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书房,一张很普通的旧色的圆桌,一叠很普通的泛黄手稿,和一个很普通的白胡子老人。

    窗外是很普通的月色,书房里是很普通的照明水晶光亮。

    白胡子老人正眯着眼睛,仔细地研究着一份手稿。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老人没有抬头,低声说:“请进。”

    他的声音有些沙,但还可以听出很浑厚的底色。

    吱呀一声,一个身穿黑色法袍的高瘦男子推门而入,他黑洞洞的眼眶中是一双血色的眼眸,正是布兰德。

    见老人依旧再翻阅着手稿,布兰德走到桌边,将手里的羊皮纸丢在桌上,问道:“您能告诉我,这分名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抬起头,看了眼血眸法师丢在桌上的羊皮纸,温和地说:“这是今年新生名单,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学生,”布兰德指着一个名字说道:“莫林·卡兰德,来自洛萨公国,是我负责招生考核的地方,但问题是,我并没有录取他。”

    “您知道我的理念,您也知道我坚持的信仰,古老的荣誉和严明的律己,我不希望学院变成一些人苟且营私的地方,我要求彻查这件事情。”血眸布兰德一字一顿地说。

    看到那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白胡子老人来了几分兴趣,他放下手稿,微笑着说:“这学生怎么样?”

    没想到老人是这样的反应,血眸布兰德愣了一下,说道:“魔力容量很出色,几乎达到了极限的十法尔,精神力量学徒三级,也很不错,身体力量学徒二级,对于尚未锻炼魔力的人类少年来说,也算不错。但问题是,他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我邀请他来学院,向战职方向发展,但他坚决要向法职方向发展,所以我没有录取他,”布兰德解释了几句,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他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新生名单上,又是被谁录取的,我要求严查。”

    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事情,血眸法师似乎格外在意。

    老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个学生是我录取的,在十一年前。”

    布兰德沉默,一双血眸盯着老人,等待着他给出解释。

    “准确来说也不能算作我录取的,”老人说:“是因为一个人的推荐,才把他记在了名单之上。”

    “这是伊露维塔魔法学院。”布兰德回道。言下之意,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推荐一个婴儿直接进入这里。

    老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是大祭司阁下推荐的。”

    书房里安静了很久。

    布兰德点了点头,缓缓向门外退去,直到身影融进门外的阴影,才低声吐出一句话:“即便这样,我依然不看好这孩子,菲尔丁院长。”

    书房的门合上。

    白胡子老人看向窗外的夜色,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的目光深邃而渺远,仿佛能看穿笼罩在岁月之上的迷雾:“这么看来,还是再次出现了啊,不能使用魔法卡牌的人,可原因又是什么?当初菲妮克丝一定要让我提前录取这个孩子,是因为她遇见到了什么,还是仅仅只一个巧合而已……”

    ……

    夏日的午后,从湖面上吹来习习清风,虽然阳光有些刺眼,但空气并不闷热。

    莫林与巴伦期待已久的,基础战斗入门课程,终于要开始了,上课的地点在山脚一座竞技场般的建筑之中。

    椭圆形状的竞技场占地很广,如同一座小型城市的外墙,白石垒就的外墙与坐席早已残破不堪,许多藤蔓般的绿色植物攀爬延伸在白石之间,静待时光缓缓流淌。而与经过修缮的宿舍古堡相比,这座有些残破的竞技场要显得沧桑太多,大部分石柱与拱门都已坍塌断裂,横面上是刀斧劈砍出的道道伤痕,却在太过漫长的岁月里被磨去了锋锐的棱角。

    竞技场内是开阔的广场,广场上则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竞技台,周围是许许多多的兵器库,保管存各式各样的兵器:从常见的弯刀与长剑,到厚重的锤斧,再到少见的那些弯镰和刺棍,甚至是样式古怪的机械武器,但所有的兵器,数量都格外多,大致估算,每种恐怕都不下百把。

    他们的课程便在一座竞技台的旁边进行。

    莫林他们小组,与金发的艾莉丝带领的小组,以及斯特雷耶与奥斯蒙的小组全都被分配到这一课次中,他们都已换上了战斗的便服,整齐地站立成队,注视着他们的课程教师:一个山地矮人。

    与更加喜爱符文研究以及打造技艺的符文矮人不同,在矮人中,山地矮人算是较为高大魁梧的一支,更为好战,就如同人类中的卡迪尔人一般。

    眼前的山地矮人比奥斯蒙稍高,但要壮实得多,长长的棕色络腮胡须一直扎到微鼓的腰间,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列队的学生。

