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脸看向了皇甫球和老怪物——这俩老活宝,到了现在,还在死扛。
    不过,脸色虽然越来越灰,可表情却都喜笑颜开,颇有得色。
    皇甫球傲然说道:“你看见了没有,要不是我,那小子能把那个小贼给打躺下?”
    老怪物冷笑了一声:“你瞎啊?要不是我传给他调息法,他能把那些吞天虫给缠成了死结?缠不上吞天虫,什么都白扯!”
    皇甫球暴跳如雷:“你放屁,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我不……”
    我强撑着一口气:“行了行了,两位比试的也差不多了,确实势均力敌,我两位都要谢,还请两位收了神通吧!”
    这俩再这么拼下去,恐怕也没什么结果,不过是虚耗行气,横不能就这么拼到了世界末日。
    不如我出马,给他们个台阶下,赶紧把事儿解决了算了。
    “那不行!”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俩老活宝还是执迷不悟,沙哑老痰嗓和小奶嗓同时说道:“这老怪物(小怪物)看不起我,我就非打他个心服口服不可!”
    你们打算拼到猴年还是怎么着?
    我没辙,只好接着说道:“那不行,我还没谢谢你们呢,只当给我个面子……”
    不出意料之外,这一老一小俩怪物,翻脸不认人,当然异口同声:“你有什么面子?”
    我清了清嗓子:“失礼了——你们两位,刚才可都欠了我的人情,要是不卖给我这个面子,那我就只好跟行当之中宣传宣传,有这么两位,欠情不还……”
    这一下,一老一小俩怪物就梗住了,再次异口同声:“你要怎么还?”
    接着,一双眉毛花白的老眼跟澄澈如秋水的点漆大眼对在了一起,恶狠狠的说道:“你个怪物,少学我说话!”
    都是怪物,思维模式一样,异口同声简直太正常了。
    我接着就说道:“得了得了,我不要别的人情,就请你们听我一句话,赶紧收了神通,虚耗下去,对谁都不好。”
    这俩人欠了我的人情,没辙,只好再次异口同声:“他先松手!”
    “凭什么?”
    眼瞅又要掐,我早料到了:“公平起见,一起松手,我来报数,一……”
    这俩老怪物互相看了一眼,满是不甘心。
    “二……”
    可很快,一转瞬的功夫,倒又成了欣赏,老怪物先开了口:“你倒是没给摆渡门丢人。”
    皇甫球咧开了小嘴:“好说,你也没给你们那一帮子老帮菜掉链子。”
    我心里一乐,这俩人怪是怪,倒是很坦荡。
    “三!”
    俩人终于同时松手,只听“咣”的一下,乌灵鸟跟枯叶一样,哗啦啦就落了一地,那个九头蛟则跟动物世界里垂死的大象一样,轰然落了地,激起了一地的浮尘。
    因为没了心头肉,这九头蛟还能活吗?
    这搞得我心里也有些不安——毕竟那块肉,是被我给吃了。
    皇甫球一看自己的“亲儿子”轰然倒地,不由大放悲声:“儿子,我的亲儿子……”
    马上,他抬起了粉嫩的笑脸,对着老怪物怒目而视:“你陪我儿子的心头肉!”
    老怪物一只脚抬起,以一种几乎匪夷所思的角度,踢死牛鞋的鞋尖抵在了后脑上,搔了几下:“活该。”
    皇甫球视灵物如血脉,哪儿听得了这话,猛地就站了起来:“好哇,我就把你的心头肉挖出来,给我儿子解恨!”
    好家伙,这么快,就再次剑拔弩张了?
    我连忙说道:“两位到此为止吧——都是重诚信守诺言的人,彼此松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们俩一听也是,不能自降身份,也就不吭声了。
    而皇甫球回过神,一把就捞住了那个浑身烧的焦黑的大汉,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亏,我早晚让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造孽——其实他那个门人,是我用赤水青天镜给伤的。
    我心虚,也就问道:“这个人,怎么样了?”
    皇甫球摇摇头:“出师不利——线索断了。”
    说着也怒其不争的看了那门人一眼:“司马也不知道怎么教出来的,这小子偷了摆渡门的东西,犯了大忌,这也是他该受的劫。”
    我一愣:“偷了东西?”
    皇甫球的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嗯。”
    他这种方外之人,当然是不管于说谎的,视线已经落在了那数不清的吞天虫上。
    这吞天虫被缠在一起,银光闪烁,倒是十分美丽,很像是小时候缠来缠去,颜色发白的麦芽糖。
    卧槽,我说呢,原来这些东西,是从摆渡门里偷来的?
