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音寺。
    八德池中,三颗鱼脑袋探了出来。
    自从上次闹过后,佛门加强了地基建设,就算变成老鼠,也不太好从地下进来了。
    好在还有水路。
    这八德池里面不仅有莲花,还有从灵山地脉引入的灵泉。
    于是乎,三妖变作鱼儿,游了进来,钻出三颗鱼头。
    黄尚在中央,地涌和牛魔王一左一右,吐着泡泡,看着那灵宫宝阙,琳馆珠庭,再看向尽头的大雄宝殿,露出嘿嘿嘿的笑容。
    大雄,是佛的德号。
    大者,包含万有;雄者,摄伏群魔。
    这里是如来佛祖领着一群佛陀菩萨罗汉,摆好造型,迎接唐僧师徒四人取经的地方。
    啊!那光!啊!那钱!
    “大哥,我喜欢那根蜡烛!”
    地涌扫描一圈,看向大雄宝殿上一根根粗大的香花宝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瞧你这点出息,俺要那些金柱子!”
    牛魔王嗤笑一声,不屑得很,盯着大雄宝殿那一根根大柱子,露出渴望之色。
    一个喜欢小根,另一个喜欢大只。
    对于两位弟弟妹妹所言,黄尚叹了口气。
    两妖缩了缩鱼头,觉得大哥肯定是不满了,然后就听到:“这个时候就别挑了,看到的都别放过,上!”
    哗啦!
    说罢,他已经灵巧地从池子中跃了出去,啪嗒一下落在地上,在地上一滚,成了一只两条腿的金鱼,矫健地飞奔出去。
    “大哥,等等我们!”
    地涌和阿牛对视一眼,也一并跃了出去。
    地涌运起神足通,身形一闪,就到了香花宝烛边上,把蜡烛拔起来,小巧的嘴巴突然变大,往里面一塞,咯嘣咯嘣啃下去,吃得满嘴流油,然后再蹦蹦跳跳,看到好东西,叼了就往嘴里塞。
    牛魔王同样是用胃当储物袋,他还是喜欢大柱子,绕着一转,就将底部切开,两只蹄子一抓,直接举起,使了个神通变化,将之缩成铁棍大小,塞进嘴里。
    一个针对大雄宝殿内的宝器,一个针对大雄宝殿本身,那扫荡的干净程度,让黄尚怀疑,这两位动用的是地煞七十二变之蝗虫变。
    他看不上这些,开始炼化大雄宝殿内的地皮,和在积雷山所做的一样。
    不过相比起积雷山的引方圆数万里之气,在大雄宝殿内,每次只能引一平米之气。
    没办法,房价虚高,承担不起。
    只能一个平方一个平方的买。
    先攒钱买一个厕所,再攒钱买一个厕所,然后攒钱买一个厕所,最后攒钱买厕所。
    同时,黄尚还关注着内外的大战。
    第六天魔王对诸佛。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经文念诵,澎湃浩瀚的无上佛光,化作凝若实质的力量滚滚而出。
    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仿佛当头棒喝,霹雳震鸣,又似醍醐灌顶,润物无声。
    正常画风,这是佛门对魔头做的,可现在,念诵经文的居然是第六天魔王。
    它端坐于灵山上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诵经文,传向下方。
    “果然借由生命权柄,由虚转实了。”
    黄尚和第六天魔王交换了生命权柄和秩序权柄的碎片,单独从修为提升的层面来看,是第六天魔王占了光。
    第六天魔王本就渗透无双,防不慎防,再辅以生命权柄碎片,由虚界渗透实性,足以变成任何一尊佛陀。
    现在变化的,正是释迦如来。
    此佛与我佛有缘。
    偏偏在神通上,第六天魔王在这一刻确实复刻了如来威能,不仅灵山的气数大势没有半点阻扰,那梵音阵阵,还压制着所有佛门弟子,强行度化到天魔阵营里。
    首当其冲的观世音都神色恍惚,仿佛置身于火海末日中,永远沉沦,唯有皈依眼前的如来,才能得到最终的解脱。
    所幸这种幻境只是片刻,很快她也开始以经对经,一股光明尽归我佛,佛法无量,寂灭永恒的神圣超然之意反攻过去。
    “若于一劫中,常怀不善心,作色而骂佛,获无量重罪!”
