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埋下的大号‘木竹雷’有几十个,若是中午趁着敌军暂歇的时机全数引爆,那后果顾忌能将关外好大一片炸个底儿朝天。

    而这两日郑克西率军停驻攻城的地方,正好就是埋设‘木竹雷’的区域内。

    当初闵绯寒也是数次计算,然后才选定的地点埋下东西,今日尽数被闵绯寒算计到,全都踩在羌候大军脚下。

    一个时辰后,郑克西果然下令暂歇用饭,双方士兵各回本阵。

    闵绯寒守在墙头,看着敌军缓缓退却,相隔‘壶关’五十余丈外就地用饭。

    “大人,我们是先吃饭,还是……”杜如明再次蹬上城墙,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强弓的弓箭兵!

    “稍等等,等敌军用饭到一半。”

    闵绯寒就站在城头,看着敌军大部分人手中都端着土瓷碗,乱糟糟的往嘴里扒拉饭食。

    “骑兵就绪没有?”闵绯寒声音低沉。

    “都准备好了,方才敌军临退却前,就已将让大伙吃过午饭了!”车郁和马迁远此时也站在闵绯寒身侧。

    马迁远得知马跃溪为了护卫闵绯寒被一箭射杀后,也是气的双目通红,眼眶里尽是泪水!

    众人自从来了‘壶关’跟马跃溪相处下来后,都很是喜欢这个坚强、果毅的年轻人。

    尤其是马钰身为左营主将,又是马跃溪的亲哥哥,可是马跃溪向来不曾凭借这等背景,在军中妄自尊大,更没有仗势欺人。

    一个好好的年轻人,就这么死了。

    “寒之,一会你别处去了,我跟藤笮带人去就行,一定把敌将活捉回来!”马迁远挑着眉角道。

    摇了摇头,闵绯寒拒绝了,虽然她依旧不怎么喜欢骑马,更不想双手染上太多鲜血,但是今天这一阵,她自己非要去不可。

    不仅仅为了马跃溪,更要磨砺自己,军阵之上,再容不得心慈手软,否则今天可以死一个马跃溪,明天呢?

    又该是哪一个跟着自己,一路走到如今一步的人牺牲?

    “我亲自去,可是我身手不行,安排几个跟随着我就是!”闵绯寒心中虽恨,但是头脑并不迷糊。

    看着城外士兵开始有人放下碗筷走动,但是大部分人依旧蹲坐在地,闵绯寒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传令,点火!”

    “嗖嗖嗖——”

    早就严阵以待的十多位强弓手,一摆子火矢冲天飞出,划了个半圆向着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坠了下去。

    城外有些羌候士兵见着城内忽然射出的火矢,还纷纷交头接耳的嘲笑,以为城内的守军被连续两天的强攻,打的昏了头,大白天的射火矢,还尽往一旁射。

    “西虢军在干什么,怎么火矢往一旁侧灌丛里射!”正坐在郑克西旁边吃饭的一个副将也瞧见了,轻声嘟囔着。

    “嗯?”郑克西闻言抬头一瞧,心头忽然一阵心悸:“……”

    等了半响,见没什么动静,郑克西心道自己真是的,好歹也是纵横沙场十余年的人了,竟也被前些日子的事情给吓住了,一惊一乍的!

    心里头这份自嘲的心思还没落定,郑克西就被接下来的一幕幕弄得羞愤欲死!

    “轰轰——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炸裂,一声胜似一声。

    漫天的残肢断臂,还有破败零碎的尸体,飞扬的到处都是!

    还有小半碗饭没吃完的郑克西,被附近飞扬起来的血雨浇了个满头满脸。

    握着筷子的手不停的颤抖,不是被吓得,更不是被眼前这一幕血雨腥风震慑的。是气的!

    羌候军瞬间大乱,这次因为都是从地底起爆,所以地面上的士兵们避无所避,都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跑,才能逃过一劫!

    丢盔弃甲都算不得什么,有些倒霉的直接被炸得支离破碎,要么就是被爆炸后飞射四溅的乱石土块,给活活砸死!

    随军的战马受惊四下乱冲,被战马践踏而死的士兵比比皆是。

    城墙上看着城外的敌军瞬间凌乱癫狂,闵绯寒峨眉微蹙:“跟我下城上马,冲出去!”

    随着‘壶关’大门再次开启,六百余轻骑疾驰而出。后面跟着的近千手持‘追月连弩’的轻甲步兵,紧随其后的疾跑出关!

    闵绯寒手持特制的轻剑,纵马跃前,挥剑就砍向了一个慌乱四顾的敌军士兵。

    这一次,不在手软,这一次,不可心慈!

    “杀——”

    闵绯寒第一次,如此主动挥动武器杀人,也是第一次,彻底抛开心底的那份之念,去顺从这个时代,开始接受这个时代!

    我不噬杀,却非杀不可!

    我不凶残,却为人所逼,敌不死我死,势也!

    随着最后几声雷霆震动消散,半空都尽是飞扬的尘土,星星点点血雨。

    闵绯寒带着一队骑兵,冲进敌阵扬剑挥砍,再无半分心慈手软!

