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杜宇这边,正当武维义深陷囹圄之际,杜宇等人则是刚刚入得柯洛倮姆。

    毕摩身为国主与王后身边近臣,自是在王畿境内是畅行无阻的。因此,众人一路便赶至城东的驿馆歇脚。

    毕摩将杜宇等人安顿妥当,先行回宫复命。

    柯洛倮姆为日达木基打下偌大疆土之后,所兴建的一座都城。当年的日达木基正值壮年,雄才伟略,将都城建在夜郎正中心的位置,并且大兴土木,而柯洛倮姆也由此成为百濮四大城之一。

    此城内外皆是戒备森严,素有九营十八卡的严密体系,杜宇一行人自当是有些体会,若非毕摩伴行,谅他们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入城。

    众人将歇,天色已是彻底黑了下来。杜宇站在窗前,遥望曲寨方向,总是心神不宁,簇簇不安?仰阿莎见姐姐这般焦虑,便是来到杜宇身边,与她低声问道:

    “姐姐,夜里寒深露重,姐姐如何还不早些歇息?莫不是……姐姐还在挂虑着武先生?”

    杜宇被阿莎是一语给唤回了神,心中虽是不定,但脸上却依旧是挂着笑意说道:

    “哦,妹妹不必担心,姐姐……姐姐不碍事的。”

    仰阿莎自知若不是自己当日的一句快人快语,武先生也不至于会去以身犯险。因此,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说道:

    “此事……只怪阿莎当时太过任性,没头没脑的竟是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来。要不然,武先生也就不会只身犯险了……”

    杜宇听罢,与仰阿莎是浅浅一笑,并是摸了摸她的头顶,又与她是摇头说道:

    “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要说起来,阿莎妹妹也是受了连累的,又如何能怪在妹妹头上?至于刺杀之事,其实亦是经过了武先生和毕摩深思熟虑的。他们也绝不会因你所言,而作此冲动鲁莽之举。所以,妹妹即便不提,他们自然也是会想到的。妹妹大可不必挂心内疚。”

    仰阿莎一听,只觉得是心头一酸。只当杜宇姐姐其实是在刻意掩饰,阿莎心里更是难过。但是为了不再让杜宇徒增忧伤,仰阿莎便强行是扮出一副小孩儿心性来,撒娇的摇晃了几下,说道:

    “唉?!宇儿姐姐,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入城时走得匆忙,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城邑面貌。阿莎自幼便听说柯洛倮姆乃是百濮四大城之一,而且其夜市也是极为缤纷!不如我二人这便去见识见识?”

    杜宇一听,也知道仰阿莎的好意,却只是笑道:

    “不可,如今毕摩已是入了宫。此刻虽是天色已晚,但国主却随时可能召见,若是派了人来却寻不见我等,那岂不坏事?依姐姐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仰阿莎自是有些失望,但是一直被圈禁于此也委实太闷。于是,仰阿莎便想再去找墨翟,但这一路之上,两人亦并未和好如初。仰阿莎心高气傲,自是不会主动去找墨翟认错的。

    就在此时,只听得候在驿馆外的侍者突然是朝着屋里传唤了一声:

    “请问,哪位是锦织公主?”

    杜宇闻此传唤,便径直是去开了门,并是与屋外的侍者是正色道:

    “本宫便是!”

    只听那名侍人又是躬身言道:

    “公主殿下,宫内来人,说是有事要找公主……”

    杜宇往馆外张望了一番,又微微点了点头:

    “有劳了……本宫这便出去看看。”

    于是,杜宇和仰阿莎又来到驿站前厅,只见两名仪态端庄的宫女向她二人是挪步跟前并是颔首行礼,而其中一人竟是以僰语说道:

    “日达木基听闻蜀国公主驾临,异常欣喜,特赐锦织五匹,贝二十枚,玉璋一副,以及各类器用三套。以彰其尊……”

    杜宇听罢,立即是朝宫女是行了个蜀礼并是酬谢道:

    “多谢国主厚意!”

    只见那宫人扭过身,并一挥手,命后面的劳役将一应物什是抬入了殿内。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哦,对了,日达木基知公主大驾光临,甚是欣喜。特于宫中设宴款请,替公主是接风洗尘。并特意关照,务必是请锦织公主,戌将军及众人一同赴宴。”

    由于仰阿莎身份特殊,又身负蛊王,不宜暴露,因此名单中竟刻意将其避开。要不然,作为僰族巫主之女,自然也应在宴请之列,好在仰阿莎也不在乎这些,只是有些好奇的在杜宇耳边低声问道:

    “哎?!好奇怪啊!这里的人称呼自己的国主都是直呼其名的?这未免也太失庄重了吧?!”

    杜宇微微嗔怪的看了仰阿莎一眼,如今在夜郎宫女面前讨论这个问题,显然大为不妥。

    仰阿莎见状,只吐了吐舌头,然后嘟咙着小嘴说道:

    “阿莎也只是好奇嘛!”

