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妖峰。
    虽然此刻已经完全不需要隐匿行迹,但楚天策和鬼舞秋依旧盘坐在剑妖峰后山。
    主峰依旧在紧锣密鼓的修建着,热火朝天,甚至有大量长老,穿梭未来,满脸欢喜与骄傲。
    随着楚天策斩杀苗振川、晋升净土境中期的消息传来,剑妖峰修建的风格再一次改变。
    最初楚天策是净土境种子、绝世妖孽,剑妖峰的修筑,主要是为了楚天策未来的修行。
    随后,随着楚天策晋升净土,登临绝顶,剑妖峰的目标、已经变成了镇压紫月宗气运。
    到如今,楚天策未来真正雄霸星域,已经不再是每一个妖孽心中“虚幻的未来”,而是真真切切的一种可能性,而且这个可能性并不渺茫、甚至机会极大。剑妖峰的修筑目标,已经成了烈苍星域第一神峰、雄霸千秋万代、镇压星域气运。
    大量的高阶灵材、以及各类人才,已经开始从冥鬼殿批量赶来。
    其中相当一部分,实际上是覆灭剑鸣谷之后的战利品。
    甚至天兽宗和星海龙族,都将灵材列表细细誊抄、分别送入冥鬼殿和紫月宗,翘首期盼。
    “真是想不到,短短二百年不到,竟然有如此进境。”
    月千山深深望着楚天策和鬼舞秋,嘴角轻扬,目光中的笑意、明显混杂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他虽然隐匿境界,虽然手段万千,但若是比较修行速度、比较同阶战力,却是远远不及楚天策。
    月千山对楚天策并无嫉妒之心,但却有种师长看着后辈子侄崛起、欢喜交织叹息的复杂。
    “千山长老谬赞了,机缘巧合、气运所钟……如今气运太过钟爱,反而可能变成麻烦……”
    楚天策摇摇头,神色依旧沉静。
    越阶斩杀苗振川,对任何一尊净土境初期而言,都是匪夷所思的成就,但对楚天策而言、无非是一路走来、无数次越级杀敌中的一次而已。更重要的是,其修行之路,步步奇诡、玄机密布,眼界见识,压迫担忧,迥非烈苍星域中寻常修者可以比拟。
    单单是苍火世界中那位捷足先登的强者,恐怕就远远胜过苗振川。
    “如今还能够保持沉静,真是不错……至于这气运,确如你所说,可能变成麻烦……”
    月千山轻轻点头,沉思片刻,方才接着说道:“任何星域,都存在星域意志,不过有一部分星域由于太过弱小、或者太过年轻,星域意志尚未真正成型。准确来说,就是还没有真正形成类似生灵的‘意志’,更类似一种本能,凭本能御使法则真意,掌控万方。”
    “而成熟的星域意志,则几乎类同于一个超强的生灵,自有其喜怒哀乐、更可以趋利避害。”
    “整座星域,实际上就是一个力量超强,但受到诸多限制的超级强者,而无数生灵,一方面可以看作是其所自然孕育的生灵,算是他的子子孙孙,另一方面又可以被看作是寄生在星域的微小生物,不断汲取着、甚至窃取着、掠夺着星域本源的力量。”
    “净土境强者,实际上就是这些寄生物中的强者罢了,本质上并无太多区别。”
    月千山徐徐而语,并未提及气运。
    四面八方不断席卷汇聚的天地气运,并未有丝毫止歇,依旧源源不断的向着楚天策本源灌注。
    楚天策盘膝而坐,真元血魂同时运转,并未刻意吞噬气运,但同样没有强行阻滞其灌注。
    整个人,就如同一座碧涛海潮中的石塑。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任由无穷气运奔腾呼啸,本源坚固、血魂宁定,全无摇曳。
    只是无论是他自己、亦或是本源交织的鬼舞秋,甚至月千山这个外人,都能够感受到他的变化。
    恍惚之间,似乎一轮烈阳照耀,整个人渐渐完全沐浴在星域本源神光之中。
    “那现在该如何?我似乎没有太好的办法,强行遏制气运的灌注。”
    楚天策回想着先前青裙少女的声音。
    “所谓天地气运,归根到底,其实就是星域意志的认可。就如同紫月宗某一个弟子,得到了你或者我的认可,那么便会在宗门中占尽便宜,这就是气运广阔,而如果只是得到了一个普通不死境长老的认可,‘气运’大概就是稍稍逊色一些。”
    “反过来说,如果开罪了你,哪怕你不需要亲自出手,单单是一些情绪的流露、甚至只是下面人对你态度的揣测,都足以彻底摧毁一尊妖孽。”
    “换成星域意志、天地气运,其实道理相仿,气运所钟者,步步机缘、逢凶化吉,气运不佳者,步步凶险、祸患连绵。”
