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捧了碗燕窝粥进来,看到许樱哥坐在灯影里一动不动,心中少不得有些担忧,轻轻走到许樱哥跟前低声提醒道:“奶奶,时辰不早,喝了这碗燕窝粥便该歇了。”

    许樱哥将手摸了摸脸颊,苦笑道:“先放在那里,替我备热水铺床罢。”

    青玉不敢多问,体贴道:“奶奶,没有过不去槛,凡事都想开些。”见许樱哥只是点头而不多话,只得低头退了下去,拘着众人不许出声,默默地备下热水并将床铺铺好。

    许樱哥将许执的信来回仔细看了一遍,放在灯上点着了,亲眼看着那信纸在铜盆里烧成了灰烬,这才将青玉捧来的燕窝粥吃了,提笔写了一封信,唤青玉进来:“把这信亲手交给双子,让他务必立即送到侯府大爷手里。”顿了顿,低声道:“若是不能送到,便将这信毁了,千万不能落入旁人手中。你告诉他,性命攸关的事情,想来他不会再让我一回。”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冯家已经使人去乡下庄子打探她的身世,又间接与冒氏接触过,那便是对她的身份已经生疑。结合今日冯家母女的表现,再想一想那群躲在黑暗里伺机而动的毒蛇,许樱哥几乎可以肯定,即便今日冯家母女私底下谈的不是自己那个萧家女儿的真实身世,迟早也会知道真相。这真相一旦暴露出来,对于许家便是一场大风暴,不作打算不行。

    青玉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她跟了许樱哥后还从未见过许樱哥这般,当下拿着那封信只觉得有千斤重,颤声道:“奶奶?”

    许樱哥摇摇头,继续道:“再有,使人去寻三爷,问一问。若是能行,请三爷务必回来一趟。”言罢起身自入净房洗浴。

    青玉不敢耽搁,立即叫了紫霭作伴,二人挑了灯笼拿了牌子去寻双子并使人去给张仪正送信。又亲眼看着双子骑了马出去,才敢回到随园里。

    许樱哥已经洗浴完毕,披散着头发坐在榻前将要紧的首饰匣子及画稿等物一一检视了一遍,又叫绿翡与铃铛一道分门别类地收拾。万一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还是只有金银最靠得住呢。

    青玉瞧见这般情形心里似是压了一大块石头一般,因见紫霭上前帮着收拾,便自去同许樱哥汇报:“奶奶的话都已传到,此时双子已经去了侯府,婢子们亲眼看着他骑了奶奶那匹马去的,三爷那边也使人去了。奶奶要不要先躺下歇歇,这些东西要怎么收拾只交给婢子们去做就好。”

    许樱哥见她惶恐,便安抚道:“莫要担心,我不过突然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少东西。虽则知道不少。也不是不信你们,但就是想看看才踏实。”言罢走入里间躺下,吩咐道:“我赶紧眯一会儿,一有消息就赶紧知会我。”说着便连打了几个呵欠闭上眼睛,倦极累极的模样。

    青玉自小跟着许樱哥。晓得她越逢大事越是睡得着,由不得叹了口气,替许樱哥盖了被子吹灭了灯,自去外头看紫霭等人收拾东西等候消息。铃铛早就对许樱哥那一匣子御赐的首饰垂涎不已。只恨平日许樱哥不戴不能多看,少不得趁此机会央求紫霭:“姐姐让我收拾这匣子。”

    同为许樱哥身边亲近之人,虽则各司其职。彼此间却也晓得是个什么性情。铃铛年幼活泼,却是个讨喜勤快的性子,紫霭便全了她的恳请,只郑重吩咐道:“想看就看,但要些儿,先拿丝绒布在桌上铺陈好了再拿,千万别离开了桌面。那宝石花钗的花瓣可是用宝石研磨的,薄得紧,金丝也细,小心给你弄坏了,砍了你的手也不够赔。”

    铃铛涎着脸谢了,依言做了。不管是之前许樱哥初次觐见得到的东西,还是后来朱后赏赐的粉晶桃花头钗,都被她细细擦拭了一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仿似是她的一般。因着周围无外人,里头许樱哥也悄无声息的,绿翡忍不住低声挖苦道:“看她这样儿,倒似是瞧着情郎一般的。”

    青玉与紫霭本来心情有些紧张,见状也不由好笑起来,铃铛是个人来疯,见气氛松泛了些便有意耍宝,正色道:“姐姐这话有理,咱们几个就你一人是许了人家的,想来姐姐最晓得瞧着姐夫时的心情如何。”

    几人平日人前持重,背后关系极好,绿翡也不生气,“呸”了一口道:“牙尖嘴利的小蹄子,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就这般挤兑我。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铃铛双眼放光地从匣子底部双手托起那对朱后所赐的累丝镶嵌工艺的宝石牡丹钗,贴着脸颊做着陶醉样低笑道:“是,姐姐瞧着姐夫时当然不是我早前那模样,当如我此时瞧着这对巧夺天工的宝贝才对。”

    紫霭与青玉看得笑死,将手指着铃铛低声道:“你这个坏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绿翡姐姐还不快撕了她的嘴?叫她没大没小地乱说,让人听见了连我们都要受排揎。”

    绿翡红着脸挽起袖子,装腔作势地果然要上前去收拾铃铛,铃铛将那对牡丹钗子高高举着扭着屁股低声道:“哎呀,我好怕呢。姐姐要是不怕我摔了这钗子,就只管来。”

    “坏胚!”绿翡骂了一声,手才捏到铃铛脸上就见帘子被掀起,张仪正夹着一股子夜露的味道拿着马鞭走了进来,板着脸道:“干什么?”

