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的,是柳兰和林苏两母子。

    柳兰看了林苏一眼,林苏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先前他一路回来,老见刘秀才在自己身上瞟,贼溜溜地不知道想什么,哪里敢去给他当徒弟?柳兰想法却是不同,她只是觉得,自己养这胖大小子,还指望着他能考上大学,将来出息,可一旦当了道士,那还不是得穷极一生,碌碌无为。

    不过这般话,柳兰也只是放在心里,没敢说出来,毕竟这人家刚救了自家儿子,哪有把话说这么死的?

    刘秀才啄了口杯中酒,眯着眼睛没说话,这般场景实际也是他的意料之中。

    林奇看了林苏一眼,脑子里不禁想起了今日发生的种种,如若有一天自己没在他身边,秀才叔也不在他身边,靠这小子一人能活得下去么?

    想到这,林奇叹了口气,拍腿道:“秀才叔,我家苏伢子以后恐怕要麻烦你了!”

    柳兰闻言眼眶登时一红,扯着林奇袖子道:“奇哥,孩子还这么小,我舍不得!”

    林奇瞪了她一眼道:“你现在舍不得,到哪天那些妖魔鬼怪缠上咱儿子的时候,是你去救他,还是我去救他?”

    这话一出口,柳兰登时没话了,确实,身为一个母亲,真在孩子的成就与生命之间去抉择,那必定选择是后者。

    看到这一幕,刘秀才呵呵一笑,摸了把胡子道:“林家媳妇,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不过你也放心,我虽是带他修炼,但也不会落下这文化课程,以后保守让他入所大学,还是能够做到的。”

    一听这话,柳兰心情转哀为喜,脸上那不情愿之色,在刘秀才“能入大学”的四个字下,也烟消云散。

    林苏哭丧着脸在一旁,几次想插话都被林奇的目光给瞪了回去,一心指望自己老娘能够硬气点,结果被这秀才爷爷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了,登时小脸憋足了劲,开始扫荡着桌上的吃食。

    “你看这孩子,一听能当秀才叔的徒弟,吃饭都有劲了。”林奇哈哈大笑。

    柳兰也是一脸的欣慰,唯独剩了林苏埋头吃的时候,不断翻着白眼。

    第二日清晨,刘秀才带林苏离开,依依惜别之际,两母子抱着哭做一团,几次林苏趁势在地上打滚,想要留下,最终都被自家老爹给踹了几脚了事。

    望着最终远去的林苏与刘秀才,林奇目光怔怔,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他却不知,他这一决定,直接注定了林苏彻底踏入道门,从而成就了一代修行界传奇。

    ……

    时间一晃十三年,位处茅山山脚。

    一老一少看着眼前山峰,啜着牙花子,感叹着终于算是到了,两人风尘仆仆,又穿着一身过时的老布袍,远看过去,如同乞丐,这两人,正是林苏和刘秀才两师徒。

    刘秀才目光怔怔,有些出神,面容间不时露出追忆神色,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苏瞄了自家师傅一眼,撇了撇嘴,这老家伙,定是又在想老家那隔壁村的王寡妇,每月跑去给人殷勤的送米送油,当我不知道是惦记了人家的大白屁股,不过话说回来,二丫头这都几年没见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变得又好看了。

    两师徒沉默不语,愣是在这茅山底下半小时没吭声。

    “徒儿,你随我修道十三载,我从未带来你上过茅山,你可知为何?”刘秀才开口打破了平静。

    “师傅道行高深,又是茅山仅存的内门长老,不带徒儿回山,定是怕茅山香火鼎盛,温室环境,让徒儿少了历练,不能提升修为。”林苏一记马屁拍过去,顺便把这问题和了个稀泥。

    其实这么些年下来,林苏早就知道怎么回事,刘秀才早些年间,有时会将一些往事用纸笔记下,林苏当年不过十岁,却将那记事的本子无意翻了出来,虽然那本子上记录并不详细,但也有个七七八八,不过眼下,林苏却是没有多做表露。

    刘秀才大有深意的看林苏一眼,突然哈哈大笑。

    林苏嘴巴抽了抽,自己这师傅,每次都爱学那古人风骚做派,一说正事,就先哈哈大笑两声,整得不笑这两声话就憋不出似的。

    “茅山确实香火鼎盛,但却只是个花架子,当年为师因一些旧事离山,现在算来却是已经有了三十余载,如果不是你师伯发出了一道雷火追魂敕令,今日为师依旧不会回山。”刘秀才说完,轻声叹了口气。

    “师伯?如今茅山内门掌教?”林苏有些讶异。

    刘秀才点点头,掐指算了算,摇头道:“七星续命,这老顽固如今已经有些油尽灯枯了,没想到,他最终没能走出那一步。”

    林苏闻言,心下虽对那未曾蒙面的师伯没什么感情,但这一名得道高人即将去世,依旧让他不免生出一丝悲凉之感。

    “师傅,如果师伯真走了,那茅山身份最高的,不就是你了?”林苏突然意识到这点道。

    刘秀才在他头上猛地一敲:“如今茅山看似香火鼎盛,但身具法力的恐怕寥寥不过十数人,这其中除了你我,怕是难有一人修为过了真人,其中多数还在道童修为挣扎,他这心急火燎的将为师召回,你以为这担子有这么好接的?”

    林苏捂着头,赔笑道:“师傅法力通玄,一身道法神鬼难挡,接下茅山担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作为您的首席大弟子,以后就委屈委屈,没事指导下那些师妹啊、师姐修炼,这日子虽然有些委屈我了,但为了振兴我茅山,弟子甘愿如此。”

    说到最后,林苏脸上现出悲壮之色。

    刘秀才听了这前半段还算满意,后半段差点没一口气憋不上去,心里顿时大骂,这臭小子,平日里爱给那些姑娘家摸骨算命就罢了,还把主意打到自家宗派里来,不行!这茅山断然不能让他上来,还是早些打发得好。

    想到这,刘秀才面色一正的道:“徒儿,这师妹师姐恐怕你是没机会指导他们修炼了,眼下为师有一事需要让你去办。”

    林苏脸色一苦道:“师傅你是知道我这人的,我如今贵为您这未来茅山第一人硕果仅存的传人,太危险的活不要让我接,我有时候会晕血。”

    刘秀才心里将林苏骂了个遍,但脸上依然风轻云淡:“你这小子,十二岁便入通过考核,入我内门,前年更是已经能魂游地府,晕血?你好意思开口!”

    说到这,刘秀才话锋一转道:“洛敬南还记得吗?”

    “洛爷爷?”林苏愣了下,旋即点头,表示记得。

    “他与为师是多年故友,早年间为师在世俗中受过他一些恩惠,如今因果循环,却是需要偿还……”刘秀才闭目一算,继续道:“他孙女洛芊芊,如今年芳十八,但这命中注定是有一番劫难,为师有宗门事务需要处理,出手却不甚方便,但你身为弟子,替为师消了这因果,也不算违例,徒儿,你可愿意?”

    洛芊芊?印象中,这似乎是个黄毛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这可比不得二丫头,不过林苏转念一想,接了这活,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下山了?心下不由大喜。

    不过眼下早已乐得不行,但林苏脸上依旧一片凝重:“为了茅山,为了师傅……那徒儿就替您走这一趟吧!”

    刘秀才对这般安排很是满意,当下塞了些法器给林苏,两人就地散了伙,林苏一脸悲痛,刘秀才一脸沉思,临别之际,两人又故作不舍,转头过后,哪有先前半分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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