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

    接下了这个焕然一新的任务,刘相对着面前的一大张纸琢磨起来。

    报纸,总是要给识字的人办的,虽然此时已经有评书之类的消遣,但经过读报人的嘴,总不如亲自看一遍来的实在,在“万象更新”的阿瓦等地是没有的。

    那,这份邸报,噢不,报纸,到底是给谁看的呢?只有先明确这一点,才能知道,这份报纸应该怎么办才能办好。可以肯定的是,达官贵人们各自有各自的小道消息,圈子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诸葛孔明同学隐居的时候都能在没有无线电的年代知晓天下大事,就是这种圈子的作用。

    想着想着,刘相推开了房门,抓了一把碎银子走了出去。穿过一条小巷子,青石板大街上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汗水,污水和各种垃圾的味道。即使衙门怎么整顿市容---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衙门,雇人清理,新修下水道,维护街道;也不能完全掩盖这种让人不太愉悦的市井气息,当然,这也是朱由榔基本不再居于缅王宫内,而是住在了规模小但精致的复明宫里的原因之一。

    刘相之前也偶而去过茶楼之类的地方吃茶,身上凛冽干练的气质让小二殷勤的凑过来,陪着笑招待他。

    “一壶碎末子茶,一碟红薯干吧。”刘相点点头。

    抓着块红薯干丢进茶缸里泡着,不一会儿一个穿长衫的就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张不知道哪儿来的小报,场子里卖力气的短衣帮纷纷伸出了脑袋。

    “有钱的碰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啦。”他坐在长条板凳上,接过小二给他倒的一茶缸茶水。

    “得,这位比我这个有官身的还受尊敬。”刘相支起耳朵,打算认真听听这位说书先生讲什么。

    ……

    四月十五日,朱由榔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正式任命杨在为内阁首辅。同时堪堪任命了两名大学士,都是历史上的籍籍无名之辈(穿越时间太晚,有名的都凉了)。

    不过,朱由榔并没有从体制上给予杨在丞相的权力,某种程度上来说鸽了杨在一下;杨在却作浑然不记得的样子,对着朱由榔千恩万谢。

    “都起来吧,杨卿劳苦功高,当受首辅之位。两位次辅也是如此。”

    “千里江山光复都是陛下运筹帷幄,微臣不过是个笔帖式而已。”

    “有圣天子在朝,华夏光复来日可期。”

    听到杨在自谦,两个次辅和应声虫一样拙劣的跟着拍马屁。

    “呵呵?”朱由榔心里一阵吐槽,“杨在同学,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不好吗?”

    “唉!杨卿这可是说道朕的头痛地儿了。此时,朝廷能够直辖不过两省,可按照经制,云南得有布政使,都司,按察使三套班子,朕怕唐末,周末之事不幸在此时重演啊。可……”

    朱由榔这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谁让你来问云南按察使的事情的?朕没事干封一个和本土一样大的藩镇,脑子进水了吗?

    “微臣以为,任命云南三司之事断不可行,君弱臣强,自取灭亡啊!曹丕篡汉,司马炎篡魏,刘裕篡晋……”杨在倒也是机灵,张口就是一段历史。

    “好啦,朕清楚。”朱由榔觉得敲打一下也够,便不再提。其实,对于收复云南,朱由榔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当中:如果说磨盘山杀奸细只是很小的操作,抓住历史上两个缅王,从而彻底掐死咒水之难的源头也并不很难(白文选等曾经一波推到阿瓦),传信到朱成功手上是远程微操,还能算是小操作+运气结合。可北伐云南,分进合击,竟然就真的夺回了一个省?

    想到这个已经发生了的历史事实,朱由榔又一次陷入了巨大的兴奋当中。

    今年是1660年,历史上的自己两年后就要死掉,而现在,自己安稳的坐在距离最近的清军几千里之外的阿瓦城,清军就是武装拉练过来也得几个月!原先地图上那么多的沦陷区一下子刷红,自己也实现了那些穿越者的大业吗?

    冷静下来之后,短暂的兴奋被各种细节上的问题所充满:相比已经实际控制的伊洛瓦底江流域(即使是流域内也只是中兴到阿瓦一带算是控制力较强),对云南的控制力目前和听调不听宣差不多。哪怕能够通过更换流官来缓解这个状况,可若最后还是得承认地主士绅们的根本利益,而这样是不能够长久的。燧发枪满清也可以造,而且人手多造的更多,粮食,人力也是满清占优,自己弄出来的轨道能被找出各种牛鬼蛇神的理由拆掉,蒸汽机试验品就更简单了,来个“机变械饰”之术的名义拆了卖废铁,计划通~

    可是,在从根本上撬动地主们的命根子上,朱由榔仍然充满着各种犹豫,踌躇不前,虽然在缅甸的部分地区实施了土改,但缅人和汉人连语言都不通,在文化迷雾之下,内地士绅可能不太担忧,可自己要是突然老母鸡变鸭,对云南士绅下手,先不说强龙能不能斗过地头蛇,云南周围得到当地士绅支撑的清军瞬间就获得了红蓝BUFF,而且肯定自带还乡团这种眼。凭借自己有限的现代知识,朱由榔认为能够练出一支19世纪初水平的军队,他就死不瞑目啦---而这样的军队中下级军官都是可以掏钱买的,难道你指望他们和PLA一样帮老乡打扫卫生吗?

    他用手拈开一份锦衣卫的报告,上面是新军中各种违纪行为的集锦。不可避免的,新军的每一个连都存在着显著的这种现状:比如说大多数部队都会无故殴打,体罚士兵,只是会控制力度,不会气到兴起一刀把人看了或者筋断骨折而已。连他最在乎的新军,都能够被时代惯性绑架成这样,朱由榔简直不敢看缅甸各地糟糕的行政能力:绝大多数的地方官,其实还是缩在县城里,除了收税赈灾啥事也不管吧?而乡一级的干部,出了伊洛瓦底流域是没有的。在流域以内,也只有阿瓦附近和中兴城能够较好的执行上面的政策……

    如果说朱由榔的命令在复明宫内能够百分之百的得到执行的话,在阿瓦城墙内就能得到百分之八十的执行,阿瓦府和中兴能够得到百分之六十,伊洛瓦底流域不到一半,出了伊洛瓦底江不到三百里,差不多就是听调不听宣了。

    而自己的对手满清,虽然还没有实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这些改革,但集权程度也完爆自己,至少满清控制的绝大多数地区能够完成每年的税额,是流官治理。朱由榔同学对云南和缅甸大多数地区的税额都低的吓人,甚至有些地方就是交一些土特产拉倒---这样无力的羁縻州县,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一张白纸好作画,朱由榔在缅甸这张白纸上还没画好什么,又有人给他送了云南这张花花绿绿的食品包装纸,弄的他脑子里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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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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