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球一听不干了,回头就瞪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说将功折罪?”
    接着自己回过了头看向了赫连长老:“赫连,你是个什么人,大家都清楚,你平时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还拦着别人人拍蚊子,这才得了个三圣母的外号,你跟我说说,到底是谁威胁了你,做出这种事儿来?只要你说出来,可以将功折罪!”
    得咧,你开心就好。
    慕容双生的妹妹也开了口:“皇甫这话有理,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这就说得通了!”东方长老也连连点头:“你有苦衷,说出来!”
    公孙统也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大家都在等。
    显然,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信赫连的为人。
    可赫连一双眼垂下来,盯着火鼠裘,就是不吭声。
    让我想起了水百羽。
    我忍不住说道:“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火鼠裘吧?”
    赫连一颤,巨型馒头似得胖手,不住的抚摸着这个东西:“这东西,我从小就想要,可一次,我统共,就穿了一次。”
    从小?
    周围一片寂静。
    倒是东方长老缓缓说道:“赫连——一直怕火。”
    所以,才住在冰屋子里?
    公孙统也吸了口气,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终于松开了抠住赫连脖子的手。
    “我家是开饭馆的,”赫连缓缓说道:“一家十二口人。”
    那一年,赫连长老八岁,大家自然也不跟他叫什么长老,而是跟他叫乳名,板宽。
    他们家的馆子开在山下,来来往往的客商络绎不绝,生意很过得去。
    但是那一年,山上来了匪徒,经常来抢劫客商,还杀人。
    好些人吓的不敢在这里走了,他们家馆子的生意,一落千丈。
    这样下去,十二口人要喝风。
    终于有一天,店里来了好几十号人。
    那些人谈吐粗俗,举止粗鲁,戴着高阳的帽子,挎着北海口的刀,用着天南海北的物件,看打扮也知道,不是正经人。
    是抢劫客商的土匪。
    赫连他爹恨这些人恨的牙痒痒,可他能怎么着?照样烫酒上肉,却打发赫连他大哥上城里,把差人喊来。
    差人来了,把这些土匪都抓了走了,土匪头子临走的时候,瞪了赫连他爹一眼。
    可赫连他爹也不怕——这些土匪,是杀人的罪过,出不来啦!
    以后土匪清剿了,自己的买卖又能做起来了。
    可没过三天——土匪们全给放出来了,说证据不足。
    可知情的说,土匪们往上献了钱,都给释放出来了,他们还问了差人,当初到底是谁把他们给举报了。
    差人收了钱,说是酒馆这家人。
    赫连他爹慌了,收拾东西就要走,可来不及了。
    外面酒坛子全被打破,被人点了一把火。
    天气干燥,火透过木板烧了进来,像是一条一条的鬼舌头——舔上人,人就完了。
    赫连睡在了里屋,睡梦中越来越热,睁开眼睛,看见全家都在,每个人的面孔,都被映的红红的。
    灼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之外,他们依稀能听见有人在外头大笑:“烧,烧死这帮多嘴多舌的东西!”
    火越逼越近,爷爷挡在最外侧,要护着这满堂的子孙,胡子被燎着了,棉衣被燎着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爷爷的皮肤鼓起,爆裂,变成了一个火人。
    那嘶哑的惨叫声,跟平时给他唱大鼓戏的嗓音,判若两人。
    下一个是婶娘,叔叔,几个哥哥,他爹……
    他娘把他死死抱在了怀里,说板宽,你不能死,你是唯一一根苗了,你死了,咱们赫连家,就真完了,你留着命,给我们报仇……
    那个焦糊的气息,是他唯一一点记忆。
    至于怎么活着出来的,他也问过带自己上摆渡门的师父,可师父就是不肯说。
    “打那个时候,我就怕火,”赫连接着说道:“吃东西的时候怕,修行的时候怕,我做梦,都想要一个让我不怕的东西。”
    我忍不住看向了江采菱。
    这个路数,跟江采菱怕黑一样。
    所以,赫连想修仙——想让自己有能力,永远离火远远的。
    其余几个长老都不吭声了。
    似乎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背负着什么不愿意想起来的过去,才一心要把自己渡过三川,远离人间吧。
    公孙统蹲下,一挠后背,把t恤后背“尿素”两个字挠的一颤一颤,瓮声瓮气的说道:“糊涂!”
