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转身,苏探雪发现顾卿烟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身后的栏下坐着,还没说话便听顾卿烟说道:“出来有一会儿了。也不怕着凉,一起回去吧。”说完,看着苏探雪,但似乎没有着急回去的样子。

    苏探雪不知道顾卿烟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什么:“卿烟……”

    顾卿烟走近苏探雪:“难得你主动结识了一个朋友,这是好事。”

    苏探雪认识谁愿意与谁交好,那是她自己的事,顾卿烟不想多说什么,她也希望苏探雪能明白自己的事自己去做决定。

    没在说什么,顾卿烟轻轻拉起苏探雪回屋里去了。正好碰上寒阴氏出来:“奶奶。”

    二人叫,寒阴氏笑笑,说:“老身上了年纪了,也玩不动了,你们好好玩玩。”

    寒阴氏说罢先回去了,再看厅里,有的宾客也陆续离席,剩下的多半是他们同龄人了。顾卿烟带苏探雪回来后二人便坐在一处聊天,期间百里墨来找顾卿烟,把裕王要见面的事告诉了顾卿烟,顾卿烟想了想,约了一日后,让北溟去传信了。

    翌日,送走宾客,清泉山庄恢复了平和,寒阴氏和何婧商量起前往青萝寺还愿的时间。

    “空境大师传来消息,这几日皆可以备下了,咱们随时都可以过去。”何婧说。

    寒阴氏点头,本是寿诞前就要去的,如今到了现在能早去就早去:“那就明日启程吧。回头问问那几个小的,若愿意也跟着一块吧。”寒阴氏说完,下面的人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毋庸置疑寒岩是会跟着去的,苏探雪也跟着,胥少霖要去不远的临城看几庄生意,打算把几人送到青萝寺他就走,宗越知道青萝寺后山有些草药,想着顺路就去看看,雨花楼那边没什么大事,他不着急回去,想着顾卿烟也要去青萝寺见空云大师说禅法也就一道去了。

    而顾宁和云鸾几人在寒卓的邀请下要在斜阳城转转,然后就直接回桃花涧,故而也不去了。这般一番安排,顾卿烟倒是在明日要先去赴约,才能去青萝寺,胥少霖便提出让众人先去,他稍后把顾卿烟送过去,如此安排好了,这一日也就平淡的过去了。

    斜阳城里,顾卿烟到了约好的见面的茶楼,小二引着进了定好的雅间,茶具已摆好,茶艺师做好了准备,正欲烧上水,素心上前,施礼,说道:“我来就好。”

    那茶艺师微愣,看了看素心,见素心朝他又点了点头,随即退下了。

    茶艺师走后,素心没有坐在茶几前,而是让顾卿烟坐下,素心坐在一侧,随时帮着顾卿烟,烧水,清洁茶具,拿出备好的茶叶,投茶……裕王进来时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禁放轻了脚步,暗暗禀退了下人,连素心也悄悄离去。

    斟一盏茶,青烟袅袅,淡淡的香气也随之而来,摆在面前的茶盏通透,茶汤淳澈添了几分韵味。

    茶斟七分满,慢慢端起,闻香轻品,时光此时静好安稳。

    顾卿烟抬头,缓缓说道:“通过他们找我来,不是叙旧的吧。”

    裕王笑笑,他的笑总让顾卿烟觉得痞痞的,他说:“有事,要私下找你就怕你那精明的谷主说我给你找事。”

    “现在就不算找事了?”顾卿烟反问,她不喜欢麻烦事,所以也只是不得不的情况下才会帮这些王爷们。

    裕王拿出一小册子,说:“这事,只能你来。”

    顾卿烟拿过册子,翻开,上面有些名字她是认识的,但仍然问:“什么意思?”

    裕王解释说:“这是在袁钊家中发现的,原本在宫里那位手上,这是我誊抄的,整理了下。”说着喝了口茶,“前面这些有标识的是已经处理过的人,朝中处理的或者你,处理的。”

    他一边说着顾卿烟一边看着,确实,前一两页的这些人,有的是死于她的手,比如袁钊,比如永安郡主,这些人原先都是五皇子的人,当时清党羽,顾卿烟帮着除了些。

    往后翻了翻,人就有些杂了,有偶有耳闻的门派,也有大人,顾卿烟问:“这些也是?”

