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兵完成佯攻任务以後,华勒丝马上便继续按照父亲所订定的计划行动,沿途上,她的心思一会儿飞往侯爵府中,一会儿又飘向後面的钟楼,在这些派系斗争中,她越发感觉无力从心,可是,想当初,不正就是她自己决意背弃这些义务吗?而如今,她又怎能厚颜强争奕棋者的席位?

    担忧更使得时间显得磨人,少女极目远眺许久才终於在街道的转角处觅得侯府的华灯,她领兵悄悄地接近自家的府第,然後就瞧见两名眼熟的门房全副武装地警戒在门口,见此状况,华勒丝就领着众人归入府中,吩咐数句,便解散了。

    甫踏至府中的前庭,她便知道在自己离开侯府的那一个时段肯定是出事了,今夜的莺雀没有啼哭,平日由园丁与花王照料得健健康康的绿草皮亦爬满狰狞似蜈蚣的隙缝,华勒丝见了,左手不由自主地抚上死剑红樱,又想起,那必死的果。

    脑海闪过数十种不同的念头,她又在仆人的相近下迈入正院,里面没有一人在院中亮刃,这里的男男女女,上上下下,皆是一片忙碌,在那些流动的人影中,声声低微的消息正在流传。

    “唉……真是惨……死了……死状……”

    “谁?……不幸……今夜……”

    “西院的……门房的……院的……後门的……都死……”

    “不好了!不好了!……”

    “嘘──安静……玛莉你就是死性……怎麽了?”

    “……侯爵他……”

    “死……?侯爵?!”

    “听说……”

    急烈的马靴印在华美的红毡,少女沿路听着这些流言碎语径直往父亲的书房大步而去,她匆匆把那道熟识的大门打开,但未有找到想要看到的人,独独只有一室撩乱。

    呯!

    侯爵的长女重重地关上书房的门扉,又雷厉风行地走向西院,那儿有她父亲的寝室,亦是那个「蠢女人」的寝室,若然可以,她绝不想去,然而,她的父亲在那儿,她的关心也必须送到那儿。

    兴许是因为乱事的关系,今夜凌晨的西院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安的味儿,这使得华勒丝虽然依旧心生烦厌,但是却是拥有一丝别样的快感,那滋味禁不住让少女的蓝眼发笑,让她的回忆汹涌。

    这一天,是她首次来到父亲在西院的寝室,寝室的门口有一名骑士装束的壮汉在看守,这个男人是华勒丝老相识,他是刚朵-纳斯农-菲尔,乃是纳斯农家四大族护之首,少女被他从小看到大,他待她是特别的好,因为他也曾经看过东院的美丽。

    才看见华勒丝,刚朵就挥舞着他的巨臂,不断催促着:“噢,天见犹怜的乖孩子,你终於来了……你该快点看看侯爵大人!去吧!去吧!赶紧去!”

    由於刚朵的推挤,华勒丝半点准备也没有便一头撞进父亲的寝室,寝室内,入眼是明澄的光线,光线里的装潢把房间填满温暖的感觉,直使少女一阵恶心,她心中冷笑一声,又看到床上的父与床边的人,万幸,她并没有看见那个没有品味的庸俗女人。

    而床边的人又是她的老相识──她们的副管家,莱利。

    不过,这个温文尔雅的黑人现在的情况却是使得华勒丝微微一皱,他的脸色煞白,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有些不自然的扭曲,身穿的白衬衣濡染上数朵盛大的红花,他看见华勒丝来了,便笑了笑,柔声轻唤:“欢迎回来,华勒丝。”

    “你受伤了?”

    “嗯,肩膀中了一剑,但没有什麽大碍。"莱利摇了摇头,半开玩笑似地抱怨道:“倒是我的外套就真的报销了,唉,才是新买的啊。”

    “哈,没事就好。”

    华勒丝点了点头,又往躺在床上文风不动的父亲看了一眼,淡淡地问道:“那他呢?”

