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日上三竿,听到外面树上知了开始歇斯底里地聒噪,我才悠悠地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眼前一张放大的俊颜,嘴角噙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看我。

    我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愣愣地看了半晌,方才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一脚向他蹬了过去,毫不留情。

    凉辞极轻巧地将我脚捉在手心里,嬉皮笑脸地调侃道:“怎么,对我昨天的表现不满意么?”

    我瞬间就炸了刺,手足并用:“‘色’狼,无耻,你怎么可以睡在我的房间里?”

    凉辞一边躲闪一边喊冤:“冤枉啊,明明是你昨晚紧紧地搂着我,不让我走,怎么怪起我来了?”

    我依稀记得自己昨日好似果真有些失态,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捶打他:“胡说八道!”

    凉辞一本正经道:“不信你问兰儿,你的房‘门’没有锁,她早起进来服‘侍’你,全都看到的。我原本想起来上朝,衣服都被你攥在手里,我差一点就效仿那汉哀帝断袖了。”

    我闻言更是大窘,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凉辞‘胸’前:“我的名节全都被你毁了!”

    “我负责,我负责还不成吗?”凉辞吃了几拳,仍旧贫嘴:“我这胳膊都被你枕麻了,一点知觉也没有,还是捶这里好了。”

    我见自己拳头落在他的身上,无异于给他抓痒,就气哼哼地张嘴去咬他。

    他一个翻身就将我压倒在身子下面,邪魅地看着我,笑得不怀好意:“看来昨天的功课白教了,你睡了一晚上,全都忘光了。我再帮你温习一遍,咬人应该是这样咬的。”

    我瞬间心里升起一种危机感,左躲右闪,却始终躲闪不开,最终被他将‘唇’瓣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轻轻地‘吮’吸,用牙齿啃咬,轻微的刺痛感,令我不由自主地战栗不止。一时之间,如坠云海,忘记今夕何夕。

    ‘门’口传来轻叩声,兰儿小心翼翼道:“小姐,您是不是醒了?您的早饭已经热过三遍了。”

    我一把推开凉辞,翻身而起,慌里慌张地应道:“醒了醒了,我马上就起来了。”

    凉辞平稳了呼吸,一声轻咳:“把我的早餐也一并端过来吧,我就在你们小姐屋里吃了。”

    兰儿领命下去,我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他领口敞开,如‘玉’的肌肤上泛出胭脂一样的‘色’泽来,‘胸’前肌‘肉’略有隆起,线条弧度流畅,没有丝毫的突兀感。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不赶紧起来,平白让丫头看了笑话。”

    凉辞慵懒地将‘胸’前衣襟拢好,走下‘床’,犹自嘀咕道:“也不知道是怕被别人看了笑话,还是怕被外人看了我这活‘色’生香的旖旎‘春’光?”

    令我一时气结,偏生同他犟嘴,又讨不得丝毫便宜,只能气咻咻地下了‘床’,套上鞋子,走到梳妆台前,梳理凌‘乱’的头发。

    铜镜里的人双颊绯红,两眼‘迷’离,盈盈含水,一张樱桃小口,‘唇’瓣微肿,鲜‘艳’‘欲’滴,透着任君采撷的‘诱’人之态。

    我反手就将手里的牛角梳向身后凉辞身上丢过去:“我如今这副鬼样子,还怎么见人?’

    凉辞将梳子抄在手里,笑嘻嘻地走过来:“那我们就不出去见人,留在家里温习功课。”

    我低低地啐了一声,从水盆里拧了帕子,捂在脸上,不再搭理他。

    感到头发被人自身后握在手心里。拿开帕子,睁眼一瞧,铜镜里,竟然是凉辞不言不语地走到我的身后,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梳子,慢慢梳理起我的头发,缓慢而仔细,小心翼翼,透着骨子里的优雅。

    我的头发不似别人那般细软如丝,柔顺如水,却是乌黑油亮,犹如浆过的绸缎一般。师傅说是因为我脾气倔强,所以头发才会这样硬。

    我暗自想:凉辞会不会嫌弃呢?

    “娥眉顾盼纱灯暖,墨香瀑布‘荡’衣衫.

    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

    我虚度二十余载‘春’秋,今日才解其中韵味。”凉辞轻声说道,笨拙地将我头顶的发丝梳理起来,向我伸出手:“簪子。”

    我不由一愣:“你竟然还会盘发么?”