    又是上次那个存放玉虚回生露的大房子。
    皇甫球看出了我的表情,十分不乐意:“你那什么眼神?”
    那还用说——说什么那个房间是三界之中最安全的地方,好么,不光丢了夏季常的盒子,还丢了小龙女的符咒,现如今,又丢了吞天虫。
    皇甫球怒道:“监守自盗,不算丢!”
    有孔乙己内味儿了。
    老怪物则放下了脚,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甫球一看老怪物那样,怒气更盛,我怕他们又掐,只好重新摆手:“不算不算,那这个人……”
    皇甫球吸了口气:“抓他其实不难,可这小子平时也老实,借给他几个胆子,怕他也不敢打那个房间的主意,不过,他是司马的徒弟,我就知道,他带着这些东西逃出摆渡门,肯定是司马下的命令。”
    我就明白了——司马长老跟尉迟被害有直接关系,算是吃里扒外犯了摆渡门的大忌讳,皇甫球是想着顺藤摸瓜,跟着那个能引雷的大汉,找司马长老的下落。
    没想到,跟到了这里,这大汉又因此受了天劫,被赤水青天镜给反劈了。
    皇甫球蹲下身,摸到了井驭龙身上,果然,找到了一叠符咒。
    黄纸红字,上面是风水符的雷篆。
    这东西我记得——江景也曾经用过。
    我以前,还以为江景是跟随龙虎山的名师学艺的,现在想来,他可能也是司马长老一个关门弟子,只不过别人不知道罢了。
    所以,他那会儿才带着江辰,去了摆渡门躲风头。
    这样看来,井驭龙借来的雷气,也是这个大汉给了雷篆的缘故。
    皇甫球叹了口气,神色也有些凄凉:“也不知道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了,怎么就被引到了这条大逆不道的路上……”
    谁说不是呢。
    我第一次看见暴躁凶狠的皇甫球,流露出了这么悲悯的表情。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接着,皇甫球把焦黑的大汉背在了身小小的身上——大汉个子大,被他一背,腰部以下基本都是拖在地上的。
    不过他显然没有一点吃力的意思,反倒是对着我,犹豫了半天:“上次的事儿,连带着这次的事儿……”
    我连忙摆了摆手:“都是小事儿,人情,你不是都还了吗?”
    而那些趴着的先生,听了这话,不知道谁,声音发颤的来了一句:“能让摆渡门的皇甫长老,欠两次人情——这还是人吗?”
    剩下的先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没一个敢吭声的。
    皇甫球咧了咧嘴,跟喝了苦酒一样:“那不行,我欠的人情大,你要的人情小,不能让山下人,觉得我们摆渡门的占人便宜——对了,要不这样吧!”
    他忽然一拍脑袋,福至心灵似得,倒是把那一叠子雷篆塞给了我:“这东西给你——你只管用去!”
    我一愣:“这个,我也不太会……”
    “你傻啊!”皇甫球厉声说道:“我不是教给你了摆渡门的法诀了?”
    是教给了几个!
    能引雷,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啊!
    简直跟保命符差不多!
    我连忙就答应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多谢!”
    皇甫球的声音压低:“就是有一样,你可千万别弄丢了——这东西一定要贴肉妥善保存好了,万一要是落入了恶人的手里,做了恶事,那咱们俩,可就要担那个因果了。”
    我心里一凛,连忙点了点头:“我一定记住。”
    皇甫球吐了口气,转脸看向了老怪物,一脸不甘心,接着就说道:“我们摆渡门这一阵都会追司马和他背后人的下落,你有消息,用引路寻踪符告诉我!”
    说着,一只粉嫩的小手,就从头上拔下了几根头发,塞给了我。
    我双手接过,皇甫球就摆手要告别。
    可就在这个时候,老怪物忽然咳嗽了一声:“你们俩先别动——怕是你们俩,都忘了一件事儿。”
    皇甫球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你还想留我吃饭?趁早死了这个心,我不给你老怪物赏这个脸!”
    可老怪物冷了脸,说道:“那就是——你们都看见我的模样了。”
    皇甫球皱起眉头,我却立马就想起来了,后心顿时就凉了。
    老怪物说过——但凡是看见了他的脸的,要么戳瞎,要么丧命!
    他一只脚已经提了起来,缓缓的说道:“留下眼睛,还是留下命,你们俩,自己选吧!”
    不愧是“老怪物”,真是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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