    “刻意规避气运,自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任何妖孽都需要成长的环境,拒绝气运、只求一己之力打拼,非但事倍功半、反而极为凶险。”
    “但若是太过依仗气运,则有两个明显的缺陷。”
    “其一,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唯有历经千难万险,才能够真正成就一番伟业。”
    “这是些不值一提的大道理,你既然能够走到今日,必然不会不知晓其中的关窍。”
    “更重要的是第二点,一言以蔽之,你攫取的气运越多,因果联系便越是紧密。譬如苗振川,他自幼在剑鸣谷修行,因果纠缠、深刻无比,他一死、整个剑鸣谷都近乎溃散,但反过来说,若是剑鸣谷覆灭,他苟且偷生,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更进一步。”
    “这天地气运,就是你与烈苍星域本源的因果联系。”
    月千山目光灼灼,深深凝望着楚天策。
    一时之间,群山沉静。
    楚天策盘膝静坐,月千山的话、青裙少女的话,连同一路以来的修行经验,纷至沓来。
    良久,目光与鬼舞秋轻轻碰撞,嘴角轻扬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混杂着浓浓的期待与自信。
    “我明白了。”
    清啸一声,楚天策手印变幻,虚空激荡的天地气运、陡然间直贯本源。
    好似百川归海,楚天策如同一座无可匹敌的巨大黑洞,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竭力吞噬着气运。
    刺耳的风声,如同刀芒剑气、甚至在瞬息间,将虚空切割出一道道繁复交错的纹理。
    月千山微微一愣,眉峰轻蹙,凝望着楚天策、却是并未开口。
    鬼舞秋嘴角轻扬,轻笑道:“千山长老应该相信天策的未来。”
    “相信天策的未来?”
    月千山轻轻咀嚼着鬼舞秋的话语,双瞳之中渐渐升腾起远比先前璀璨千百倍的光辉。
    只是在这璀璨之极的光辉深处,依旧充盈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凝重,以及一丝淡淡的无奈。
    这种无奈,并没有恶意,甚至全无批评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师长看到后辈“不切实际”的雄心壮志。
    天地震荡,无尽嘶鸣。
    整座剑妖峰,似乎都沐浴着一片璀璨的灵光,如同有亿万星辰缭绕。
    每一方沙石,每一株草木,都升腾着前所未有的灵气。
    甚至穿梭劳作的匠人们,都隐隐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酣畅与昂然。
    天地气运不断汇聚,正在以一种无法揣测、难以形容的方式,重塑着剑妖峰、甚至整个紫月宗。
    无数紫月宗弟子,特别是天赋上佳的天才弟子与升仙长老,都想尽办法进入剑妖峰谋一份差事。剑妖峰的大管家应红衣,几乎每一个刹那、眼神中都交织着焦头烂额的极度疲劳和难以遏制的极致狂喜。
    在这段时间,竟然可以看到,神火境弟子在搬运土石,不死境长老在摆弄花木。
    甚至连平时难得一见的幻形境长老,都在剑妖峰上未来穿梭,做着一些零散的杂事。
    唯有虚空境长老,才得以单纯在剑妖峰一角静修,不必工作。
    …………
    剑鸣谷。
    牧煜芝当空悬立,牧麟和牧嵘并肩站在虚空深处。
    天穹中、六个巨大的空洞裂开,如同六轮烈阳。
    大队人马不断自空洞中飞掠而出,数以十万计、百万计的冥鬼殿强者,如同潮水般汹涌奔腾。
    每一支队伍的头领,都是虚空境巅峰的大尊强者,麾下虚空境、幻形境强者不计其数。
    在队伍之后,则是一艘艘巨大的飞舟。
    镌刻着狰狞鬼面、四周包裹浓郁鬼雾,无数低阶鬼修,彻底将整座剑鸣谷吞没。
    惨厉的喊杀声响彻剑鸣谷,冥鬼殿的速度极快,几乎苗振川身死魂灭的瞬间,一支支队伍便即开始渐次启程。剑鸣谷一众长老弟子,尚未来得及逃遁,便即被迎面阻截,彻底陷入混战与杀戮之中。
    剑鸣谷中,一片珠光宝气、血雨腥风。
    长老弟子们逃命之前,强行开启一座座宝库,想要携宝外逃。
    然而冥鬼殿的追杀来得实在太快,除了极少数全无贪心、直接逃走,基本被尽数堵塞在谷中。
    “愿意臣服者,敞开灵魂本源,违令者、杀无赦!”