    凉辞轻笑,似乎有些羞赧:“现学现卖。”

    我将一个紫‘色’首饰盒子打开,将里面的簪环首饰全都倒出来,取出一个紫‘色’锦缎香囊,从里面‘抽’出一支白‘玉’簪子,递给凉辞。

    “为什么非要是这一只?”凉辞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这只簪子是我回扬州城的时候,师傅提前送我的及笄礼物。”

    凉辞拿起来端详片刻:“‘玉’质绝对是上乘的,触手温润微凉,只是怎么不太通透,中间好像有杂质一般,而且这雕工委实不敢恭维。”

    我闻言就有些气恼:“这只簪子是我师傅最宝贵的东西,经常拿在手里摩挲,都舍不得戴,却拿来送我,不许你说坏话。”

    那簪子同我盒子里的其他镂空‘玉’簪相比,的确粗笨,直愣愣的,连个流线弧度都没有,只有顶端处分了‘花’瓣,也无‘花’萼,勉强能够辨认出是一朵‘玉’兰形状,手工粗糙而生疏,呆板无趣。

    但是那是师傅珍而重之的宝贝。

    凉辞用簪子将我的头发笨拙地盘在头顶,不伦不类,从外形看,我委实叫不上名堂,感觉自己就像顶着两只兔子耳朵,有点滑稽。

    夏初端着凉辞早饭走进屋里,抬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低下头抿嘴窃笑。

    “是不是很丑?”我转过身子问夏初:“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兔子。”

    夏初摇摇头:“小姐天生丽质,怎样都是好看的。只是我家主子学别的都是一点就透,唯独这盘发教了多少遍,都通透不了。”

    夏初跟小样儿两人一起久了,胆子竟然也大了,说得凉辞难得的俊脸一红。

    我与凉辞简单洗漱过后,夏初已经将早饭布置停当,端了一碗红豆薏米粥递给我。我尝了一口,就眼尖地发现,凉辞碗里的早餐竟然与我不一样!

    这些时日,我与凉辞经常同席而食,都是一样的饭菜,怎么今日竟然特殊呢?

    我伸长了脖子向他碗里张望,指着里面褐‘色’透明,如菊‘花’形状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凉辞正在吃虾饺,并未留心自己面前的粥碗,听我一问,才低下头来,用调羹搅了两下,顿时‘阴’沉下脸来,满是古怪地望了旁边的夏初一眼。

    夏初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是狂石大人昨天晚上专‘门’差人送过来的,‘交’代让每日三餐给您炖些补补......"

    凉辞愈加恼火。我就有些好奇,追问夏初:“那是什么东西?狂石怎么这样小气,只送给他一个人吃?”

    夏初嗫嚅着不说话,满面绯红。

    凉辞将碗重重地放到我的跟前:“是鹿蹄筋,我不喜欢吃,给你罢。”

    我倒是吃过酱卤的牛蹄筋,跟这个看起来极像,不知道这煲在汤里的鹿蹄筋是怎样味道。用调羹舀起一块吃进嘴里,蛮劲道,一点也不酥烂,连着吃了两口:“味道蛮不错的,你怎么不吃?这样挑食不好。”

    凉辞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脸上升起一抹坏笑,贼兮兮的。

    夏初偷偷地从旁边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姐,那,那是鹿鞭。”说完,整张脸都像一块红布一般,红得匀称。

    我学医,自然知道鹿鞭是指什么。不过我见过的都是晒得干干巴巴的一丢丢,颜‘色’灰白,极是丑陋,哪里吃过?第一反应就是恶心,将嘴里正在咀嚼的鹿鞭尽数吐了出来,用茶水漱口。

    第二反应就是勃然大怒,手指着满脸得意的凉辞就要破口大骂。

    话还未出口,脑子猛然转过弯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活该,让你在御宴之上胡说八道,还拖我下水,如今被人耻笑了吧?狂石这礼送得妙!”

    凉辞吃了瘪,本想反‘唇’相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伺候的夏初,又改了口风:“是该谢过狂石的,这般善解人意,雪中送炭。”说完向着我凌‘乱’的‘床’铺瞟了一眼。

    夏初立即有眼力地转过身子,拿起一只干净的汤碗去旁边的桌子上给我盛粥。

    我肚子里的火终于忍不住发作出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顾凉辞,你以后若是再敢爬进我的屋子里,小心我一根银针毫不留情地刺下去,让你终生不......不......美梦成真了。”不举两字,无论如何都难以出口。

    凉辞得意地咬着筷子,嬉皮笑脸地道:“不怕,反正一见到你就不‘药’而愈了。”

    夏初一碗粥盛了半晌,仍旧不好意思回过身来。

    我正‘欲’还嘴,屋‘门’被轻轻地叩响,‘门’外是木麟直板的声音:“夏初?”

    夏初如释重负地放下手里的汤碗,过去将屋‘门’打开。正想随手关‘门’,被木麟制止了:“我找主子有事禀报。”

    夏初略带难‘色’地转过身,我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我闺房,木麟不方便进入,可是又不敢劳动凉辞到‘门’外去。

    我立即应道:“进来回话就是,我没有那么多讲究。”

    木麟低垂着头走进屋子,不敢左右张望,看来凉辞对于手下人教导得还是颇为严格的。

    他拱手禀报道:“启禀主子,皇上驾到。”

    凉辞正在夹菜的筷子忍不住一僵:“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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