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岂不就是造反?”我吃惊地问道。

    狂石点点头:“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此举无异于将麒王置于不忠不孝,骑虎难下的境地。

    投降,也无法改变麒王起兵谋逆的事实,难逃一死;若是造反,麒王当时还手握御林军,京城驻军,里应外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后半生富贵权势泼天。”

    我逐渐感到酒意上涌,满怀愤懑,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无耻,卑鄙,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这是要‘逼’凉辞背负一世骂名!”

    狂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错,麒王无可奈何之下,让我将他捆缚了,负荆请罪,要以自己的血祭奠三军,希望城下兵将能够看他薄面,退出城外十里。”

    “那后来呢?”我的心被狠狠地揪起来,急不可待地追问。

    “后来,圣上亲临,用传说中早已遗失的金龙令退了兵马。”狂石轻描淡写地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这么简单?”我追问道。

    “否则你还想怎样?”狂石一声苦笑:“麒麟玄铁令在金龙令跟前就是一块废铁。”

    “那兰颖儿呢?她怎么就没有得到报应?她老爹也没有收到牵累?谋反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义愤填膺地道,颇为不平。

    狂石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出神半晌,方才苦涩地说道:“报应?难道你就没有看明白吗?兰颖儿纵然偷了麒麟令,她能调动朝廷大军?还有,谁给她的胆子,谁出的主意?这原本就是皇上不信任麒王,担心他功高盖主,所以设下的一个局。”

    “什么?!”我难以置信,拍案而起,‘激’动地叫嚷道:“他们可是亲兄弟!凉辞为他出生入死,他竟然还这样猜疑他,还有没有天理?”

    狂石将杯中倒满酒一口闷下,略带讥讽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兄弟算什么,煮豆燃豆萁的事情你听说的还少吗?

    皇上最终也只是以丞相教‘女’不严的由头罚了他几个月俸银,兰颖儿年幼无知,恶作剧被禁足三个月。皇上却在她禁足期满后将麟‘玉’赐给了她。

    皇上的用意不言而喻,你应该明白吧?丞相是他的心腹大臣,这分明是想让兰颖儿监督麒王一辈子!

    麒王最初回京时,就如在扬州城那般的‘性’子,何等的骄傲,意气风发。但是自从被兰颖儿伤害背叛以后,他独自在府中寒潭里浸泡了三天三夜,出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长安百姓盛传的麒王冷酷若冰,拒人三尺,寡言少语,都是拜兰颖儿所赐。而且他从此以后对‘女’人可以说是避如蛇蝎,尤其是像兰颖儿那般看起来柔柔弱弱,才情高雅,而满腹心机,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将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斟满了酒,忿忿地连饮三杯,直到狂石将我手里的酒壶夺了去,揶揄道:“怎么了,心疼了?”

    说实话,我的确感到心里一阵一阵地揪疼,那时候的凉辞,应该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怀着一腔的热忱,帮助自己的皇兄舍生忘死,征战沙场。

    他又满怀着对爱情的憧憬,正是人生得意,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自己至亲的大哥和爱人联合起来试探,伤害。

    当兵临城下的危急时刻,凉辞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究竟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挣扎和煎熬?

    当他最终兄弟之情,家国大义战胜了自己对生的渴望,满怀绝望一心赴死,舍身取义的时候,自己最尊敬的皇兄却以一块金龙令轻描淡写地退了兵,然后得意万分地以事实告诉凉辞:“这不过是朕跟你开的一个玩笑。”

    而他一心一意挚爱着的爱人,手里拿着钦赐的麟‘玉’,以爱的名义,得意洋洋地向他宣告:凉辞,我是爱你的,我是为了你好。

    假如说,皇上的猜疑使凉辞的心冻结成一块冰,冷入骨髓,那么,兰颖儿的背叛,无疑就是一把重锤,将这块冰冻的心敲得支离破碎!

    “兰颖儿她怎么还有脸面出现在凉辞跟前?无耻!”

    我恨恨地将狂石手里的酒壶夺过来,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

    我才发现,这酒果真是个好东西,伤心的时候可以忘忧,气愤的时候,痛饮一口,让**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烧灼着整个胃,好像点燃了心里的怒火,可以熊熊燃烧,发泄出来。

    “兰颖儿手里拿着麟‘玉’,皇上几次想方设法给麒王和她赐婚,麒王都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他独来独往,任凭兰颖儿如何央求,再不看兰颖儿一眼。所以,对于她们两人的传言在京城也逐渐销声匿迹了。

    只有兰颖儿似乎是对麒王动了真心,一直守身未嫁,经常在麒王跟前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相思入骨的可怜姿态。”

    “活该!”