    按时辰算来,从使人去送信到张仪正回来最快也得半个时辰左右,谁也没想到他这时候会突然回来,几个丫头齐齐吓了一跳,不知他听了多少话去。铃铛之前最为放肆,此时也最是害怕,匆匆忙忙将手里高高举着的宝石钗子收下来,抖手抖脚地要放回原处好给张仪正行礼,却见张仪正阴沉着脸瞪着她沉声斥责道:“找死!年纪小小,口无遮拦,这是什么时候?也不怕让人听见了给你们奶奶脸上抹黑!不如趁早弄死了干净!”

    他从前爱抽风,性情暴躁。后头不抽风了对着众人也是冷冷淡淡的,众人本就极怕他,没事都是绕着他走,偏偶然调笑一次就给他抓了现行。这是国丧期间,这种事闹将出去自己果然也就是死路一条,铃铛又羞又怕又慌,手一抖。一枝钗子好巧不巧地刚好勾着了袖口,往匣子边上轻轻磕了一下,她越发见慌,将手去接那钗子,忙中出错,偏将那钗子给摔到了地上。一声脆响,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钗子在桌上摔了一下,又头重脚轻地直直跌到地上,一朵绚烂华贵。能迎风招展的牡丹花瞬间变了形。

    铃铛绝望地跪下去,一言不发地趴在张仪正脚前等死而已。青玉等人都脸色惨白地跟着跪下,谁也不敢出声求饶。

    忽然听得珠帘相击声响,许樱哥睡眼地披着件睡袍立在里间门前道:“三爷回来了?”眼看着面前这情形,再看看那枝变了形的牡丹花钗。想起之前睡得迷迷茫茫中依稀听到的几声低笑,心里有些明白,便道:“你们先下去。”

    青玉忙叫紫霭几个把手脚俱都软了、想哭也不敢哭的铃铛给扶了下去,单留他夫妻二人说话。张仪正将手里的马鞭随意往矮几上一扔。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半夜三更纵着丫头胡闹也不管。让人去叫我回来,自己倒睡着了?”

    许樱哥走到桌前替他倒了杯茶,低声道:“是我让她们收拾东西的。太累,没撑住就睡着了。”不等张仪正再有其他话说出来,便又道:“三爷怎地回来这样快?可是领了差事马上就要走的?”

    张仪正摇头:“不去了。临了突然又改了主意,让三伯父去。我是送三伯父出城,半路遇着你使去寻我的人,便快马加鞭地赶了来。不是我说,这几个丫头很该被敲打一回长长记性。虽则夜深无人,她们声音动静也不大,却也要防着有人盯。”

    “晓得了。”花季少女,又没谁见过朱后如何,趁着无人之时偶尔小小放纵一下也算正常,但张仪正提醒得也极是。许樱哥听说不用他亲自去查验贺王倒觉得是个好消息:“三伯父老成持重,从来与二伯父又是别着的。圣上深谋远虑……”话未说完,便被张仪正似笑非笑地打断了:“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去,就不必再赞圣上英明神武了。”

    许樱哥笑笑,有些忧郁地拿起那朵被砸得变了形的牡丹花钗道:“我眼皮跳得厉害,总觉着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是巴不得你在身边的。三爷可知先前府里发生的事了?冯夫人,被咱们四弟妹那样急迫地请了来,却是说了两句话后便不管不顾地匆忙离去,甚至不曾与我们道别。不知冯宝儿晕死在宫中那事儿查验得如何?我家送进去那迟老工匠的死因可又知晓?还有皇后娘娘那毒又是谁下的?”

    张仪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娘娘一事,死了那么多人,却始终不曾查出什么来。那姓迟的老工匠,却是被人溺死的,凶手是和他同屋的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工匠,道是嫉妒他手艺好……至于昨日冯宝儿那事,有人瞧见安六往她歇息的宫室去过。我想那宫女的死总是与他二人有些因由的。你别担心,父王已经着人去寻冯璋了。”

    许樱哥心中颇有些乱,只低头将那牡丹钗子反复地拨弄来拨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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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了,首先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对于粉红,因为我这个月都没怎么加更,所以也不好意思追着要。大家愿给就给,不愿给就不强求,嘿嘿,总之都非常感谢。标题无能,想不出来了,就这样吧。

    感谢魔幻雨滴的1个和氏璧,~天使在哭泣~的3个平安符,素食小猪的2个平安符,東邊的魚、小院子、魔幻雨滴、Chieh-Ching、see_an、qpaqm、熱戀^^、raulme、反求诸己的各1个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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