    “我叫桑地·铁锤,是你们基础战斗入门课程的老师,”他不太标准的通用语夹带着北地方言,“首先来说,对于不同发展方向的学生,这门课程有不同的要求,但基础的身体素质要求一样:在学年结束前,通过魔力锻炼,身体力量必须达到一阶战职。”

    “下面我来说说另一项要求:对兵器的熟悉。”桑地·铁锤粗声说道:“或许你们接受过身体素质的锻炼,但很少有学生,专门熟悉过兵器。而在战斗中,尤其是近距离的短兵相接时,对武器的熟悉与感觉是尤为关键的。”

    说着他走到兵器架旁边,那是一排的双刃铁斧,锋利的斧锋闪着寒光,“下面将是你们所要学习的训练方法。”

    只见山地矮人拿起一把铁斧,反手向天空垂直抛起。伴随着呼啸,铁斧斧身旋转着,被抛起十数米,然后旋转着又笔直落下,双刃的斧锋势不可挡。

    眼见铁斧已贴着桑地的身子落到他面前,许多学生已经惊叫出声,但矮人却看都不看一眼:“熟悉一把武器,它就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你可以随时感觉到它的位置,速度,以及所携带的力量,并可以自由地使用它。”

    说着他蓦一伸手,准确地抓住了下落中斧子的斧柄,然后再次将其抛向空中。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从兵器架上拿起另一柄铁斧,紧接着第一柄抛向空中。

    “或许你们在街头杂耍艺人见过类似的抛球,但这种练习确实可以帮人熟悉兵器,它的质心,它的形体,它坠落的速度,它锋刃划过的轨迹等等……”一边说,桑地一边从兵器架上拿下其他的铁斧抛向空中。

    “一,二,三,四,五……”莫林在一边默默地数着。

    第一柄铁斧还没达到最高点,山地矮人又已经抛起了十八柄铁斧。

    每柄铁斧一米多长,在空中几乎首尾相接地旋转着上升,各自有微小差异的轨迹,却神奇地没有发生任何碰撞,如同秩序井然的鸟群。

    而等第一柄铁斧落在矮人身前的时候,他已经整整抛起了三十六柄铁斧。

    然后他左手接下,迅速交到右手,然后抛起,同时左手接住下一柄铁斧。

    远远看去,山地矮人的头顶仿佛有一道二十余米高的金属瀑布在坠落。

    艾玟诺,莫林,巴伦,乃至一旁的红发希亚和银发特维斯,全都目瞪口呆,即便一向波澜不惊的斯特雷耶,在这样的景象面前也有些瞠目结舌。

    三十多柄铁斧就这样被桑地·铁锤杂耍般地抛掷着,每一道坠落的斧锋都足以划开血肉,劈碎骨骼,但他却游刃有余,那粗壮的手臂和短短的手指显得如此灵活,甚至他的目光都还放在学生身上,继续讲着:

    “这种练习对力量,精神感知,以及身体协调都有很大的帮助。向战职方向发展的学生,要求可以保持三十六柄相同兵器在空中稳定不坠,另外还要可以保持任意十种兵器不坠,它们将会是你的敌人使用的武器,熟悉它们很利于以后的战斗。”

    “而准备向法职方向发展的学生,只要求十种兵器不坠。”说完他补充道:“如果在这里的兵器库中找不到你所使用的武器,可以去制作处,会帮你制作同样的形状与重量的武器,当然品质只是练习使用的道具而已。”

    说完,矮人老师将一柄柄接到的铁斧轻巧地抛回兵器架上,钢铁般的洪流被收回了它们的来处。

    “这不是项轻松的练习,需要大量的时间与汗水,但我相信你们,能够完成。”他粗声鼓励道:“下面我们来讲解模拟竞技战斗。”

    “战斗,是职业者最重要的技能。在战乱的年代,我们通过战斗保卫自己的家园,捍卫自己的荣耀。而即便是在和平年代,我们依然在努力抵御着混乱。”桑地说着:“虽然学院努力保证每个学生的安全,但同时也希望学生可以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并锻炼出坚韧勇毅的品格,所以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修葺了这座竞技场,并刻下了非常复杂的结界:模拟竞技战斗系统。”

    “我需要两个勇敢的学生,来进行实战演示,有谁自愿吗?”桑地问道。

    不少好战的学生都纷纷举起了手,包括巴伦,希亚,奥斯蒙,当然还有莫林。

    矮人老师环顾了一下,指了指莫林与奥斯蒙说道:“就你们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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