的折报,走去外帐放好。

    再回来时见她正松了发重新在绾,不由走去她身后,接了她手上的花钿,低声道:“我来。”

    她任他替她拢发盘起,也不避阻,垂了睫道:“本是想在宴开之前回帐将衣裙换了的,被你这么一搅,眼下回也回不成,倒要叫人看笑话了。”

    他拇指压发,挑簪插进去,垂首亲了一下她的脸,烫声道:“艳无人及,何须衣妆。”

    英欢伸手摸摸束发,而后转身,轻瞪他一眼,道:“谁言要盛妆了?本是想回去换窄袍素氅的……”

    大营将兵之中,她若一袭轻衫长裙便去持宴伺飨,实是太不合制。

    贺喜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拉近,眸间星灿,低声道:“就这模样去,最好不过。”他目光渐柔渐溺,看她半晌,又道:“大营之中甲盾铿锵。见之甚常,你长时刚刃有加,倒应让将兵们看看你娇滟之容。”

    她长睫微动,欲开口,却被他长指掩了唇。

    他揉了下她的唇瓣。继续道:“也好让他们明白,这一国之重,万军之担,究竟是何人在撑在负。”

    英欢眼角忽而一红,唇轻颤,不再言语。

    半天一点头。

    贺喜眸黯人挺,牵过她的手朝外帐走去,临至帘前觉出她在轻挣。不由低笑,慢慢松开了她地腕,侧身撩帘,道:“是耽搁得有些久了。”

    她拂袖掩腕,遮去他掌间残存热意,停了停,待面上红色稍平,才拾裙抬脚出帐。

    外面火光燃燃耀夜,幕无星夜,远营俱是沸闹之声。

    酒肉香气扑鼻。营道两侧乌凳马扎列之不尽,校尉以上诸将正在为两军各营战士们飨酒,大喝大笑之声不绝于耳。

    营中空地已摆了简几低凳,只是二帝圣驾未至。两军将领们无人敢上前入座就席。

    守帐亲兵几人看贺喜英欢出来,忙上前见驾,欲执戈伴二人过去,却被贺喜拦下,不叫人随。

    初夏夜风凉习,泠玉轻响,环佩作音,裙纱尾扬。

    他侧目低头。薄唇浅咧,看她素面显白,发黑如夜,凝亮眼中映了远处火光,不由微一顿足。

    她不看他,却知他盯着她不放。不由低嗔一声。“这样子若叫旁人瞧见了,像什么话!”

    贺喜敛了目光。却仍在笑,压了脚下步子,同她一道往前面置案摆宴空地中间走去。

    不及百步,远远的已有人看见他二人过来,近处喧闹之声小了些。

    两侧案连数十丈,规模甚大。

    东西两面各置黑漆木案一张,是为帝座。

    他远望一番,停下来,眉间微皱,面色不悦,而后抬眼朝另一侧看去,眸邃容峻,冷冷低喝一声:“谢明远。”

    前面黑甲男子早已候着,听他在唤,立时快步过来,“陛下。”

    贺喜负手,也不看他,只吩咐道:“并案。”

    声寒人硬。

    西面营道间,酒落溅泥。

    大碗盛酒,大声笑闹,品阶略低的一帮小校们将曾参商围在中间,一个连一个地冲她敬酒。

    平日里私底下都知她是英欢心腹,又看她是监军,因是谁都不敢轻言顽笑。

    然今日之机难得,也不顾她女子身份,都要抢着来灌她一灌。

    曾参商实挡不得,龇牙咧嘴地顺了两三人之意喝了之后,只觉腹中火烧火撩,军中之酒比不得京中那般醇香,满是干烈辣意,令人难禁。

    她欲退却退不得,被人哄嚷着堵了去路,若不喝旁人敬的酒,又说不过去……只得咬了牙一碗接一碗地捧过来,仰脖便倒。

    袍襟都湿了半边。

    人歪斜之刹,身后有人推搡了她一把,抢了她手中大碗,对前面一帮校尉们怒喝道:“曾大人文臣之身,岂容你们这般胡闹!”

    曾参商扭头去看,见是方恺,不由捣他一拳,呛道:“方将军,无碍……”

    胳膊一疼,人便被他往外拉去,一路围堵士兵们都如风斩长草一般朝两边避去,不敢挡方恺足下之行。

    她拼命挣,“方将军!”

    待到了一处人少之地,方恺才一把松了她,身子背光,看不甚清他脸上神色,却能觉出他一身沉肃之气。

    曾参商擦擦脸上脖子上沾了的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何事?”

    “几句话要问你。”他道。

    她皱眉,气消七分,“……要问快问,一会儿皇上来了!”

    方恺站直身子,低眼看她,嘴动了半天,才问出第一句来:“你同沈相之间……”

    曾参商脸噌得起了火,不等他问完便低下头,飞快道:“嗯。”

    方恺嘴角一硬,隔了好半天,才又问道:“皇上她……同邺齐皇帝陛下之间地传闻,可是真的?”

    她本是觉得尴尬,随意踢着地上石子。乍然听他问这话,一下惊跳起来,“皇上之事,岂容你我在背后罔议!”

    说着转身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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