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杨东原本的计划,是等到肖凯的婚礼结束之后,就返回安壤主持大局的,毕竟那边的新城区建设项目此刻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且肖凯结婚又是三合集团的大事,所以核心力量几乎全部都聚集到了沈Y,使得安壤那边根本就没什么有分量的人盯着,而这个业务就是三合集团的门面,一旦出现问题,后果是相当不堪设想的,而杨东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仍旧没有选择回安壤,很多人都劝过杨东,说汤正棉已经没了,劝他以大局为重,但杨东对此始终没有给出回答。
    汤正棉的尸体,之前因为爆炸已经残缺不全,而他又没有家人,所以杨东疏通了很多关系,才让汤正棉的尸体免于解剖,这种残缺的尸体,在车祸中会经常出现,一般家属都会选择直接火化,但杨东却坚持着让汤正棉完完整整的走,所以雇佣了全市最好的殡仪美容师,花费十几万开始为汤正棉制造假肢,这么一来,葬礼也就向后延迟了两天。
    眨眼间,汤正棉的尸体已经修复完毕,三合集团这边,将葬礼定在了第二天上午。
    这天下午,肖凯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推门走进了杨东的办公室内,见杨东正在跟彭文隆通话讨论工程的事情,就坐在一边抽烟,用手机刷着新闻,没有去打扰。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杨东结束了跟彭文隆之间的通话,见肖凯仍旧还在原地没动,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等了这么半天,有事啊?”
    “嗯,有件事想跟你聊聊,是关于老汤明天葬礼的事情!”肖凯按熄了烟头,认真的看向了杨东。
    “你刚刚大婚不久,不是说好了要带媳妇回老家的吗?你是新郎官,参加葬礼不吉利,所以这事你就别露面了,钱爽之前受到了惊吓,你带她出去转转吧!”杨东张嘴回道。
    “算了吧,老汤我们毕竟也相识一场,这最后一程,我必须得送他,否则的话,去哪都感觉心神不宁!”肖凯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听说老汤的葬礼,你准备风光大办,这事我想拦你一下!”
    “为什么?”杨东听完肖凯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我知道你跟老汤的感情比较深,但他毕竟是江湖人士,而且这次你出事的消息,在沈Y闹得沸沸扬扬,我们正是应该往下压的时候,老汤的葬礼大操大办,不合适!因为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正在盯着我们呢!”肖凯顿了一下:“逝者已矣,我们不管怎么做,老汤都回不来了,所以这件事大操大办,真的意义不大!”
    “你觉得,我这么做,是给别人看的?”杨东盯着肖凯,极为认真的问了一句。
    “不是吗?”肖凯反问。
    “你不了解老汤这个人,他年轻的时候性格很张扬,是跟在我身边以后,才慢慢稳下来的,他可以压制自己的性格,甘心为我做一个影子,但这一走,以后就会真的要慢慢的淡忘在人们的记忆当中了,所以我这么做,不是给别人的,而是给老汤看的!他保我一段人生旅程安然无恙,那么即便他死了,我也得让他极尽哀荣!这是我们兄弟一场,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杨东说起这话,忽然侧开目光,睁大眼睛看向了窗外,似乎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是你觉得,老汤真能看见这一切吗?”肖凯看着杨东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
    “他能!”杨东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极为笃定的作出了回答。
    “这事……我没意见了!”肖凯认识杨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一瞬间,无数理智都被击碎,因为他发现,杨东其实什么都明白,但却选择了义无反顾的去做。
    在这一刻,肖凯也忽然觉得,人生在世,有三五知己,足以胜过诸多名利繁华。
    ……
    三合集团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两件重要的事,肖凯成婚,汤正棉身死。
    大喜!
    大丧!
    按理说,汤正棉的丧事不应大办,因为喜事和丧事接起来,给人的感觉会很怪异,尤其是三合集团在沈Y地位超然,是很多江湖人士的谈资,而中下层的社会混子,根本接触不到三合集团的事情,所以风传之下,事情肯定会变味,况且汤正棉在社会上的名声并不响亮,而且丧事不像喜事,之前肖凯大婚,三合这边风光大办,可以用来结交很多关系,但汤正棉的死,外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是属于横死的,杨东选择公开发丧,确实会影响到三合集团的声誉,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但杨东的态度很坚决,汤正棉是为了集团把命丢的,如果三合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不能给他,那他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早上六点多钟开始,三合集团在社会各界的朋友们,就主动开始赶到东宇大厦楼下,开始沿街边停车,靖嘉也带着一伙人,开始挨个车的发烟,在轮胎上点酒,以及系上红白布条,在风挡玻璃上夹上“一路走好”的牌子和白色的雏菊。
    到了七点半的时候,东宇大厦楼下的路边,已经停了五百多台私家车,恰逢早高峰时段,造成了数公里的拥堵,随着车队出发,几百台车打着双闪,宛若一条长龙。
    “轰隆隆!”