    裕王道:“不能算直接,但也有关联,如你所见朝堂之外的,地方上的都有。”缓了缓说,“不过这倒不是最重点。”

    “噢?”顾卿烟疑问。裕王指了指永安那一栏说:“还记得那个永安郡主吗?”

    顾卿烟想了想,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裕王找到她,让她在七日内让永安郡主“意外身亡”,她没有问原因,就当顺手就做了,那日打听到永安郡主要出门,半道上路过一客栈众人听下打算吃饭,顾卿烟往那食材里加了点慢性的毒药,便走了,七日后从永安侯府传来消息,永安郡主得了不治之症病逝了。

    入夜顾卿烟亲自潜入侯府查看尸体,确认无误了才悠悠的离开。

    “我现在告诉你原因。”裕王说,“她还是浮荼主母蛊的宿主。”

    顾卿烟听罢,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永安郡主死后没多久,好像确实就是浮荼重新开始私下找宿主的时候。

    “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说?”顾卿烟不明白裕王他们瞒着这个理由是为何。

    裕王道:“世人只知五皇子恶疾暴毙,可宫里却有人知道,那是受了蛊虫影响。王室皇子与前朝有所牵扯,这事不是随便就可以说的。”

    “所以你们怀疑浮荼有人已暗藏宫中,然后查出了那主母蛊宿主,不便自己动手就找了我?”

    顾卿烟大致捋了一下,五皇子暴毙之后的那三个月里,宫中私下动了诸多手脚,清理了一大批人,宫女太监侍卫官员,速度之快。顾卿烟只当是清党羽,不知还有这么一层。

    近来浮荼多有动作,宫中已然察觉,又从袁钊家中搜出一名册,上面还有与浮荼有直接关系的人,绕了一个圈,所有事情,似乎又回来了。

    顾卿烟轻叹了口气,说:“朝堂的事,你们自己查,要做什么你就直说。还有,我们已和浮荼打过照面,他要找的新的宿主就在我身边。”顾卿烟本想说就在清泉山庄,可想了想还是换了说法。

    裕王道:“桃花涧有一道密令,如今需要你们继续执行下去了。至于这些人,待我确认好了会派人告诉你。”

    那道密令顾卿烟是知道的,那会儿她就听胥少霖说过,终有一日,那道密令是需要执行完的,否则,桃花涧永远有一份沉重的牵连。

    说话间顾卿烟开始了第二道茶,茶香重新布满整个雅间,就听裕王叹了一声:“我本以为,这件事,结束了。”

    原先,他们认为袁钊就是五皇子党羽最后的一个爪牙,除了曾经的逆党也就清干净了,而那浮荼的线随着这些人的消失自然就消失了。他就算想再重新培养一波,中间的时间也足够让宫中和桃花涧布好他们的局了。

    可这册子一出,倒又挖出不少人,看上去无关紧要可也不是没有后患,再加上听闻江湖中也开始了新的争斗,浮荼渐渐又出现在眼前,时间,不等了。

    顾卿烟反倒安慰他说:“浮荼在一日不就挂心一日,你们早该习惯的。”

    “那不外面有你们吗?”裕王说,“况且那回的反噬他们也元气大伤。”

    “就算元气大伤,不也还是潜在宫中了吗?”顾卿烟调侃。

    裕王争辩道:“不过是漏网之鱼,让他们抓住了机会。”

    顾卿烟轻笑了一声,拿过册子,指了指上面几个门派说道:“那这几个呢?”江湖的事,朝堂不便干预,可如果就凭一本名册桃花涧就出手,似乎也不太对。

    “在这之前他们倒也安分,我能知道的也不过是他们有在暗中帮老五集结势力,自老五去了后,就没什么动静了。”裕王道,那些人重归江湖之后若非铁证把柄,他们也无可奈何。

    顾卿烟道:“既然出现在这名册上,你也想知道他们和浮荼有没有关系吧?”