    双方说得天花乱坠,日月无光,看似是嘴炮大战,其实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是全身心的沦陷。
    很快,文殊菩萨现出法相。
    形如童子,五髻冠项,足下踏二莲,白光五道环绕,各自拖着一盏金灯,内有缨络垂珠。
    很快,普贤真人现出法象。
    面如紫枣,巨口獠牙,红云笼顶上,瑞彩罩金身,璎珞垂珠挂满身体,三首六臂持利器。
    三大菩萨全力以赴,不做丝毫保留,场面才算维持住了势均力敌。
    而就在这时,他们也察觉到了大雄宝殿的劫数,从文殊普贤的胯下,分出两道光芒,向着宝殿而来。
    一白一青!
    难道是白……和青……
    是的,他们是白象和青狮。
    “兀那贼厮,怎敢在大雄宝殿放肆!”
    白象首先冲入大雄宝殿中,目光一扫,就撞向牛魔王。
    “来得好!”
    牛魔王不惊反喜,直接变大,迎了上去。
    轰!
    空了大半的宝殿为之一震,牛魔王蹬蹬蹬倒退数十步,将沿路的金砖全部踩得开裂,猛地撞在驻子上。
    这是修为的差距。
    五百年份的牛魔王,显然还无法跟上古时期得道的妖圣相比,哪怕白象成为坐骑后,实力已不如从前,在比力气上,还是有所不及。
    龙象神力,名不虚传。
    “再来!”
    不过牛魔王并不服输,反倒兴奋起来,牛角穿云破空,与象牙顶在了一起。
    轰隆!轰隆!轰隆!
    “大哥,我们撤吧!”
    另一边,青毛狮子也盯上了黄尚和地涌,塞了好多蜡烛的地涌准备开溜,黄尚却岿然不动,听出眼前的坐骑也受到了天魔侵染,微笑道:“你可是文殊座下青毛狮王?”
    青狮粗声粗气地吼道:“然也,区区妖类,也敢来宝殿放肆,还不束手就擒!”
    黄尚笑道:“青毛狮王,等的就是你,我近来神通有悟,掐指一算,你的蛋丁将有一劫!”
    青狮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的什么有一劫?”
    黄尚道:“具体是蛋还是丁,我也算不了那么准,你也是我族毛长,圣者修为,自己一查便知!”
    说罢弹指一点,一道灵光蓦然穿梭,点在青狮额头。
    这是运用六耳猕猴前知后察的天赋能力,将未来的些许片段告知。
    因果接受,情景模拟。
    被佛门菩萨骑的时候,妖圣受到佛法束缚,战斗力十之八九会下降。
    这点也可以参照悟空,五百年前,谁也打不过,五百年后,谁也打不过。
    不过在其他杂学上,坐骑们还是有所收获的,比如因果之道的算计。
    在上古时期,没有什么掐指一算,知过去未来,妖族的日子非常潇洒。
    现在他们的日子难过了,还有了卜算因果的能力,可以知道将来的日子,会更难过。
    于是乎,青狮自己开始推算,很快下凡当国王的片段出现。
    他的修为不够,大部分都模糊不清,唯有为了不霍乱乌鸡国王的三宫六院,文殊手起刀落的片段,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
    正常的西游是播放三遍,黄尚的提示很体贴,给青狮播放了三百遍,生怕他算不清楚。
    青狮身躯一震,身躯再震,身躯震得跟***似的,凄厉地大吼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文殊,你欺我太甚!”
    那声音又尖又利。
    自己的二蛋,将要作古!
    还提前体会了几百遍!
    本就受到第六天魔王影响,现在还见了这等事,青狮胸中怒火狂涌,长久以来积累的不满彻底爆发出来,直接掉头,向着殿外冲去。
    “小青,你做什么?”
