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

    商徵羽只觉得右肩一阵钻心的疼,伤口再次撕裂,但他管不得这许多,三两步跑到花飞雨面前,眼中满是渴求。

    大姐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大姐不忍心,但是真的没骗你。”

    花飞雨叹了口气,神态忧伤。

    “此刻曹应龙将军的尸首还被悬于午门,我如何能骗你。”

    商徵羽七尺男儿,此刻却仿佛失了魂一般险些栽倒,雨柔薇和子弃两相来扶,好不容易才让他站住。

    “这是为什么……”

    商徵羽心中疑惑已极。

    “七皇子发难,大皇子和三皇子被迫暗中达成和解,曹应龙便成了必须丢弃的一颗棋子。朝堂争斗本就是这么残酷,徵羽,你不要太过哀伤了。”

    商徵羽握紧了双拳,那一丝丝殷红从右肩的绷带出渗出,痛苦却半分也抑制不了他心头的怒火,甚至连眼中都冒出了点点杀意,那一股久未出现的阴冷之气再次浮现,愈演愈烈!

    “徵羽,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要冲动!”商徵羽刚向前一步,立时被花飞雨拦下。“你现在除了接受,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我心里难受,大姐!”

    商徵羽终是将他内心的愤怒吼了出来,渗出的殷红都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雨柔薇赶忙点穴替他止血,却只能暂时遏制。

    “你听大姐说。朝廷的这些龌龊,大姐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也更憎恨,但那又如何!当年家父官至宰相,我们沈家稳坐朝中第一大家族无人能出其右,但那又如何!”

    “天子一句话便落了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此间痛楚大姐比你更甚!”

    “所以大姐才会加入清风抚月阁,才会来燕京当阁主的暗子,为的就是避免更多的惨剧发生!”

    “徵羽若是有心,便好好听大姐的话,此刻万勿冲动。”

    商徵羽听着大姐的劝慰,心中一阵五味成杂,雨柔薇和子弃也是如此,他们都是第一次从大姐口中听说她的过去,原来大姐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出身。

    “大姐,我想去祭奠一番曹大哥,可否。”

    商徵羽看着大姐,那个眼神已没有了杀意,却带着淡淡的乞求。

    “让子弃再给你上一遍药,待得伤口控制之后,我让子弃和柔薇陪你一起去。”

    “好。”

    ——

    “曹大哥,我来看你来了。”

    商徵羽和雨柔薇站在菜市口,子弃照常隐于边上的一个角落中不在人前显露。三人看着杆上挂着的曹应龙首级,一时无语。

    将军北望,死不瞑目!

    商徵羽再次捏了捏拳头,嘴唇已咬出了一道血痕,雨柔薇怕商徵羽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赶忙将双臂挽上他的胳膊。

    “商大哥,万勿冲动。”

    “柔薇,我知晓。”

    商徵羽暗自压下体内那股郁结的浊气,但心头还是感觉堵得慌,他将带来的酒坛一掌拍开,将酒朝着北方洒下。

    “曹大哥,你为国征战一生,此刻随着你的青云军而去,也算是一个归宿,身后之事你不必担心,自有徵羽替你完成。”

    说到这,商徵羽不禁咳嗽了两声。

    “一个叛将,竟然还有人前来祭奠,真是人心不古!”

    “就是……”

    ……

    身边走过的百姓都对着二人指指点点,一时间又让商徵羽咳嗽了几声。

    “商大哥,不要动气!他们都不了解真相。”

    雨柔薇有些心疼,此刻商徵羽咳嗽不断,显然是心头郁气凝结难以排遣,应该早些将商大哥带离此地才是。

    嗒嗒嗒——

    远处传来一遛马蹄声,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并行而来。为首一人身穿锦绣长袍,头戴紫金冠,另一人手握长剑,身披貂皮大氅,不是安王和纳兰姝又能有何人。

    “徵羽,柔薇,你们也在这?”

    虽然有些疑问,但安王显然不奇怪,他在周围百姓或疑惑或惊异的目光中翻身下马,径直朝着悬挂曹应龙首级的旗杆而来。

    “曹明商徵羽(雨柔薇),见过安王。”

    “不必拘礼。”

    安王仰头望着曹应龙,半晌之后哀才叹一声。

    “曹将军忠义,是朝廷愧对于你,本王来此替你送行,人死灯灭,早日投胎落个好人家吧。”

    说完,安王挥手唤来侍卫长,将他手中美酒向北洒下,所做与商徵羽无异。

    “安王,您这是……”

    雨柔薇不解,但商徵羽已经恍然。

    “你真当我不知着曹应龙是何来头?卫国戍边几十年,说叛逃就叛逃?叛逃之后还潜入燕京被人抓住斩首,谁人会如此蠢笨!”

    安王心中颇为不忿,说话都带着怒气。

    “他们拉帮结派争夺皇位本王不管,但若是将保家卫国的将士当成可争权夺利的棋子,本王便看不下去!”

    “这次,大皇子和三皇子做的太过了!真当本王不知,真当皇兄不晓?真当自己能欺瞒天下!”

    安王一怒,寰宇震动,一声雷霆如长龙般划过天空,哗啦啦的雨点骤然落下。

    天地恸哭。

    “商徵羽,我知道你一路护送曹应龙上京的事,也知道你此刻的愤懑,只是此事皇兄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安王长叹一口气,目视北方,仿佛能跨过万水千山,看向那北域边境的战场,甚至听见了那刀兵交击的铿锵之声。

    “一切都是为了大魏,难啊。”

    安王在不愿多说,转身离去,远处的纳兰姝想着商徵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将右手抚在心口,对着曹应龙的头颅微微欠身。这是雪云国对于英雄的礼节。

    安王只驻足了一会,却已让周围的众位看客们不再敢言语半分。连一生为国征战的安王都来祭拜曹应龙,那他断不可能是一名叛将了。

    “我们也走吧,回去。”

    商徵羽突感心力交瘁,只想回去大睡一觉彻底忘记一切,可是能忘吗?

    “金戈起舞,铁马碎梦,一晃二十载,空留余恨。”

    “青锋犹冷,银枪尚温,看人间枯骨,几度寒暑。”

    “山河万里道不尽,”

    “云吉二州路难行。”

    “且听千军号角,战鼓重重,”

    “将军从此踏征途!”

    “再不叹英雄末路!”

    “曹将军走好!”

    商徵羽仰天长啸,声传十里,听着那铿锵有力的诗句,安王离去的背影微微一顿,回头再看了一眼,仿佛要将那个身影深深记载脑海之中。

    一把油纸伞撑起,伊人在旁。

    雨柔薇站在商徵羽身侧,一只细嫩娇柔的素手滑进了商徵羽的掌心,随即紧握。

    “商大哥,雨势渐急,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乘着油纸伞,消失在茫茫细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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