    裕王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看了看顾卿烟,顾卿烟明白了:“这事只能交给三哥了。”

    裕王嗯了一声,顾卿烟说:“如果有关,我会解决。”

    “什么条件?和少霖谈?还是百里墨?”裕王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问顾卿烟,以往他们之间的交易筹码都会由胥少霖或者百里墨出面来谈。

    只是这回,顾卿烟开了口:“不,我和你谈。”

    裕王看着顾卿烟,眼前女孩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着坚定,他知道,那双眼眸透露出来的,是顾卿烟的一个重要决定:“你有想要的?”

    顾卿烟或许是因为向来不愁吃穿用度,所以总是无欲无求,什么东西只要她看得顺眼觉得还行就都算过得去。

    顾卿烟道:“不止我,整个桃花涧想要的。”

    顾卿烟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可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赌一把:“这事结束后,桃花涧与宫里再无任何关系,不再有暗卫输送,也不再有任何往来。”

    若能从此除了浮荼,朝堂就算是没了江湖隐患,桃花涧也正是因为帮他们做了许多事,终有一日会成为别人的话柄,于桃花涧,于宫里,都是不利的。

    这些年来,桃花涧在江湖始终保持中立,便是为了自身的存活,她见过胥少霖为平衡各方关系做着多面人,见过宗越两头跑和时常的一语双关,见过百里墨的无奈,其实每个人都因为桃花涧的双重身份一直做着两个自己,因为这层身份,大家不得不扛起这个压力,顾卿烟看在眼里,想让往后的桃花涧轻松一些,想让大家就做逍遥的侠客就好。

    “再有,待有一日朝堂稳固,你们终究不希望有人说南宛有位帝姬是桃花涧四姑娘,那个无情沾满鲜血的杀人魔吧。文臣史官,悠悠众口,多不好。”桃花涧与朝中有联系,此事在南宛并不是秘密,哪怕是不知道的人只要稍加打听也能知道,毕竟当年云鸾长帝姬与桃花涧二爷成亲一事还是先帝赐婚。

    顾卿烟在朝中也还留有封号沁蕊帝姬。

    顾卿烟说完,扬起嘴角,笑意嫣然,裕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前的顾卿烟有些缥缈,伴着茶香青烟,有些摸不着:“烟儿,你想怎么做?”

    他们很少互相叫对方,这句称呼他脱口而出。

    顾卿烟为他再斟一盏茶,道:“浮荼尽除之日,再无桃花涧四姑娘。至于沁蕊帝姬,你们不是有自己的办法吗?”

    裕王不好自己做主,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有的事不能爽快答应:“我会给你答复,不过不是现在。”顾卿烟也知道,就没再说下去。

    只见裕王收了手册,拿出一个锦盒,顾卿烟打开来看,里面是个精致小巧的手炉,裕王道:“那日瞧见一手炉样式好看,画了下来,让司匠做了一个。”

    顾卿烟是喜欢的,冬日里她喜欢穿衣袖更长的衣服,手藏在里面可暖和了,这个手炉小巧玲珑,两手搭一块藏在袖下倒也看不出来。

    顾卿烟拿在手里把玩,说了谢谢,又听裕王道:“你再好好看看底下。”

    顾卿烟听罢拿高了手炉,底下有一小暗格,顾卿烟在裕王的眼神示意下打开暗格,便见里面有一小瓶,与手炉相连顾卿烟研究了一下,没怎么明白,裕王解释说:“你不是有些毒可以通过烟让人中毒吗,诺,你将那毒放在这,热了产生烟……”

    顾卿烟一笑,这倒是个好办法,打趣道:“那你也不怕我也中毒?”

    裕王道:“你要熏香也不错。”他才不会说一开始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

    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顾卿烟与裕王道别,离开前,裕王看见窗下不知何时停着两匹马,胥少霖就在一马上,顾卿烟正欲出门,听裕王略带失落的语气说:“烟儿,你很久没有叫过我们王兄了。”

    顾卿烟自从去了桃花涧,此后就只叫过胥少霖他们哥,顾卿烟没有回头,说:“毕竟我是桃花涧四姑娘。”说罢,下了楼,裕王在楼上看着顾卿烟出了茶楼的门,上了马,和胥少霖说了几句话还像胥少霖显摆了刚得的手炉,最后扬长而去。

    “你看见了吗?她的笑,她的轻松是从这走出去才有的。”裕王说给自己身后的侍卫听,那个贴身的侍卫当年也是桃花涧送进宫的暗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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