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怔怔地看着他。

    她曾听天道上神说过,每个神在诞生之时相应的也会有克制其神力的武器铸造出世,以保证能够在其有祸世之为时制服。

    三百年间,若此武器从未开封,便会自行销毁,再不复存。

    而她自诞生来已有五百七十多载,那个武器又怎还会存在?

    魔头吸释了她的强攻不假,但她并不认为这是那个所谓的“噬仙令”起的作用。

    司命的乌眸微含戾意,她冷哼一声:“你以为你粗编滥造一番耸听的危言,本仙就会相信吗?什么噬仙令,本仙从未听闻过!”

    魔头对她这般反应并不意外,他的眼眸带着讥诮之意,色若血潭,深沉莫可探。

    “不信?”只见他又再抬起魔臂化功,散发的魔功像与什么连系着。

    司命见状,连忙提起了警惕。

    “咻”的一声,似有什么物体在她面前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司命连一个影子都没捕抓到。

    她握紧手中的伞仙剑,神识扩散八方百丈之内,却是什么都没有探到,不由有些紧张。

    在魔头眼里,此时的她就如一只无头苍蝇,他的唇角微扬,控制着那物的手忽而一扫——

    又是“咻”的一声,那物在司命的右手手腕狠狠划拉出一条猩红的血痕!

    司命的血肉在其极度短暂、快速而灼热的切割之下吃痛,不觉右手一松,“笃笃”一声,伞仙剑掉在了甲板上。

    司命捂着被伤了的右手手腕,左手化功,仙力难以凝聚,如何都愈合不了手腕上的伤痕。

    伤口处一直不断的淌着腥滟的血,如燃了烈火般灼烧着,愈发炽热难捱,她不禁痛得眉梢紧紧颦蹙,狠心咬着下瓣唇。

    “还是第一次品尝这样的痛吧,感觉如何?”魔头一收功力,一块漆紫色的的菱形阙牌现于他的手中,“为了折服你,本座找这块东西找得可费劲了。”

    他一步步走近司命,挥扬着那块略略散着光辉的阙牌。

    下一瞬,阙牌倏地朝她的颈喉划去,司命根本无力防御,涓涓血光喷溅而出,她猛地呛出一口鲜血,仓皇无力地跌坐在甲板上。

    她的落败落入魔头眼里有如助兴节目一般,他邪衍的魔眸抚过一抹快意,唇角的笑肆意:“司命,你可知——本座自恢复魔功那日开始,没有哪一刻不想杀了你。

    你可知,海上三年,本座搜遍每一艘过往的船,寻遍这片海每一个角落,就是为了寻这块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牌子。”

    他一指挑起司命的下颔,垂眸看着她因痛苦而发白的脸,因失了仙盾被大雨浇湿的墨发,因疼痛不自觉咬破了挂着血丝的红唇。

    偏生觉得,这样的她,简直美不可言。

    “若本座还有情根,你该是能配上本座的。”他以手指揩去她嘴唇上的血丝,忽然扼住了她本就负伤的颈喉。

    “呃...”极尽的痛意教司命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有在她眼中可以看到,不敢置信与一丝惊恐。

    噬仙令,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牌子,竟这般强悍,教她伤不可愈,痛无可痛且血流不止,落败魔头!

    真如数九寒天坠冰窟,一刻之间尝尽人间至痛。

    小妖的笑声像从地狱传来:“哈哈哈哈,仙人姐姐,你死定了!”

    下一瞬,魔头掌中功力凝聚,一下将她冲出魔船!

    司命重重的倒崩在艅艎的甲板上,就连她背下的木板都嘎嘣裂开了几条深痕,可见魔头下手之重。

    甲板上“嘣”的一声炸响将船舱中的人们吓得纷纷跑出了舱房,一时间甲板上聚集了百来人。

    “这女娃子咋个回事?”一个说着方言的粗汉连连几番唏嘘。

    “天呐,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又一人惊叹道。

    “流了好生多血,船上没有郎中,怕是活不成了。”另一人叹息道。

    众人围绕着司命议论纷纷。

    船上唯一一个识得司命的妇人一眼便认出了她,大惊失色,急忙从人群堆中挤出奔向司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霸…霸…霸,是霸主...!”不知谁吓破了胆惊叫一声,“快,快别吵了,仔细你们的小命!”

    “婆娘,快回来!”人群堆中有人冲司命身旁扶搡着的妇人惊喊一声,却不得那妇人回应。

    “不想死就快跪下!”又有人小小声说了一句。

    随即一群人“噗通”一下尽都跪在了甲板上,纷纷喊道:“求霸主高抬贵手,饶小人们一命!”