    酒意‘混’合着怒意逐渐上涌,我的头开始慢慢沉重起来。趁着心里还有一丝清明,我嗫嚅道:“狂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

    狂石趴下来看我,盯着我的眼睛,将手放在我的跟前左右摇晃,打趣道:“真的喝多了?”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记得送我回侯府。”眼睛就有些打架。

    狂石伸手捏住我的脸摇晃:“喂喂喂,先别睡,都说酒后吐真言,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上麒王了。”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斜着眼睛看他,冲他勾勾手指头:“过来我告诉你。”

    狂石满脸不怀好意地凑过来,我伸手揪住他的衣襟,神秘兮兮地说:“我想吐!”

    实在忍不住酒气翻涌,喉尖发酸,一阵作呕。

    狂石急忙闪避,衣服仍旧免不了遭殃,沾了些秽物上去。

    我得意地松开手,笑得神经兮兮。

    狂石嫌弃地将我推至一旁,捡起桌子上的布巾急忙擦拭:“若不是看在你能让麒王那张棺材脸还阳的份上,我一把将你从窗口丢出去!”

    我终于忍不住,砰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眼前金星‘乱’转。

    ‘迷’‘迷’糊糊地,我好像听到狂石低声骂我,我不服气地嘟哝了两句,自己都不知道说的什么。

    然后他好像在跟谁说话:“你躲在窗户外面听够了没有,真等着我把人丢出去呢?还不快去报告给你家主子,没准他心情一好,大大有赏。”

    再后来,我的头更晕沉的时候,好像狂石在得意地捧腹大笑,笑声刺耳,带着揶揄。我抬起眼皮骂了一句:“吵死了!”

    然后乒乒乓乓更吵的声音,狂石愤怒地大嚷大叫:“你们两人过河拆桥!你不识好歹!”

    吵得我实在头疼,烦躁不堪,我就想找个地方把耳朵盖住,拱啊拱的,闻到一股似麝非麝,似檀非檀的墨香,心就莫名地安宁了下来。

    我提起鼻子嗅了嗅,‘迷’离着眼睛,低声嘟哝道:“是凉辞的味道”,然后胡‘乱’抓住了什么,再也不肯放手,沉沉睡去。

    再醒来,头是撕裂一般疼痛,仍旧天旋地转一般,喉咙里似乎也着了火。

    我忍不住嘤咛一声,翻转了身子,不想睁眼。怎奈头脑这时候却逐渐清醒,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然后才想起自己醉酒的事情,心里一惊。

    睁眼看了一眼,正是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帐里,心想狂石倒是守信,遂放心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唤道:“小样儿,给我将‘药’箱里那瓶红‘色’的醒神‘药’丸拿一粒过来。”

    房‘门’被冒冒失失地撞开,小样儿兴奋地跑进来:“小姐,你终于醒了!”

    惠儿和兰儿立即端着水盆和茶水跟在身后走进来,似乎是早有准备。

    “我睡了很长时间吗?”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仍是亮堂的。伸手接过惠儿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是加了蜂蜜的,极合我心意。

    惠儿接过茶盏,兰儿浸湿的热‘毛’巾立即递进我的手里:“如今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您说呢?”

    我‘揉’‘揉’太阳‘穴’,还是痛:“小样儿,快点把我的薄荷油拿过来,头要裂开了。咦,我的衣服谁给我换过了?”

    我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本那一身泼墨山水的丝绸裙衫已经换掉了,身上穿的是一件宽松的蚕丝里衣。

    惠儿和兰儿相互看了一眼,一脸的古怪。

    我忍不住揪了揪领口,心里有些忐忑:“怎么了?我的衣服呢?”

    小样儿也是一脸的古怪:“麒王‘交’代,不让您再穿这样的衣服,吩咐我们换下来以后把它丢了。”

    “什么?好好的衣服丢了做什么?真真败家,”我嘀咕道,然后心里猛然一惊,失声惊呼:“你说谁?麒王?!”

    “是呀,昨个是麒王亲自把您送回来的,用披风把您裹得严严实实的,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好像很生你的气。

    侯爷他们都说肯定是你酒后无状,得罪了麒王爷,诚惶诚恐地上前请安,麒王都没留丝毫情面,板着脸,真真吓死我们了。”

    我捧着头,努力回想自己酒醉之前的事情,纵然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凉辞怎么会送我回来,难不成,狂石将我卖了?那自己酒醉时候的丑态岂不被他全都看了去。

    天哪,丢大人了,我不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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