    在看到父亲的刹那,生死因果便告诉她,她父亲的性命安然。

    “他?在装死而已。”莱利笑道。

    於是,大床中的侯爵便在副管家的语末弹了起身,他似乎十分不满意地叫道:“我忠实的莱利啊!真想不到!真想不到,连你也会背叛我!”

    侯爵他又向华勒丝说道:“华勒丝啊,你赶快将这个叛徒给我带走吧,要不然,我早晚会被他害死!”

    铮然一声,华勒丝的死剑也同时出鞘,搁在父亲保罗的咽喉。

    “演!再演,我就帮你完美代入死者这个角色!”

    闻言,纳斯农侯爵一指弹开喉间的冷锋,正色说道:“初步的情形和我的预计完全相符,他们的目标确是本侯爵的项上人头,只是这次的刺杀却是出乎意料的凶险,大管家加比奥提早的背叛令我们十分错愕,也使得我手头上的底牌几乎掀尽……”

    “所以,你们知道是谁主使了吗?”

    侯爵摇了摇头,平静地答道:“很可惜,我们无法查清敌人的身份。不过,我们终於知道他们那一方至少拥有一名灵魂契约师,这些刺客的灵魂已经全部被烙上了契约的印记,所以他们才能获得这麽多绝对忠诚的死士。"

    此时,旁边的莱利也是一阵感慨:“呵,也真亏他们能够找到灵魂契约师这个珍稀物种,明明己经好些年没有听过他们的出现了……”

    听见灵魂契约师这个职业,华勒丝也是不禁秀眉紧皱,她心中牢牢警惕自己在必要时要自行了断,又向侯爵问道:“所以,你打算怎样做?”

    “怎样做?”纳斯农侯爵玩味一笑,答道:“接下来,冷血的保罗将会陷入昏迷,而作为「四大族护」之首的刚朵则会遵从规定代理族务……”

    “等等,刚朵他只是个武人,他压得住场面吗?”

    以夹带一丝怪责的眼神瞥了瞥少女,侯爵解释道:“刚朵他自然是压不住场面,也正是要他压不住场面,我们才好找出他们的破绽,而且要是还有什麽变数,还有本侯爵在……”

    华勒丝打断父亲的话儿,问道:“那麽,我有什麽能够帮忙的?”

    侯爵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许久,又轻叹一声,道:“你只要假装我还在昏迷就够了。如果你真的想要脱身,家族的事情你就别参与太多,知道吗?”

    族长与父亲的身份总教他陷入两难当中。

    “嗯。”顿了顿,贵族少女又问出搁在内心许久的疑问:“对了,我的东院应该没有出什麽事情吧?”

    在这个问题上面,尚没有等到侯爵亲自开口,莱利便已经抢先解答了:“呵,今晚的东院还真是侯爵府中的世外仙境,我派人查看过,那里别说人命伤亡,就连一花一草都没有被那些人动过,所以华勒丝你就不必担心那两个小女仆了!”

    黑人莱利可是十分珍惜每一个能够调笑自家小主人的瞬间。

    “哼,谁要担心她们?我担心的只是东院的颜面!”华勒丝的雪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但她仍是半点也不自觉的口硬。

    而莱利则是特意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不住地点头和应:“是的!是的!咱们的华勒丝小姐只是为了顾全东院的荣耀才来关心我们这些下仆的,我们都十分明白的!”

    这种明显的口是心非,却是激得少女咬牙切齿:“莱利你!”

    这时,侯爵突然敲响床头,打断两人的斗嘴:“好了,够了。算算时间,华勒丝你也应该离开了。这个房间只有昏迷的侯爵,依照你的个性,可不应该在此逗留太久,要知道,这个侯爵府内的暗椿可是永远也拔不清啊。”

    说了这麽多,不就是要赶她走吗?心里这样想着的华勒丝留下了一句话,愤然就难开了这个惹她讨厌的房间:“哼!父亲你错了!即便是清醒的侯爵也不值得我花费这些宝贵的光阴!”

