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奥瑟深深地注视着夏娅,声音虽低,语气却很认真,使夏娅一时呆住,久久反应不过来。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当她看见奥瑟眼里直白而毫不掩饰的感情,夏娅突然意识到,奥瑟居然在向她进行表白!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流露出无措的神色,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进行回应。
    奥瑟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耐心等待她的答案,夏娅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咚咚作响,她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一天面临这样的情形。
    如此优秀出色的纳伦公爵,居然会对她表白,要知道,不仅仅是在伽林城,哪怕远在约萨城,他也是许多女孩的梦中情人,但现在他居然会倾心自己,并且说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这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情话。
    夏娅的脸颊禁不住悄悄地发起烫来,如果不是奥瑟还握着她的手,她简直想用双手捂住脸,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
    在初时的惊讶和羞涩之后,夏娅渐渐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给奥瑟一个答复,她与奥瑟这段时间相处得很愉快,对她来说,奥瑟是一位很有吸引力的异性,如果不是有了阿瑟,她想自己一定会对他动心。
    但是很可惜,她已经爱上了阿瑟,没法再将感情分给其他人。
    这样想着的夏娅,努力忽视掉内心深处的那抹悸动,她慢慢将手从奥瑟的掌中抽回来,垂下眸子轻声说:
    “谢谢你,奥瑟,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对不起,我……”
    最后几个字从她花瓣一样的嘴唇里吐出来:“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弗雷德跟随奥瑟去了一趟纳伦庄园,一路上没有出任何意外,这令他在回程的马车上略略放下心来,然而当回到城堡时,他却发现从马车上下来的奥瑟和夏娅两个人显得不太对劲。
    夏娅看起来很不自在,低着头和奥瑟说了声谢谢就逃也似地上楼去了,而奥瑟的表情则看起来有些黯然,甚至连弗雷德问他要不要喝咖啡都没听见,弗雷德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公爵大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和阿格尼斯小姐闹了不愉快?
    他想了想,没有直接跟上去询问,先吩咐女佣沏了一壶果茶,然后亲自端着茶上了三楼。
    “公爵大人,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弗雷德轻轻敲了两下门,他在门口等了几分钟,里面才传出奥瑟有些沙哑的声音。
    “弗雷德,我想休息一下,你先下去吧。”
    弗雷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遵从奥瑟的吩咐离开了三楼。
    房间内,奥瑟躺在床上,他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心情前所未有的沮丧和低落。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位姑娘动心,并鼓起勇气向她求爱,却在短短几分钟后就被她当场拒绝,并且拒绝他的理由还是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如果夏娅喜欢的是别人,或许奥瑟只会单纯地感到痛苦,然而他很清楚地知道,她的心上人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变成怪物后的自己。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复杂过,既难过,又纠结,还有说不出的挫败。
    他竟然输给了自己,一个有着怪物面貌的自己,而夏娅完全不知道他和‘他’是同一个人,还在一心一意地爱着那个叫做阿瑟的他。
    如果夏娅知道他就是阿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奥瑟在床上躺了很久,也胡思乱想了很久,烦乱的思绪使他的头又痛了起来,他起身来到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满脸失落的自己,禁不住苦笑起来。
    他最害怕的就是,即使她知道了一切,也仍旧不会爱上作为奥瑟的他。
    怪物(六十四)
    “夏娅小姐,公爵大人请您等会儿上楼去用晚餐。”
    贝娜捧着晾晒好的衣物从门外走进来,夏娅正抱着肯尼坐在床边发呆,听见贝娜的话才回过神,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还是不了,我…我今天身体有些不适,请你等下告诉弗雷德,我就不上去用餐了。”
    “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贝娜将衣物放到床上,转过头关切地打量夏娅,见她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
    “夏娅小姐,要不要请医师来为您看看?”