    杜宇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一笑,并是说道:

    “还请二位稍后片刻,本宫这便命人去唤戌将军前来。另外,且容我二人再换一身服饰,面见国主,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宫女听罢,躬身回道:

    “公主请便。”

    杜宇命人前往驿站,找到戌僰并是说明了缘由。戌僰一听,不禁大喜。对于夜郎国王的威名,于百濮可谓是尽人皆知,戌僰自也不例外。只是似戌僰这般的身份,若想要见其一面,那可谓真是难如登天。

    因此,此番戌僰来到柯洛倮姆,若真能亲眼领略一番雄主之姿,确也足以是令他心满意足的了。因此,戌僰在欣喜之余,也是加快了手脚,将自己仪表是好生拾兜了一番。

    而杜宇和仰阿莎亦是回到房中,又各自是换了一套华美的礼服。期间,杜宇便将仰阿莎方才所问的问题是解释言道:

    “那‘日达木基’并非国王实名,乃为此地的尊称,意为日沐天下之人,恩泽夜郎!”

    仰阿莎听罢,连连点头。但她解得一问,却又接上一问:

    “那……日达木基又可有实名?”

    杜宇迟疑一下,说道:

    “有自是有的,老国主名讳武益纳。不过,觐见国主还是需遵本分,切莫直呼名讳!”

    说话间二人已经穿着完毕,开门而出。

    戌僰又叫上墨翟,四人出得驿馆,驿馆外面已是备下了几辆马车,只见杜宇所乘的乃是一辆五马车驾,这着实令她是感到有些吃惊。

    “诸侯驾五,本宫何德何能,可坐此驾?!且再去掉一匹方好。”

    既是公主所言,车队的仪仗又岂敢忤逆?于是,便赶紧是将公主的车撵撤去了头上的一匹。

    待公主坐定,众人亦是在那两名宫人的指引下分别上了车,不消片刻便已是到了宫闱之外。

    四人下车,仰阿莎抬头望着城墙和厚重巨门,不由感叹:

    “本以为且兰与朱提已经是城邑之巅峰,不曾想这里竟然更是了得!”

    杜宇却微微一笑,与她摇头说道:

    “呵呵,妹妹不必这般的大惊小怪的,姐姐所在的蜀之郫邑与之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待来日,姐姐便带你去那瞧瞧可好?”

    仰阿莎一听,不禁是兴奋道:

    “好啊好啊!阿莎定要与姐姐同去的!”

    但此时,杜宇突然也由此是念及起蜀国诸多往事,心中不由得是隐隐有些感伤起来……

    在几名宫廷护卫的一路护送之下,四人被引入了一处偏侧的大殿中。这里并非议事之所,而是专门用于设宴款请外宾之用的。

    只见其内部是秉烛通明,内官以及侍女们正在忙碌的举案端入殿中。旁有一组编钟,两名乐师敲击着,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蜀音来。

    杜宇上得主客之座,仰阿莎、戌僰和墨翟三人则在两侧依次坐定,不消片刻,上首侧门又进得两人。

    只见其一男一女,男的七十来岁,和居谷奢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双目浑浑而无神。步伐迟缓,精神状况极差。那女子虽是有了四十来岁的褶皱,但由于整体甚是轻消匀称,因此倒也并不显老。眉目间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丝顽意,倒和仰阿莎是有几分相似。

    而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玑夫人!她搀扶着君王武益纳坐定,自己则是坐在其一旁。

    杜宇等人见了国主日达木基,便立即起身行礼道:

    “日达木基安康!”

    天玑夫人的目光于众人身上游动着,看到戌僰的时候,很明显一怔,最后将目光是放在了仰阿莎身上,并是笑着说道:

    “诸位不必多礼,日达木基身体不适,不宜多言,尔等只管坐下享用即可……公主殿下,蜀国乃天府之地,不比吾等这般的穷乡僻壤,若是小君尚有地方怠慢不周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杜宇坐定之后,侧身拱手行礼回道:

    “一切安好,多谢夫人关心。”

    仰阿莎虽是第一次见得天玑夫人,却不知为何,当即就萌生了一种亲近之感:

    “你……你便是天玑夫人?”

    天玑夫人见得仰阿莎长得这般水灵,言语中又带着些许的僰语口吻。一看便知其定然是毕摩所说的尤女之女——仰阿莎。

    但是于此大宴之上,人多眼杂,若是就此搭话,难免是要暴露其身份。因此,却只是与她微微一笑,并是示意道:

    “正是小君,诸位不必客气,且先用膳,若有什么话要讲,待膳后可移步后室详说。”

    仰阿莎听罢,本是有满腹的疑问要说。但杜宇是轻拉其衣袖,从旁低语嘱道:

    “妹妹!且先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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