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笑嘻嘻的,想了想,便不与魏氏瞎客套,抓了一把喜糖就要起身出去。
    这厢刚起身,那厢前头有人来禀,说是成国公府的四姑娘来赔礼了。
    四姑娘,指的就是当日厥过去的段保珊。
    大热的天,姑娘家一顶轿子到了顾家门外,跟着的婆子提着大包小包,张口便是“致歉”、“赔礼”,单氏自然做不出把人拒之门外的事儿,便让段保珊进来了。
    顾云锦不喜段保珍当日行径,对被流言蜚语拖下水的段保珊并无好恶,便往花厅去。
    行至半途,顾云锦遇上了朱氏。
    朱氏站在庑廊下,等顾云锦过来了,便挽住她:“我与你一道去,母亲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
    小辈们的事情,单氏、徐氏作为长辈,出面应对,总有一种大人欺负小孩之感,而葛氏是长嫂,府里大小事由她出面的也不少,多了几分郑重其事,吴氏孕中,如此一来,朱氏与她一块见客,是最妥当的。
    若段保珊好言好语,顾云锦与朱氏一起,并不会给人“得理不饶人”的感觉,若不好好说话,有个帮手在,也是好的。
    这也不算“小人之心”,实则是段保珍那天太过出人意料,她们不认得段保珊,小心总无错。
    姑嫂两人迈进花厅。
    顾云锦一眼就看到了神色忐忑的段保珊。
    段保珊笔直坐在那儿,见人来了,立刻站起身来,笑容里满满都是愧疚。
    两厢见了礼。
    段保珊道:“那天清平园里的事情,是我妹妹保珍的错,不止冲撞了郡主,还害得顾姑娘受伤。
    其实出事之后,我们就该登门来赔罪了,只是,我这几日晕晕乎乎的,虽一直记挂着,但也耽搁了。
    保珍禁足思过,我母亲原本要一道来的,可自宫里回来后就病了,一直下不了床。
    我想着不能再耽搁下去,便一个人过来了,礼数不全,还请顾姑娘和顾家嫂嫂见谅。”
    这话说得如此客气,一副诚意满满的模样,姿态放得极低。
    说了一番话,段保珊的眼睛就泛红了:“保珍是担心我,才犯了那么大的错,我不敢求顾姑娘原谅她,但请接受我们成国公府的歉意。”
    段保珊让婆子把赔礼的单子交给顾云锦。
    顾云锦和朱氏看了眼单子,彼此交换了眼神。
    段保珊送来的赔礼很有分寸。
    全是用得上的,手臂化瘀、掌心愈伤口的药膏,几株药材,没有贵重物什,完全可以收下来。
    “我知令妹是着急之余冲动,”顾云锦思忖着,道,“我这伤吧,虽是吃了她一鞭子,但她原也不是冲着我的。段姑娘要赔罪,该给符姑娘与郡主赔罪。”
    “我是要去赔罪的,”段保珊颔首,道,“不止是符姑娘与郡主,当日在清平园里的姑娘们,我都会登门去,不管伤着没伤着,保珍都冲撞了,搅了各位的兴致。”
    段保珊做得周全,叫人挑剔不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顾云锦自不会揪着段保珊不放,和朱氏一块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去了单氏屋里。
    朱氏把状况都说了,问了心中疑惑:“虽说龙生九子都不同,但这么讲规矩、懂进退的成国公府,能教出段保珍那般的姑娘?”
    这一对可是同胞姐妹,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的,性子差得也忒远了些。
    单氏笑着道:“相似也好、不同也罢,事到如今,她只要不傻,就必须为自己考量。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要圣上处置成国公府,她站出来赔罪,一来能让成国公府好过些,二来让大伙儿知道她们姐妹不一样。
    段保珍在水里捞不起来了,成国公府上下,能爬出来一个是一个。”
    朱氏颔首:“母亲说得在理。”
    顾云锦顺着单氏的思路想了想,亦有了一番看法。
    段保珊此番举动,与其说是成国公府上下的自救,不如说是段保珊一人的自救。
    若不然,就算国公夫人不能出面,段保珊还有兄嫂,如此局面,该一道面对才是。
    直到今日才来赔罪,相较段保珊说出口的理由,只怕是因为府里各自迁怒埋怨,没有统一吧。
    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毕竟是客客气气上门来赔罪,顾家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段保珊亦如她自己所言,亲自去了永王府、宁国公府、平远侯府、肃宁伯府、清平园……足足费了三日才算各处都去遍了。
    小轿一顶出行,哪怕起先不招眼,遇上的百姓不晓得轿中人身份,走得多了,市井里也就传开了。
    况且,两日间,小轿还分别遇上了徐家去尚书府铺床和纪致诚去徐家接亲的队伍。
    迎亲队列敲锣打鼓地穿过东街,段保珊让路,轿子停在路边,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如此三日下来,百姓之中,提及成国公府的四姑娘,也没有什么恶言恶语了。
    这般懂事的姑娘,没有入小王爷的眼睛,只能说是没有姻缘红线,而并非德行有差了。
    那些揪着段保珍行凶而不住上折子的言官,亦不好再死咬着成国公府不放。
    不管外头如何为段保珊感慨,寿安郡主是气得跳脚的那一个。
    顾云锦收到了寿安的手书,上头洋洋洒洒地表达着不满。
    寿安从前几年起,就不爱跟成国公府的姑娘打交道了,用她的话说,段保珊说话做事爱端着,段保珍冲动又口无遮拦。
    小姑娘之间有些摩擦,合则聚、不合则散,倒也是很平常的事儿,谁也没有必须与谁玩得好的道理。
    段保珊如此“自救”,寿安虽理解其行为,但作为被架起来不得不接受赔礼的那一方,实在有些气不顺。
    “架着我们也就罢了,连徐家姐姐的亲事都一并算在里头,她就是故意选了这几天,趁着迎亲时看热闹的人多,特特出现……”
    顾云锦看完,啼笑皆非。
    虽然被架起来接受赔礼是有些不畅快,但设身处地想,她若是段保珊,也一定会那么做的。
    可想到寿安气鼓鼓的模样,顾云锦又忍不住想笑,便备了笔墨,给寿安回了一封“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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