    白象察觉不对,弃了牛魔王,一甩象鼻,阻在了青狮面前。
    两妖从上古相识,一起纵横,一起逍遥,一起被骑,可谓青梅竹马,白象不能眼睁睁看着青狮走上歧途。
    “小白……文殊……我的蛋……我的蛋啊啊啊啊!”
    青狮悲从中来,泪如泉涌,直接哭了。
    雄狮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非雄处。
    当白象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义愤填膺,直接带着青狮,往殿外冲去。
    “文殊!还我兄弟蛋来!”
    听着外面那惊天怒吼,地涌和阿牛瞠目结舌,心悦诚服,然后继续开搬。
    当大雄宝殿变得比狗啃得还干净,黄尚立刻挥手:“走吧!”
    牛魔王却舍不得,看向佛门其他宫殿:“再搬点,这机会过去了,可就没了!”
    他们所寻找的,可不是普通殿宇,那些菩萨们随便恢复,这些是真正的宝物,搬空大雷音寺,将来吟诗的时候,多么威风啊!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
    “走!”
    然而黄尚伸手一卷,将牛魔王和地涌带了,往原路返回。
    因为战斗进入白热化了。
    内部的极乐净土,孔雀和金乌齐齐抵达释迦如来的光团边上,配合默契地从一左一右吸收其力量,就像是分蛋糕。
    十八罗汉无法阻止这两位实力最顶尖,又精通佛门所学,懂得因势导利的妖圣。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
    而外面的大雷音寺上,第六天魔王双手合十,一点呈红莲状的妖艳火焰,徐徐绽放。
    那火焰美得令人目眩神迷,魂不守舍,但就如火星遇上猛油,居然向着众佛的金身燃烧过去。
    红莲业火!
    这是一种燃烧罪业的地狱火焰,三界众生,无论是人是鬼,是仙是神,凡是罪业深重者,都可受业火焚烧,甚至永世不得超生。
    而第六天魔王最擅长的,就是引动心灵中的罪孽,哪怕是佛门弟子,也无法禁绝七情六欲,从而让红莲业火有了发威的舞台。
    超度的攻击性毕竟不强,短时间内还受得住,可红莲业火就不同了,一点着了道,即便是四大菩萨,金身也要被烧成灰灰。
    攻守再度逆转,佛门又被压下,那文殊的金身上更是吊着一头青狮一头白象,咬得死死的。
    放眼整个大雷音寺内外,唯一好过的,恐怕只有后花园与大鹏金翅雕交手的金蝉子。
    这位成了货真价实的佛子,得佛门大势相助,镇压金翅大鹏雕。
    可这小范围内的胜利并不能改变大局,在发现连我佛如来都有危险时,观世音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向地藏王菩萨求援!”
    ……
    幽冥地府。
    谛听抬起头:“菩萨,灵山有难!”
    “南无阿弥陀佛!”
    冥河鬼母心中狂喜,面上露出凝重之色,周身放出佛光百亿,现了法身。
    这回是宝冠璎珞,左手托宝珠,右手执锡杖,周身九色萦绕,坐七品莲台,光芒直射九幽十冥。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冥河鬼母念诵着地藏王菩萨的名言警句,头顶穹隆破开,佛光化雷,滚滚而出,向着灵山而去。
    感应到那股力量的到来,灵山上下松了一口气。
    这是地藏王菩萨在地府超度恶鬼积攒下来的功绩,属于天地青睐的大气数,作为生力军抵达,简直是再重要不过。
    可群佛没有发现,地藏王菩萨座下的莲台,将整个十八层映得忽明忽暗,传出亿万群鬼齐声哭号,声声凄厉。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漆黑的长河突然从下方冲出,循着两界通道冲入灵山。
    冥河!
    鬼母本体所在!
    里面腥臭扑鼻,阴风惨号,有无数恶鬼在挣扎咆哮,狞猛凶厉,还有数十具鬼王,生得头如山岳,全身赤黑,冥河之水也只能淹着它们腰际,个个仰天厉吼,向着大雷音寺杀了过来。
    与此同时,寺中不少宝相庄严的僧人,也露出狰狞之色,喷吐出恶毒之气,污染周围的同门,污染整座灵山。
    “地藏!”