    “不用了。”
    夏娅赶紧拒绝了她的提议,脸上露出个不自在的笑容:“我只是没睡好而已,用不着看医师。”
    贝娜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几眼,看得夏娅愈发不自在,她将肯尼胖乎乎的身子往上托了托,转移话题道:
    “肯尼,你是不是又胖了?我看以后不能让你吃太多肉了,再这样胖下去,你还怎么抓老鼠?”
    “喵!”
    肯尼仰起头不满地冲她叫了一声,从夏娅怀里跳出去,在地上轻盈地跑了几步,然后又回过头看她,向她表示自己没胖,还能抓到老鼠。
    贝娜忍不住笑了出来,边折叠衣物边说:“肯尼可用不着捉老鼠,有它在,根本没有老鼠敢在附近出没。”
    夏娅也笑了笑,将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拿起来翻看,但翻了两页却怎么都看不进去,直到贝娜放好衣物,来到床边小声问:
    “夏娅小姐,您最近和公爵大人是不是闹了矛盾?”
    “什么?”
    夏娅愣住:“为什么这么问?”
    贝娜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是故意揣测,只是最近您都不怎么上三楼去了,公爵大人也很少下来了,所以我才这样问您的……”
    “我……”
    夏娅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贝娜解释,她沉默了几秒钟,摇摇头道:
    “没有,我和奥瑟表兄并没有闹矛盾,或许…或许是他最近身体也有些不大舒服吧,所以才很少下来。”
    “真的吗?”
    贝娜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公爵大人好不容易好了一点,难道他的病情又加重了吗?那可怎么办才好?”
    夏娅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贝娜这么认真,她连忙说:“应该没事的,可能过几天就好了,我这几天也睡得不太好,或许是换季的缘故吧。”
    现在的确已经进入秋季,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入冬了,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夏娅的话也解释得通。
    “原来是这样吗?那我晚些时候再替您加一床被子,您可千万不要着凉了。”
    见贝娜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夏娅稍稍松了口气,贝娜离开后她坐在房间里,心情有些惆怅。
    离宴会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这几天她都无法面对奥瑟,总觉得对着他会很不自在,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他自然单纯地相处了。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夏娅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感受,甚至连晚上和阿瑟呆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因为想到奥瑟而走神。
    奥瑟的表白对她触动很大,以至于她有时候看着阿瑟,都会觉得他的眼神和奥瑟有些相似,夏娅为此十分自责,既是对阿瑟,也是对奥瑟。
    或许是因为奥瑟对她实在是太好,她才会对于拒绝他这件事感到内疚,然而无论如何,她爱的人是阿瑟,即使奥瑟再好,她也不可能接受他。
    夏娅叹了口气,她想,或许她应该尽快让阿瑟答应和她回约萨城了,否则继续住在这里,她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奥瑟。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奥瑟听完弗雷德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站在窗前向外看,由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弗雷德欲言又止,最后向他弯了弯腰,退出了房间,他关上房门,眉头不自觉拧起来,公爵大人和阿格尼斯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从那天之后两个人就变得不对劲了?
    房间里的奥瑟在弗雷德出去之后,眼神渐渐变得黯淡下来,她已经不愿意见到自己了么?
    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他想起这几天晚上去见她的时候,能感到夏娅的情绪也有些低落,有好几次都在走神,他猜测应该是因为那天的事,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而袒露的心声会给她这样大的压力,以至于这周以来,只是在他拥有意识的时间里,她就问过他两次愿不愿意和她回约萨城。
    她想远离自己,两个人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相处了吗?