    司命见他们全然一副膜拜神一般的架势,差点没气得再呛一口血出来。

    魔头看着这么一幕,甚是讥诮地勾起了唇角。

    他那双如若染了血的眼眸鬼魅的萤光一瞬闪过,眼神似在嘲讽司命:“你们很识相,本座会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众人眼里划过希翼的精光,连忙又匍匐着磕了一个响头。

    海禁政策相当严格,他们尚且胆大包天敢从琳琅大陆偷渡过海,就是对他们自己国的皇帝都没有这般畏惧,可见一斑。

    几声闷雷炸响盖过众人叨叨絮絮的求饶话,狂风怒号,漫天乌云半分没有要散去的征兆,遮天蔽日,宛若黑夜。

    “姑娘,血再这么流下去,你会有生命危险的!”妇人担忧地凝视司命,因她有伤在身,颈侧流积的血还在不断扩散,妇人不敢妄自触动她的身体。

    “我…不会死的,放心吧…”司命忍着两处灼热的痛,咧开嘴角施以一笑。

    “噬仙令”损坏了她躯体的自愈能力,便只能耗费仙力来治愈,负伤初时雷劈一样的痛使她意志过于涣散,难以筹起足够的仙力,而对此时来说并不是难事。

    随即,她手中凝起一阵白光,其间包含着巨大的仙力,白光分散,悠悠向伤处飘去,覆盖其上止住了血,继而像裁缝缝补衣布般,由肉至皮渐渐愈合如初。

    妇人见不到白光,独独见她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很是惊异。

    “姑娘你这是……”妇人不可思议地低声囔囔一句,下一刻就见司命稳妥地站起身了。

    魔头的身影从魔船上飞掠而过,落脚在艅艎的甲板上,向那群跪倒在地的凡人跨步走去。

    漆暗的华锦比此时的天还要黑沉,似有浓浓墨烟萦绕着他颀长修影,慑人惊魂,无一人敢抬高头仰望他,只一直匍倒在地顶礼膜拜。

    司命恐及魔头有害人之心,连忙走到众人身前阻挡他:“你休想伤人!”

    “本座想做什么,你阻止得了?本座如今要你的命,你也只能乖乖交出来。”魔头迫近,血潭一般的双眸释放着似能吃人的幽光。

    忽尔他又制动噬仙令,直向司命门面划去,司命翻身闪避,下一瞬极速向身后打出一掌,将突旋而归的噬仙令打脱出魔头的控制之中。

    “同样的招数你还用第二遍?未免太小看本仙了!”司命轻嗤一声,足尖一蹬,手中仙力团凝聚,欲趁噬仙令不在他身上之时给予他一记重击。

    魔头讥嘲一笑,魔掌一挥,浓烈黑霞直冲司命打出的白气,两气相碰,震出的烈势祸及四面八方,就连天上的黑云都被震开一个窟窿,竟透出几抹太阳的光辉。

    海上的巨浪愈发猛烈,船体不断摇晃,预兆着将要来临的危险。

    正当司命周而复始要打出第二掌来之时,她忽然望见魔头阴怖的笑容,忽感一物自她身后极速飞旋而来,司命虽感知,却远远不及那物飞驰的速度——

    “叱”的一声,噬仙令最终被她奋力接住紧握在手中,手掌已被刺穿,骨头也被切割开来。

    猛烈的疼痛如滔天洪水般袭来,她强忍着,掌中凝聚十足的仙力,攻击插在她掌中的噬仙令。

    噬仙令上竟开始结出一层极寒的冰,继而不过几个瞬息,“咔嚓”一声,冰层乍破,噬仙令自中段分裂一条深痕,光辉散尽,再失去原有克制她的效力。

    司命心中一喜,全然不知魔头已经突袭到了自己的面前。

    “轰”的一声炸响,他的魔掌带着十层功力,霎时间狠狠打在了司命的心头上!

    司命当即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疼痛,猛地呛出一口热血,又倒在了甲板上。

    魔头毫不怜惜将她拉扯起来,极为暴戾地说道:“噬仙令没了,你以为你就死不了了吗?”

    “咳…你以为你能奈我如何?”司命胸腔大幅度起落着,脸色苍白,就如一个奄奄一息的凡人。

    “交出你的命来,否则本座杀光这条船所有人!”魔头狠狠掐住她的脸,逼迫她抬起头来,恶毒地笑道,“以那个帮你的女人为首。”

    “卑鄙小人…!”她瞪得圆圆的两眼似能淬出毒来,紧盯着魔头那张孽美的脸。

    她绝不会交出自己的命!

    那是她的根基,她永世不死的天赐之力!

    她若放弃了这一切,就意味着她将魂飞魄散,世上再无司命。

    而得到了她所有修为和根基的魔头,将势不可挡,不老不灭,生生不息!此后就再无将他封印的可能,三界将沦为他手中玩物。

    以上种种后果,都警醒着司命不能够放弃自己的命,除此之外,天界也不可能允许她做出这般选择——

    因为对整个天庭来说,司命是最后能与魔头抗衡的武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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