    留下的两人相顾一笑。

    分明就是口是心非啊。

    ……

    ……

    黎明时分,东院大厅,大钟仍是清晰可闻地响着,华勒丝半举着一杯红茶,木然地静坐在单人沙发上,沙发的两旁是安娜与菲丝两仆,她们两人直到乱事结束,有人前来探询的时候才知道今夜发生的动荡,也因此而庆幸不已。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似乎无止尽的黑夜也总会步入白日,微光悄然溜入窗子的薄纱,抚上华勒丝的肌肤,花园的鸟儿也准时地醒了,细细碎碎地唱起歌来,少女看了听了,神色微动,她张了张嘴,低头想要啜饮一口香茗。

    “大小姐,茶冷了。”一旁,菲丝提醒道。

    瞅了女仆一眼,华勒丝还是轻抵了一口,续道:“无妨。”

    菲丝又问道:“大小姐,要否先用些早点?”

    “嗯,也好。”华勒丝再瞅了菲丝一眼,她有些好奇,为什麽这个一向谨慎的女仆会变得大胆起来?难不成是某个好事的黑人给她说了什麽多余的话?

    听见华勒丝有想吃早点的意思,菲丝便向那个快要睡着的安娜送去一道眼色,示意她赶紧到厨房准备那些事物去,要是菲丝不再让这个爱睡的家伙去做点事情,恐怕等下子她就真的要在大小姐的面前睡着了!而听见可以到厨房溜溜的安娜则是马上一扫五官的疲倦,她扬起一个精神满满的笑容,踏出了东院的大厅。

    自安娜离去不久,华勒丝和菲丝又落进了无声的等待,不过,她们也只是等了一会儿,那个彻夜奔波的蓝发少年也终於背着一个人,敲响了东院的大门。

    才看见彼德的出现,华勒丝开口就以严肃的口吻调笑道:“蛆虫,你没有对我家的小猫做出什麽奇怪的事情吧?要是弄脏了我的东西,那个下场可是半点也不好玩喔!”

    感受到背後的温软,彼德不动声色的面容之下却也是不免略有尴尬,也就赶紧澄清事实,忙道:“放心,我对异族没有兴趣。”

    但这番说辞却是换来,华勒丝的鄙视:“请不要随便向我表露自己的性癖……真变态。”

    一旁的菲丝也偷偷低头笑了。

    此时,累得一身疲乏的彼德也懒得和他的师姐斗嘴,便将猫女平放在沙发,赶紧将需要说的话说个清楚:“她虚弱得紧,需要好好调理。”

    “菲丝,替我照顾好这只猫女,我这儿暂时不需要有人服侍。还有,她若是醒了的话就来通知我,要是我不在,便告诉她,本小姐要她在东院乖乖等着,警告她别再到处乱跑。”

    华勒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只猫女好好地关在笼子里养着,就像……就像侯爵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样,她和他都只是想要保护好心中介怀的人们,也甘心背负人们的怨怼。

    “是的,大小姐。”菲丝领令,便背起沙发上的猫女,往二楼客房去了。

    舒畅地喝了一口茶,彼德说起昨夜的经历:“对了,刚才我碰到铁树枝的人”

    少女好奇地问道:“哦?怎麽一回事?”

    於是,彼德便将事情的经过向华勒丝详细说去。

    稍稍讨论了一会儿钟楼的事情,彼德突破话锋一转,问道:“那麽,伯父那边怎样了?”

    听见彼德打起侯爵的事情,华勒丝的神色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落寞,她说:“那边的破事我们就不要去管了,反正他们也不希望我们介入其中……"

    思及此处,她又似是一时兴起地站起身来,爽朗笑道:“走吧!我们还是继续去处理老师的试炼吧!至於刺客什麽的,我们自己好好提防就是了──”

    语罢,华勒丝便一把抄起放在桌上的两口佩剑,像一袭风似的,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而快要累倒的彼德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急步跟了上去。

    ……

    ……

    三分钟後,女仆安娜推着餐车回到大厅却是找不到半个人影,她抚着肚皮凝视餐车上的早点良久,心中想着,究竟可不可以把它们稍稍处理掉一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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