    奥瑟心里充满了苦涩,每次夏娅用恳切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他都有种答应她的冲动,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就算他能暂时丢下伽林城的一切,也不能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跟夏娅回去。
    一旦和她回约萨城,那他是阿瑟的事就再也隐藏不住了,只要被其他任何人看见变成阿瑟的他,都将为他和夏娅带来巨大的危险。
    可是,他不能永远瞒着她,每次变化后他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时间拥有意识,如果一直不告诉她真相,那将会演变成一种欺骗。
    但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来告诉她,自己就是阿瑟,他不想看见她为难的眼神,他怕她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爱上真正的他。
    奥瑟和夏娅各自怀着心事,即使近在咫尺,接下来的半个月内两人在白天却很少见面,只是夏娅有时候下午带肯尼去草地上晒太阳的时候,总能感到三楼有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
    以前她或许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现在她很清楚,那不是错觉,是奥瑟在看她。yǔsんǔщǔЪIz.cóм(yushuwubiz.com)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越来越多的时间在想着奥瑟,即使两个人现在一天也未必能碰上一面,但她却总是在回想两人之前的相处,还有那天他在马车上的表白。
    有时候她从外面回去的时候,会在楼梯上碰上奥瑟,虽然看起来是偶遇,但她知道,他是专门为了见她才下来的。
    这使夏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加刻意地回避他,但同时又因为奥瑟而心乱如麻,就在两个人都不好受的时候,夏娅收到了一封从塔尔仑寄来的信。
    塔尔仑离伽林城很近,中间只隔了一座山,那也是一座繁荣的城市,一直与伽林城保持着友好的贸易往来,而塔尔仑的城主也和奥瑟时有书信交流。
    夏娅的姑妈就住在塔尔仑,她来曼德堡之后曾经给姑妈写过一封信,但不知道为什么,姑妈并没有回信给她,后来夏娅就把这件事淡忘了,直到今天收到信,她才又想起姑妈来。
    可是这封信并不是姑妈写的,而是姑妈的儿子特里安写的,信中他告诉夏娅,他的母亲最近刚刚因病去世,在整理她的遗物时他发现了这封信,不知道夏娅还在不在伽林城,如果在的话,希望她能前去参加他母亲的葬礼。
    看完信的夏娅先是为姑妈离世感到难过,随后她留意到葬礼的时间在三天后,虽然她和姑妈很少联系,但姑妈的葬礼她无论如何都得出席,尤其是约萨城离这边很远,父亲他们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到,她作为阿格尼斯家的女儿就更不能缺席了。
    做了决定之后,夏娅也顾不上面对奥瑟的尴尬了,她来到三楼,轻轻敲了敲奥瑟的房门,深吸一口气说:
    “奥瑟,我是夏娅……”
    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在她面前打开了,奥瑟站在门内,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侧过身将夏娅请进去,温和地问: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和奥瑟正经交谈过的夏娅仍有些不自在,她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奥瑟递来的茶,将姑妈去世的事告诉了他。
    奥瑟对此很意外,他向她表达了对于这件事的歉意,还安慰了她一番,最后在夏娅说要去参加葬礼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这当然没问题,我在塔尔仑也有住处,明天我就陪你过去,等参加完葬礼再一起回来。”
    夏娅只是想请他派马车送自己,没想到奥瑟竟然打算亲自送她过去,她连忙推辞道:
    “不必如此麻烦,你派一辆马车送我过去就好,我可以住在姑妈家的。”
    可是奥瑟却没有答应她,坚持要送她去塔尔仑,夏娅咬了咬嘴唇,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小声地说:
    “……奥瑟,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你知道,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最后几个字夏娅说得很艰难,她也不想再伤害奥瑟一次,可是她实在没法坦然接受奥瑟对自己的好,正因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才不想给他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她注定没法对他的感情作出回应,那就不如拒绝得彻底一点。
    夏娅说完之后,房间里陷入了安静,对面的奥瑟迟迟没有开口,夏娅也不敢抬头,怕看见他的眼神,会使自己产生动摇。
    奥瑟看着面前的少女,心就像被划了一道口子,连呼吸都变得疼痛起来。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她甚至都不愿意看他,难道他的感情对她来说真的是莫大的困扰吗?
    奥瑟闭上眼,感到喉咙有些发苦,很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过了好几分钟,夏娅都忍不住想抬起头看看他了,奥瑟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他的嗓音有些发涩,语气却很轻缓,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哦,是吗?就是那头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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