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弱的声音愈发的冰冷:“更何况……他当真对那一年的事情这么了解?”

    “当年,他也是身不由己,跟外界完全断了通讯。”项宇叹了一口气,“你跟你母亲离开以后。在你七岁那年。你母亲突发车祸死亡,事情发生在深夜,那个年代,追查肇事车辆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很多车辆逃逸,那就是真的逃逸了,十年二十年找不到元凶。再加上你们孤儿寡母,只留下你自己没有什么社会关系,更没有足够的能力,所以时间久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唐天在一旁听着,他并不反对项宇的说法,在城区全面拥有道路监控之前,一般的肇事逃逸,如果一个星期没找到凶手,那可能就真的没希望了。毕竟一个警局能调查的范围有限,而夜晚发生车祸,或许是外地的过路车呢?

    这种案子,在当年很难侦破。

    这个时候,项宇又继续说道:“虽然事情不了了之了,但是从那以后,你就开始通过各种方式来维持生计,小饭馆里端过盘子,大街上发过传单,再加上政府的补助,你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初中毕业。而就在这个时候,你碰到了一个贵人。”

    “你们还当真什么都知道。”曲流弱冷冰冰的看着项宇,“那个人确实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我初中毕业之前,他正在主持建造我们学校的一栋教学楼,毕业那天,他恰好听到我们学校老师谈论我即将辍学的事,所以就提出要帮助我。”

    “是啊,毕竟你一直都是你们学校的第一名,中学毕业就辍学,实在是太可惜了。”项宇轻叹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出现的时机,是不是太准了一点儿?”

    “你想说什么?”曲流弱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项宇摆摆手让曲流弱坐下:“我不否认这个社会上存在着许多好人,可是至少你见的这个,并非是‘偶然’听说你的事情,才去帮助你的。”

    “他也跟那个人有关?这不可能!”曲流弱一脸的怨愤。

    “但事实就是,他就是那个人安排的,你初中毕业那年,他终于有了两天假期,赶回来看你和你妈,可由于你妈去世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他写过信,他并不知道你这些年的情况,甚至以为你妈还好好的活着。小宁村已经没了,他甚至连一个能打听你们母女行踪的人都找不到。后来,当他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你的时候,距离他返程的车票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他没有脸面站到你的面前,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于是他只能安排了你的贵人帮你。”

    项宇掐灭了烟头:“然后就是你上高中,高中毕业进入警校,最后成了现在安港市人人敬畏的曲大姐头,这些年来,其实那个人一直都在关注你的一切。”

    “没有脸面对我?安排人来救我?这么随随便便的安排?”曲流弱突然间笑了,可她的双眸当中,却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即便我不说,凭你现在的资历,应该也能大概想明白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他愿意托付的人,一定是与他有着过命交情的人,他安排的一点也不随便!”项宇声音加重,“我相信他,所以当他说出你的经历的时候,我无条件的选择信任,甚至比档案上记载的东西,要更加的坚信!”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唐天终于发话了,“是他的父亲吗?什么样的工作能让一个人舍弃自己的妻女这么多年,而且回来以后连自己女儿的一面也不见着,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女儿交给一个陌生人。”

    唐天并非怀疑项宇的话,但是对曲流弱个人而言,她后来遇到的‘贵人’,确实是一个陌生人。

    “这件事我后来也问过他。”项宇把手伸进头发里面,狠狠的捋了捋,“他说他了解你,更知道你的脾气,你跟他一样,性格都特别的倔,如果他那天只出现两个小时,这点时间根本不足以磨平你心里积压的委屈,你还会拒绝他所有的帮助,包括找个人代为照顾,所以他只能这么选择。”

    曲流弱腾地一下再一次站起:“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情!而且你可以告诉他,我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永远都不会!哪怕他在我的面前站着,我也只会把他当成陌生人!”

    曲流弱眼中含着泪水,但依然强忍着不让这两行热泪流下来,扭头走出大门,她不愿让别人看到她哭泣。

    唐天一起走了出去,看着曲流弱上车,在车窗里正视自己。

    那辆车是唐天这两天一直开的。

    他索性跟上去打开车门:“我送你回家吧。”

    曲流弱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不说话,她垂在双腿上的两只手,不断被泪滴打湿。

    唐天一个字也不多说,将车开出了大门。

    曲流弱家的位置他是知道的,毕竟今天才刚刚去过。

    一路上,他们两个人好像都成了木头,没有半点儿的声音。

    车到了曲流弱居住的小区,唐天依然有些不放心,跟着她一起回家,确认这间房子从他离开起一直到现在,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没被动过以后,他才悄悄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唐天心里明白,今天这件事他毕竟是个外人,他跟曲流弱认识才不过几天而已,他没有什么资格去开解曲流弱。