    郑克西被几位副将搀扶,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找到几匹战马,刚说上马扬鞭奔逃,却被陈齐刚带着几十人步步紧逼追来。

    “将军,你先走一步,属下带人挡住来人!”郑克西最为信任的副官,牵马回头,带着一小队亲卫杀了回去。

    郑克西一脸灰白神色,呐呐无言的目送那副官离去,几个呼吸后:“走,别让李将军白死了!”

    “踏踏踏……”

    郑克西带着三两副将,数十亲兵掩护,匆匆转头离去。

    闵绯寒砍翻一个敌军,瞧着远去的一行人,心头一阵急躁:“陈齐刚!给我追上前方那一支人马!”

    陈齐刚和李呐子正好带人在一起,闻言二人一挥手,四十精骑瞬间杀出一条小道,冲过乱军人群追杀而去。

    闻兴等人随后一阵掩杀,帮着陈齐刚一行人阻住敌军。

    一阵箭雨急射,原本就被埋在地底的‘木竹雷’炸的昏头转向,又被西虢奇兵冲杀的战阵散乱,这会再加上如雨弩矢当头落下。

    羌候士兵防线彻底崩溃,近万残兵被几百奇兵和不足千人的弩箭射手杀得大败溃逃!

    闵绯寒亲手斩杀敌军二十余人,总算是稍稍纾解心中积郁。

    看着敌军败势已定,无可逆转,陈齐刚和李呐子追出半里地,也被郑克西身边的副将亲兵阻住去路就地厮杀。

    闵绯寒心知穷寇莫追,小心狗急跳墙的道理,于是勒马止步:“清扫战场,派人唤回陈齐刚和李呐子等人!”

    ‘壶关’外喧闹渐淡,刀兵归鞘。

    赵恢带着几百人在关墙上,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幕,不到两千人,愣是杀退了近万敌军!

    就算是被‘木竹雷’吓破了肝胆,可那也是有足足一万人的敌军,可是就这么溃败了,这事儿不论说出去谁听,怕是都觉得不可能吧!

    即便是西虢大军的元帅,又能否用两三千之数,击溃一支过万的敌军?

    “呵——”赵恢无言形容这等场面,只能笑出声。

    用了一整日的时间打扫战场,闵绯寒率军回关后,又气又累便睡了过去。

    这一次马跃溪死在眼前,的确是让闵绯寒受到太大的震撼了!

    等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壶关’内外此时情势如何?”闵绯寒啃着一块干饼,一边问道。

    邱顺拿着个本子,翻开看了看:“我军损伤近半,敌军昨日被我们炸死砍死和俘虏的,超过四千,如今有数百余人,被我们关押在关内。”

    听着损失过半,闵绯寒啃干饼的嘴停了停:“建骑营和原关内守军分别损伤多少?”

    “建骑营战死三百多,负伤一百余,轻伤数十……原守军仅剩不足一千!”邱顺补充道:“敌军溃败十余里,但是并没有返回,而是在十里外扎下营寨。”

    闵绯寒心里默默盘算了下,预估此时剩下的敌军不过数千,已经不足以威胁到‘壶关’了。

    就算没有‘木竹雷’,仅凭‘追月连弩’闵绯寒都有信心坚守不败!

    一条条一桩桩事情邱顺和杜如明汇报完毕后,闵绯寒才统筹后作出处理决定。

    战死的士兵不管敌我,闵绯寒都让人尽数收拾整理,敌人的实在无法辨认也无从辨认,只能付之一炬,烧成灰后就地掩埋。

    至于原守军,让幸存的士兵辨认后,分别处理登记,按照军中流程,建册登记。

    唯独建骑营,将那些战死的士兵胸衣解开,里面每具尸身胸前都吊着一块木牌,按照木牌上记录的姓名,籍贯,家中人口做了详细登记后,这才一具具的焚烧后,收集好骨灰,全部放置在一处,等离开‘壶关’时,让士兵们随身携带,日后可按照籍贯,分送回乡,让这些英勇战死的士兵,能够魂归故土,免受漂泊之苦!

    这个主意,还是闵绯寒想出来的,这样一来,就避免了那些士兵身死后,身躯埋骨异乡,孤魂不得回归故里之苦。

    等处理完这些,已经是几天后了,远处的羌候军营依旧驻扎在数里外,远远跟‘壶关’成对峙之势。

    闵绯寒望了一眼远处的敌军营寨:“贼心不死!”

    “他们早就被吓破胆了,这几天都停在那里,不再进前一步。”杜如明接口道。

    “要不今晚我们在偷袭一下,彻底轰走他们?”李呐子说着一脸兴奋。

    闵绯寒咧嘴:“你要是我军的统帅,敌人可真是烧高香了!”

    李呐子闻言一愣:“呃,寒之,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个个瞪了李呐子一眼,都没有给他解释,只有赵恢是个老好人,扯过李呐子:“寒之的意思,敌人现在巴不得我们出关偷袭,只要有所动作,他们就能在野外凭借数量优势击败我们,所以,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等他们粮草耗尽,自然就退兵了!”

    赵恢说完,李呐子才一脸恍然:“原来如此,他们可真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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