    闷雷声起,闪电在阴云当中不断涌动,或许是老天爷不忍打扰到汤正棉的最后一程,固然此刻的天际已经阴沉的有些吓人,但是却没有雨滴落下。
    汤正棉葬礼当天,发丧的车队很多,但参加追悼会的人,除了徐合宇、李静波等等知近的朋友以外,都是三合集团内部的人,而温铁男夫妇也提前一晚赶到,以家属的身份出现,两个不到五岁的儿子还不懂生离死别,但是却以汤正棉儿子的身份,披麻戴孝。
    汤正棉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举行,固然汤正棉的尸体已经被美容师处理过,但爆炸时的高温早已经使得他的皮肤被融化,哪怕是修复过后,躺在冷藏柜中,依旧十分瘆人,只是今天到场的人当中,并不会有人觉得他有多么可怕和狰狞。
    大厅当中,林天驰、罗汉、肖凯、欧阳昭庆、钱树丰、黄硕、腾翔、雀哥、二河、刘占、李静波、徐合宇等人身穿黑衣,左臂系着白布条,面色肃穆,后方的人群当中,都是下面的一些骨干力量,就连断了一条腿,已经隐退江湖的张傲,也在听说汤正棉出事的消息之后,从老家赶了回来,专程参加这一场葬礼。
    其中,却唯独不见平时跟汤正棉焦不离孟的张晓龙。
    随着众人到齐,杨东也站在了前方的讲台边缘,对着麦克风嗓音沙哑的开口道:“今天是老汤的葬礼,原本是想准备追悼词的,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因为大家都认识了这么久,在这最后一程,我不想用那些冠冕堂皇,看起来很华丽的辞藻去糊弄他,你们也都知道,老汤是个实在的性格,最讨厌那些弄虚作假,所以,我实在说不出那些废话!今天大家到场,就是为了送老汤最后一程,愿我故友一路走好,愿我们记忆中,他的模样可以模糊的慢一些!而我三合集团,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英灵!”
    话音落,人群当中已经传出了抽泣的声音,伴随着挽歌奏响,众人开始瞻仰遗容。
    汤正棉的死状,可以用丑陋来形容,但是走到冷藏柜旁边的人们,却久久不愿散去,因为他柜子里的人即便再不堪,也是他们生死与共的袍泽,更是他们再也看不见的兄弟。
    “老汤一路走好!愿我三合英烈永存!”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悲怆的咆哮,人群中哭声连成一片。
    这些平素在外界声名显赫的江湖大哥们,此刻却在这阴冷的展厅当中,一个个哭的像个孩子。
    极度悲伤的众人,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伪装成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卧底记者,正用一个微型的摄像机,记录着大厅当中所发生的一切。
    汤正棉的葬礼,原本瞻仰遗容的时间,只预留了十分钟的时间,但是最后却硬生生的被拖到了半个小时,那个平时给人感觉不近人情,而且脾气暴躁,不善表达的罗汉,却成为了那个哭的最凶的人。
    瞻仰遗容的流程走完之后,汤正棉最终被推出了遗体告别厅。
    一生功过盖棺定论,这个从西北干旱地区走出来的汉子,双手沾满了血腥,他从江湖来,又归于江湖去。
    青烟袅袅,随着火化场的烟囱喷出了一阵淡淡的烟雾,汤正棉那并不算波澜壮阔,但是却历经起伏的一生,就此划上了句号。
    他曾带着满腔愤怒归来,准备跟仇敌同归于尽。
    而身在三合集团的经历,让这个原本人生黯淡无光的汉子,在临死前说出了一句还没活够。
    他的死,让所有人沉浸在了一种巨大的悲伤当中。
    可偌大的三合集团当中,汤正棉会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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