    或许以曲流弱的性格,明天一早就会好了。

    唐天在想着,缓缓走下楼梯,开上车疾驰而去。

    薛二那里,他必须要亲自去确认一些东西。

    这么惨烈的碎尸案,对于刑警队来说也是十几年不遇的,所以哪怕调查已经结束,汪文的人依旧留在薛二的家里看守。

    对于普通的刑警来说,案发现场每多来一次,或许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新发现,他们必须要保护好这个现场。

    显然,汪文提前给负责在这里看守的小同志打过了招呼。

    从唐天停车开始,他们就在不停的翻看手机,时而又仔细朝唐天的方向看。

    不用想也明白,这是他们在对照手里照片一类的东西。

    唐天心中有了猜想,干脆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他留意到,这两个小同志脸色都非常的苍白,走过去以后不由得笑了:“胃里不太好受吧?“

    “是的,有些不好受。”这两个人已经确认了唐天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唐先生,里面虽然经过了一轮的调查取证,但是很多痕迹都是没办法清理的,也不能清理,这个你要不要拿上?”

    说着,其中的一个就给唐天递过来一个塑料袋:“带上吧,等下不要忍不住弄到犯罪现场里。”

    “多谢。”唐天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光景,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不过你们为什么叫我唐先生?”

    唐天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别扭。

    “汪队说了,你是上面指定的顾问,待会儿要我们两个随你一起进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提。”这个说话的人就伸出手来与唐天握了一下,“你叫我小李就好,这是小周。”

    “好吧,如果待会儿扛不住,随时出来,其实我一个人也行。”唐天心里边门清,这是汪文让这两个小同志跟着自己学习,可是汪文显然忘了,自己观看犯罪现场并且做出推断,几乎都是在脑海当中完成的,别人跟着他,很难学到有用的东西,除非他自己愿意讲解。

    “那我们进来说吧,案发现场在房子里面。”说着,小李就打开了院门。

    这是一个三层的小洋楼,唐天进来扫了一圈,便已经可以确定,至少院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里连一丝血腥气都没有。

    不过当他靠近房门以后,那种冲鼻的血腥味道就迎面而来了,他不得不连忙捂住了口鼻,微微皱眉。

    “薛二被人砍成了一百多份,血腥味大点儿也是合理的。”他这么告诉自己。

    “奇怪。”小周靠了上来,“刚刚这里的味道明明没有这么重的。”

    说着,小周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灯是开着的,唐天迎面就看到,大厅里的地面上,几乎满是鲜血,这冲鼻的血腥味道,就是来源于此。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小周竟然马上拔枪,并且拉开了保险:“快通知汪队 !”

    小李过来看了一眼以后,也是脸色大变,连忙掏出手机与汪文联系,“汪队!这边又出事了,大厅里全都是血!……对,就是大厅!”

    “废物!”

    即便小李没有开外放,可唐天依旧能清晰的听到电话那头汪文的咆哮。

    “唐先生,不好意思,这里你现在不能进了,李哥,跟我来!”小周持枪步入大厅,警惕的眼神犹如捕猎的苍鹰,关注着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案发后又有人来过,这大厅显然不是第一犯罪现场。”唐天做出推断,同时打通了项宇的电话,与他确认满是碎肉与鲜血的房间全都是二楼以后,自己开始绕着房子四处查看。

    很显然,凶手绝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凶徒,手无寸铁的他即便进去,也可能只会添麻烦。

    他现在必须确认,凶手究竟还在不在房间里。

    他才刚刚绕到房子的左边,就看到一扇被打开的窗户,窗户上还飘着两个沾满了血的塑料袋。

    在深夜的阴风吹拂下,这两个塑料袋哗啦啦的响着,好像在发出肆意的嘲笑。

    “这是凶手套在鞋子上的东西,把这个拿下来以后,他再逃走,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了。”唐天走过去,没有动两个塑料袋,仔细看了一眼,就在塑料袋内层看到了几根深色的毛发。

    “跟刘建的案子如出一辙,凶手作案的时候,脚上套着撕开的毛绒娃娃一类的东西,让人无法从他的脚印来推断他的身高体重等信息。”

    唐天顿时感觉有些头大,这几天以来,凶案一件接一件,安港市去年一年发生的凶案都未见得有这几天发生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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