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玥的皇帝陛下有八年没出现在人前了:中间一回,他仅是出现在夭玥权利的最高层,真说得上见了他的,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如今一朝去了手脚桎梏,可以不再顾忌的直身世间,选择头先来见他苑都的子民,理当如此。

    可是这“理儿”不该也合在凤惜缘身上。

    他从那方空间里出来,照他个人的“理”,他该之前的夜聆依一样,第一时间先奔心上最紧要那人之处。至于见得或不见得,见不得又如何,那些就都是再往后的事了。

    但显然凤惜缘没这么着——在他所知,应最先觉得夜聆依在映京才对,一则前儿卿罗没把相关的消息一并给她,他又没胆子瞒她;二则凤惜缘要是寻而不得方来此,断不会不去找落脚点明白的她,反而是来这里。

    这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谁来都不是。

    所以,想来,夜聆依要是这时候这情境见了他,可不得有气?

    但后续证明,事实上她是没有的。

    是因为,哪里还顾得上呢?

    马上就是“不见人半面甚至少消息”的时日满三个月的时候了,那人专来要命似的突然出现在她感知范围内。天知道她每回压下放自己去寻他的冲动或说欲望的过程有多艰难!

    如今,放实在景上去看,哪里,舍得,生气?!

    ******

    夜聆依这边带着人出去夭玥皇宫没多远,逼作一线的神识便已横冲直撞的破了溯魂广场上下内外的重重禁制。不过没等她去仔细寻到她以为的预备闹事的凤珺人在哪里,一道强到惊人的神识便扑了上来。

    她魂力品级在那里,总不至于敌不过,只是此时为求迅捷准确,她灵魂力全作一线,如此突兀一遭当头撞上来,她又没多少上心的防备,竟是被人直接反挡了回来。

    夜聆依猛地在空中刹住,把臂弯里的廖娴略往外一让,也没给惊魂未定、想来要生麻烦的人开口的机会,另一只手已起了“血链”。

    那一道神识陌生的很!

    没见过的灵魂力强度,不若她知道的最厉害的人强,却比其他她认识的人胜出许多;

    没见过的攻击形式,若不是她多年改不掉的本能在那里,方才那一下,她也许就把命搭进去了;

    也是没见过的灵魂感觉,她自问做不到整个灵魂都这样萧杀晦戾:她也历过劫苦,但想来不会比这人所历之深之半数,且她天生不是个会将所有东西都收拾规整到心里去的人。远不及其深埋不露的心思恨仇之重。

    可就是这么一个完全认不出来半点的神识,夜聆依却能无脑确定,这就是凤惜缘。

    她终于在一个完全意外的状况下,见到他始终不肯给她见全的他的另一面了。那遇见她之前和遇见她之后其实都在的一面,隐在“死水”谭下他自己都“懒得”去翻看一眼的一面。沉郁可怕到让人再多迁延一秒都能疼断肝肠那种。

    于是夜聆依也是不敢给自己愣神的时间,没给彼此留任何躲避余地的就出现在了溯魂广场上,凤惜缘眼里。

    廖娴早就是知道一半内情的人,两回的磕磕绊绊,这会儿也该醒了,夜聆依这边一“着陆”,她就赶忙躲到一边去了。

    溯魂广场最外头及延伸出去的地方,尽是脚力好、兴致高的八卦百姓。

    前“主角”魔君她老人家这会儿也远在溯魂广场外围,随冷着一双红眸看进来,却显见的不想在这时候平白讨人嫌的掺和些什么。

    夭玥一班朝臣倒是凑得近,各自按官位官职站了个整整齐齐,包括夜聆依方才找不见的壬禾。

    不知怎么悄默声的这么快,就从还得有小两千里之外的地方赶回来了丞相大人,东方泠湛,则躲在偏后的京中位高人闲的闲杂人等组成的人堆里。苏幼因和燕寄瑶一左一右架在他身后。

    至于角落里完全不想刷存在感却引得不少人时不时往那里瞟两眼的白涣冰、若水,还有……月珞玖,八成是听说这里有热闹了。

    即是说,近处都算是熟人,至少是见过一面的。

    那么凤惜缘呢?这时候当然他才是顶重要的。

    凤惜缘,他在当初凤语嫣被活剐的刑柱上,高——当年一场“招魂”闹剧,刑柱被架在了九尺久的高台上,一直美人再去动——站着呢。

    就算看不见他现在什么样,夜聆依也觉得单是这人在这里,就蜇得她眼睛疼。灵魂与灵魂接触所感受到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他不知是因为什么被什么人勾起了过往碾烙在灵魂里的东西,此时心里是个什么光景,她一清二楚。

    她现身的快,他惊愕收得慢,顺着本能先把身子一下转过来之时,脸上的笑没一点毛病的完全展现出来。却比其他动作慢了一拍:这便不是味儿了。

    幸而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人,这个男人,她夜聆依看上的男人,她跟他说多少遍,他都不会肯把自己那些真正的、自己以为的、不是世俗眼中的不堪展露半点给她。

    隔平时夜聆依断不会“善罢甘休”,但今日不行,此时不行,还是之前那个理由。

    这一颗心过山车似的从嗓子眼砸落到肚子里,又不老实的“嘭”的一下跳进了胸膛里,这遭却不好,她胸腔里正有一只破膛穿入的人手,一把就它攥住了。而它蹦得越欢,那手使得力气就越大,慢慢她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如此,可该去哪里求这口救命的气?

    绝大多数时候,夜聆依情绪激动的时候,基本是说不出一句半句话来的,这次也是,也许她脑子里有闪过上那高台把那人一把拽下来以开口说些什么的想法,但终究实行不来。

    而没有了第三种选择,她只好把灵魂力悉数砸到那人身上,将他上上下下所有她觉得陌生了的地方尽数包裹尽,这便不会让她自己有再关注到其他人的可能性了,这便能让她一次借力也上了那实际仅能容一人落足的刑柱。

    夜聆依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凤惜缘极快便已把那些不该还遗留的“证据”压回了该待的地方,面上的笑已是完全的带些“惊喜”还未漫开的真诚,他整个人以刑柱为支点晃了好大一个弧度接住了很大力度冲上来的夜聆依,稍一调整便让两个人都稳当了。

    夜聆依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他一只脚上,半点没有提气轻身的“客气”。还是说,她要完全专注的时候,轻易就能做得到忽略那事以外的其他所有。

    那么,那“事儿”是什么呢?

    自然是还没结果的求一口“救命气”那事。说清楚点,就是,她一个……好吧,她三年前就嫁人了,嫁的还就是眼前这人。所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在一帮她的亲近熟人和他的一帮面生臣子面前,当场就拽着人领子亲上去了……这事儿,也就没什么好指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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