    这个背叛来得突如其来,就连观音菩萨都不禁动容,很多罗汉更是露出绝望之色。
    连地藏王菩萨都成为了敌人,上空的第六天魔王,趁机将红莲业火烧下,那还如何救?
    可这时,已经离开大雷音寺的黄尚,却对着第六天魔王和幽冥鬼母传音道:“你们千万要注意,不能前功尽弃!”
    第六天魔王眼见着大势已成,也懒得伪装了,怒回一个字:“滚!”
    直接拉黑了。
    幽冥鬼母还记挂着之前的交情:“没什么好担心的,佛门败定了,释迦恢复也救不了,我说的!”
    黄尚耸了耸肩,游得飞快。
    这场大战,是他掀起的,但第一个跑路的却是他。
    而刚刚出了灵山的地界,天穹一震,陡然亮了。
    亮的不是太阳,是天河。
    一条玉带般的天河横空,星汉灿烂,自西天门直通西牛贺洲的灵山之上。
    天河之水浮着一艘艘天舟,大如山岳,长达万里,黑帆鼓荡,遮盖天日,无数长蛟拖着天舟,一齐拉动,朝灵山驶来。
    “天庭来也!”
    立于天舟之首的,正是四大天王簇拥着托塔李天王李靖,手捻胸前三尺美髯,金盔金甲,斜罩红袍,手托三十三天玲珑塔,放射金色光明。
    这玲珑塔还是由佛门所赐,李靖左右逢源,佛道通吃,此次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第六天魔王对于李靖和四大天王的来援,并不感到奇怪,也不在意。
    甚至于李靖的出现,还让第六天魔王松了一口气。
    之前六耳猕猴告诉他,镇元子曾经给过书信,向天庭三位大能示警,如来佛祖被外魔所侵,要慎之又慎,第六天魔王习惯性怀疑一切,并不相信。
    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同样守护天柱的地仙之祖,至今没有现身,简直是天赐良机!
    相比起那些大能强者,李靖及其麾下的数十万天兵天将,简直就是废物,趁着机会,感应西天柱的存在!
    第六天魔王双手合十,浑身上下佛光暴涨。
    这一刻,他和幽冥鬼母隔空配合,同心协力,感应到一根天柱正位于大雄宝殿之上,直通天宇。
    其内金莲遍地,处处梵音,一切事物都呈现出金刚琉璃般的纯净状态,那种纯澈与美好,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放下欲望杂念。
    无上佛国,信仰供奉,八天柱中的西天柱!
    “将这根天柱毁去,就大功告成了!”
    第六天魔王大喜,第一次与天柱如此接近,再加上局势一片大好,哪里还会迟疑,以天魔之力呈锥状轰了过去。
    “好机会!”
    冥河鬼母同样运起造化鬼经,冥河一起,呈一支浩浩荡荡的漆黑箭矢,裹挟着一股腐朽衰竭,末路来临的毁灭气息,由下方向着天柱射去。
    “两界十方金刚胎藏!”
    群佛震怒,展开佛气与之抗衡。
    轰隆!
    说时迟那时快,在震动三界的轰然巨响中,大雷音寺上方的虚空,赫然扭曲变形,中心之处,无数道细密的裂痕,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开来。
    恐怖波动与疯狂震荡,席卷整座灵山,万物开始凋零毁灭。
    七宝林、八德池、菩提林……
    灵宫宝阙、琳馆珠庭、千层金阁……
    天地变色,须弥山倒,金身破碎,净土之中,到处都是哀鸣,视线所及,随处可见撕扯的虚空裂缝,狂躁的地水风火之力暴涌。
    这些都是余波。
    嘶啦!
    最可怕的是,上方一片无形的光幕撕开,西天柱赤裸裸展现在第六天魔王眼前。
    可就在收获丰收果实之时,这位天魔王的脸色,却前所未有地剧变,赶忙把黄尚加回来。
    回了一个字:
    “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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