    “尉迟,搭上了一双眼!”
    赫连摇头叹气:“我不愿意!可我……没得选!”
    赫连的眼睛里水光一闪——挂了一层眼泪。
    我一下就明白了:“你不是故意要栽赃公孙统的——你偷四相盒的那个时候,你没想到他要来?”
    是啊,公孙统跟小龙女的事儿,这赫连怎么可能知道,既然不知道,更不可能算计好了栽赃了!
    赫连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意外,都是意外……”
    原来,那天赫连决意去偷四相盒的时候,提前从东方长老那,偷了沉酣香。
    这沉酣香难得,据说是上古时留下的神骨研磨出来的,闻到了这个味道,不管三界之中什么东西,一下就躺——跟老板娘用在我们身上的闷香一个原理,后来我才知道,哪怕老板娘的闷香,其实也是东方长老炮制出来的,不过纯度比沉酣香差得远了。
    他想着把尉迟熏倒了,偷四相盒。
    当时他拿着沉酣香到了尉迟守着的地方,刚要进门,就见到公孙统来了。
    他大吃一惊,以为公孙统知道了这件事儿,急急忙忙就躲了起来。
    可这么一躲,他就发现,公孙统形迹可疑——竟然也是来偷东西的!
    他当时就急了,以为公孙统跟自己一个目的——那四相盒要是被公孙统捷足先登,自己不就落空了吗?
    而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机会。
    尉迟一双眼睛,全沉在万花筒里,公孙统专心致志,要找盒子。
    他知道,上官等三个人也很快就要来了,点沉酣香恐怕都来不及了——被上官等人堵住,自己走不了了。
    再说,哪怕沉酣香把一行人全熏倒了——一旦他们醒过来,不可能不追查,自己的嫌疑就太大了。
    得不偿失、
    倒是不如——把事儿栽到了公孙统的头上。
    于是,他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的靠近,正想冒险,趁机先公孙统一步抓盒子的时候,尉迟正好要把万花筒给放下。
    他当时一颗心就提起来了——只要尉迟看到了他,一切就都完了。
    他是三圣母,舍不得杀生,哪怕降服异类,都是先劝一番,可现在的事情落在了自己头上——他来不及思考,就把手伸过去了。
    得手之后,飞快的躲在了桌子下。
    公孙统回头,只看见两眼血淋淋的尉迟。
    而上官等三人,正好也进来了。
    场面一片大乱,他抓住了四相盒就趁机跑了出去。
    那天,是他第一次穿火鼠裘。
    结果……
    赫连叹了口气:“我也后悔——可后悔,来不及了。”
    意外——因为贪欲引发的一连串意外,让尉迟明目没了眼睛,让公孙统背了二十多年的黑锅。
    我接着说道:“其他长老也都不知道你有这个东西,是不是——你那次下东海的时候,拿到的?”
    赫连一愣。
    “这东西是防火的,不是防水的。”我接着说道:“你没必要,穿着它下东海。”
    而那东西沾满了盐——要是在东海拿出来的,倒是说得通。
    赫连盯着我,眼神变化莫测:“你跟其他人,确实不一样。”
    好多人都这么说,不过有什么不一样,也没比别人多个胳膊多条腿。
    我接着说道:“说起来,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司马长老?”
    江辰来摆渡门,就是来投靠那个司马长老的。
    果然,赫连一听我这话,脸色顿时就白了。
    不光是他,公孙统他们也全皱起了眉头。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位司马长老,怎么不见人,他在哪儿?”
    话刚说到了这里,忽然有人急急慌慌的跑了过来:“长老……不,不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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