    牧煜芝的声音、如同九霄神火,激荡着鬼灵独有的阴戾与凶横,响彻重重虚空。
    剑鸣谷中,无数长老弟子,同时感到本源一阵颤抖,灵魂运转竟然一刹那间开始变得滞涩。
    “冥鬼殿的鬼蜮手段,若是虔心臣服、无非是成为全无意识的鬼奴罢了!如今宗门覆灭在即,我等不妨大杀一场,能逃出升天固然好,杀一两个回本也不错!”
    突兀,剑鸣谷深处,一声巨响猛然炸开。
    洪钟大吕,震荡天穹,无数剑鸣谷弟子混沌的灵魄,猛然间惊醒。
    层层叠叠的阵纹、激荡着无穷无尽的剑气席卷开来,剑鸣谷大阵,竟然在瞬间开启。
    “有点意思,剑鸣谷的先辈竟然在守护大阵中镌刻了一重迷幻战阵。”
    牧煜芝嘴角轻扬,眼底泛起一抹凶戾而残忍的笑意。
    跟随在旁边的鬼天长老恭声道:“这阵法可以极大地提升剑鸣谷弟子的战力,更重要的是,一旦沉沦法阵,便会无畏无惧,不知生死。估计核心阵纹是搭配剑鸣谷几大传承镌刻,只要修习这几门主要功法,都无法摆脱迷幻战阵的鼓舞和控制。”
    “苗老祖做事一向精道,既然有此战阵存在,必然是已经有精锐逃出生天了。”
    牧煜芝微微点头,语气中对于苗振川却是并无丝毫不敬。
    “据说剑鸣谷有六灵剑,天才横溢,乃是一世之选,实话实说、若非楚公子和殿主横空出世,这六灵剑的剑道天赋、在整个星域都排得上名号。这六人的踪迹,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找到,即便不是提前逃遁,已必然是重重隐藏、伺机逃遁。”
    鬼天长老乃是天星四老之首,最善法阵,再加之见识广博,这种毁宗灭门的事情、一向是主力。
    “六灵剑?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家伙罢了,不必特别在意。公子如同九天烈日,照耀万方,这些零零散散的蝼蚁根本犯不上凭空担心,安排下去,全力冲杀,不必留口。这一战这,正好将各方势力整合一番,也选一些好苗子。”
    牧煜芝手掌轻挥,一张大旗搅动烈烈狂风,猛然迸发出无穷战意。
    本已混乱不堪的战局,霎时间愈发惨厉。
    所有的冥鬼殿武者,再无任何保留,彻底涌入剑鸣谷,每一寸土地,都充盈着浓郁的血煞气息。
    这一战,冥鬼殿几乎是精锐尽出,绝大多数中小势力,几乎是全部强者都降临剑鸣谷。
    老巢之中、只有古翊飞和聂淩坐镇中宫,大量中小型势力、甚至烈鬼门和飘风聂家,都是空空如也。如果有外敌袭击,莫说是顶级势力、净土大能带队,五尊虚空境巅峰、带着几枚破阵珠,便足以彻底攻破烈鬼门和飘风聂家的防御,席卷财富。
    当然,这个空城计,牧煜芝自然不是乱搞。
    她有一张绝对的王牌。
    那就是此情此景,各方势力还不能确定楚天策的战力和未来,绝不会直接冒险翻脸。
    只要速度足够快,一举将剑鸣谷的抵抗彻底击溃,再将大部队传送回去,便足以万全。
    至于整理战利品、清理地盘这些后续的收尾工作,并不需要太多部队参与。
    战斗立刻进入白热化。
    剑鸣谷三尊净土境大能尽数死在楚天策剑下,缺乏顶级战力是一方面,另一个巨大的麻烦则是守护大阵很难彻底催动到极致。加之冥鬼殿的大部队速度实在太快,星驰电掣,瞬息万里,直接降临在剑鸣谷中,混战四起,甚至无法开启法阵、阻隔内外。
    然而本应该彻底陷入绝对弱势的剑鸣谷剑修,却是在迷幻战阵的力量下,爆发出无穷的战力。
    特别是确定逃遁无路,又知晓鬼奴全无灵智,无数剑修彻底抱了决死之心,更是与法阵完美契合。
    非但没有溃败,反而愈战愈勇。
    “重伤之下,必有勇夫,真是诚不我欺。”
    牧煜芝望着剑鸣谷中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红袍飞扬、突兀直贯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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