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神】中提到过,世上本无神,拜的人多了,就有了神。
    这里,黄尚也有类似的感慨。
    孔子本不是圣人,拜的人多了,就成了至圣。
    难以想象,在一个并不出众的州中贡院,一座以寻常土泥制成的雕像,会有如此辉煌的文气。
    “至圣先师,万世师表!”
    黄尚心中升起感叹。
    无论后世对孔子对儒家有多少议论,都不能否认他为世界带来的变化。
    此世作为一名儒生,黄尚听着赞礼官的口令,与所有学子一起行礼。
    一拜!
    再拜!
    拜完孔子,郭学士便对考生训话,老生常谈,主要还是强调考场纪律,不要作弊。
    讲完,他当众开封试题。
    试题都是由京城派发向各州的,全国统一考卷,用黄绫裹着,贴着封条。
    在考生的凝神注视下,卷筒打开,那决定他们命运的考题,就这么被取了出来。
    示意公正无私后,郭学士挥手,六名考官赶忙誊抄,准备张贴在各个考场中。
    而考生已经分成六批,每批近四十人,走向真正考场。
    这个考场不是明清时期蜂窝似的号房,而是如同现代一样的大考场。
    四十对桌椅整齐摆放,每张桌子的右上角贴着纸片,上面写着考生姓名、籍贯、年甲。
    既视感不要太强。
    黄尚找到自己的座位,放下考箱,把卷袋挂在桌边,从中拿出笔墨砚台。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但更多的士子已经开始争分夺秒。
    先拿水杯,去门口的饮水处倒温开水,一半用来喝,一半用来磨墨,再回到座位上,趁着考卷没发时,取出带着的食物,开始填肚子。
    黄尚看着,啧啧称奇。
    都是考场老油条啊!
    确实,前面说过,宋朝的举人不是终生制度的,考中举人没中进士的,回头还得重考。
    所以这个考场中,就有不少重考生,轻车熟路。
    当然,也有初试者。
    那可比高考还要紧张。
    现代的高考生,毕竟是身经百战,尤其是高三,三天一小考,每周一大考,考试已是家常便饭。
    但这个年代,科举考试就那么三场,如京城还好,有模拟考试的思路,有些偏远地方的孩子,苦读十几年,第一场考试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决定人的一生。
    这谁受得了?
    因此很多学子,拿笔的手都在抖,甚至有人连考卷都没看到,脸上就露出了崩溃之色。
    还有些干脆敌视地扫视着其他考生,好像只要考场中其他人死绝了,自己就肯定能中。
    小小的考场,已是人生百态。
    黄尚看着,心反倒静了下来。
    文气流转全身,隐隐与贡院广场的孔子雕像形成共鸣。
    他从容不迫地提起了诸葛笔。
    “开始吧!”
    ……
    ……
    “开始吧!”
    数天后,郭学士望着身前的一摞卷子,如同上战场的将军,发出了冲锋的号角。
    确实,一场另类的战争开始了。
    改卷。
    永州考试的人数不多,但同样考官也很少。
    十名不到的考官,面对几百份试卷,还不能平均分配,是反复批改。
    因为所批阅的试卷,最后还要送到礼部磨勘,复核考官的阅卷工作。
    出现第一次误判,便会被罚俸,再次误判,则直接降职。
    所以改卷压力还是很大的,需要专心致志,一个字都不能误判。
    一份份试卷摊开,考官们的视线落了上去,开始在上面批写“通”、“否”,并附上自己的意见。
    此次的题目,《论语》十帖、墨义十条、策五道、诗赋各一首。
    《论语》十帖,就是填空默写。
    这算是最基础的考题,也是考官判卷时,首先要审查的。
    如果连《论语》都背不过,后面连看都不需要看。
    接下来的墨义十条,则是笔答经义,在九经中挑出一些片段作为题目,要求考生写出这些句子的大义。
    这也是基本功,如果有错,也是被淘汰的下场。
    很快,一份份不合格的试卷,被剔除出去。
    试卷的数目,已然减少到一半。
    而这剩下来的,策和诗赋,才是关键。
    所谓策,就是问答题,比较贴近现实,问一些国策现状的事情。
    但其实这个不怎么受重视,毕竟让一帮书生妄论国政,可想而知那些回答多么可笑。
    直到十年后,也就是1073年,王安石变法,将科举考题改成经义策问,才让策问受到重视。
    不过每个考官都不一样,也有的考官“重视”策,比如现在的这位郭学士。
    “又是孟轲(孟子)之言!荒谬!荒谬!”
    郭学士长须一颤,写上一个大大的“否”。
    他的判断标准,很直接。
    作为司马光的簇拥者,谁说孟子好,他就跟谁急。
    当然,就算要否定,也不能单纯是因为支持孟子,需要有其他的理由。
    在诗赋中找毛病。
    除非真有顶尖的才华,否则鸡蛋里挑骨头,判个否,又有多难?
    他是主考官,只要言出有物,其他考官自然也会给几分面子,哪怕是回到礼部审核,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太低级的错误,所谓复审,终究是个形式罢了。
    就这般,批了几十份卷子,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否决理由,郭学士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批卷过程越来越枯燥,直到一份卷子出现在眼前。
    “咦?这字誊写成这样,原卷更是不一般啊!”
    郭学士眼前一亮。
    现在这些考官批改的,其实都不是考生的试卷。
    考生的卷子,早经过糊名和誊写两大手续,也就是遮盖住姓名,并找人誊写了一遍。
    这是防止考官通过字迹辨别考生,上下联通作弊。
    而誊写过程中,会有人专门挑出卷面污损、字迹潦草、有特殊记号的卷子,直接淘汰,连被批改的资格都没有。
    反观那些三馆楷书极为标准的,书面也会更加整洁些,增加第一印象。
    可现在手中的试卷,何止是光亮整洁,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反正就是与众不同。
    郭学士点点头,看了前面的基础,全部正确无误,再看诗赋,更见欢喜。
    他深吸一口气,又仔细看起策问来。
    心中是动了爱才之念的,想着如果这位学子,也赞同以仁义乱天下的孟子,自己是不是要网开一面。
    但通篇看下来,没有提及孟子的言论,顿时令他抚须一笑,大大的满意。
    至于策有没有针砭时事,对国家有用,反倒是次要了。
    郭学士写下一个大大的“通”字,并附上了最好的赞誉。
    永州解元之位,基本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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