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直接上报好了,也许……也许,我们会没事呢?!”

    “别做梦了!”

    “是的,大人们会需要替罪羊,而我们就会是最好的替罪羊!”

    “可,可不上报,我们又能做什么?!”

    “……”

    “……”

    一阵短暂的沉默……

    “再等等……也许会有办法的……”

    “也许?知情不及时上报,可是会罪加一等的!”

    “我说再等等,大人还没发话呢,你急什么……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说话的人急躁异常,最后一句语气音调已经升高不少,可队长仍然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会罪加一等的,罪加一等……”

    一名圣殿守备军战士,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不断地晃着脑袋,嘴里反复念叨着。

    “大家都先冷静下来,总会有更好的方法的……我们再想想,再想想……”说话的人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扫过众人,想着尽量安抚大家的情绪,只不过他没发现自己的面容上也满是焦躁的情绪,使他安慰的话语打折不少。

    “诶?!!不要吹号角,不要……”

    是那名要崩溃的战士,正双手颤抖地捧起号角,已经放到了嘴边的位置。有人注意到后,想连忙出声制止,却是已经来不及,只看到举起号角的那名战士,已经憋足了一口气,嘴边的号角顷刻就要响起。

    锃——

    刷——

    一道银光流离——

    月光下喷出的一抹殷红,宛如夏花。

    号角是不会响起了,因为想要吹号角的人,正双手捂着自己的脖颈,惊恐地瞪着眼睛,新鲜的血从双手的指缝向外狂涌出来。

    站在他身旁的是那个号称有屠龙实力的男人,此刻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愕然注视着自己手中出鞘的长剑。

    “不,不,我不想……来不及……是你逼我的……老婆孩子……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面对被自己割开脖颈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同僚,拥有屠龙实力的男人声音颤抖,歇斯底里且毫无条理。

    盖尔没想到先出手的竟然是这个人,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胆量。

    “这……”

    “怎么会这样……”

    “你疯了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众人被都震惊得面面相窥,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疯了,你怎么能对自己的袍泽兄弟出手?”

    “我没疯……我没疯!我有老婆孩子,我妻舅是枢密主教,他不会允许家族里有任何污点存在。”屠龙男人面色惨白,神情疯狂而狰狞,“谁也不能让我成为污点,谁也不能,谁都不行,不行!!!”

    “你们不是要想办法吗,会有办法的,我妻舅是枢密主教,他会帮我们的想到一个好办法的。”

    “办法……”一直如亘古不变巨石的队长突然开口了。

    原本噪杂的四下里,静默下来。

    “办法啊,是有的。”

    队长在众人的注视中一边说,一边慢慢走过来,平凡面容下那双不大的眼睛,如一滩黑水,阴沉不见底。

    “大人,你辛苦走到守备官的位置上来,不会轻易的丢掉对不对,我妻舅会帮您的,真的,他会的……”

    队长在杀人者面前站定。

    “恩,这也是个办法。”

    队长低沉的话语,在寒风中幽幽渺渺,像是赞同眼前人的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听到队长这么说,那人面上刚一喜,就听到队长平静低沉的嗓音又传来。

    “圣殿守备军戒律第六条是什么?”

    作为常年厮混在圣殿守备军的老人来说,十诫律早已烂熟于心,听到队长问,下意识的张口就答了出来。

    “擅伤袍泽性命者……(殉),”没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就已觉察到不对劲。

    “不,不……我是为大家,不光是为自己……”

    “恩。”队长的声音无喜无怒。

    噗----

    也没看到队长如何动作,原本应该别挂在左侧的长剑,此时已经穿透了对方的胸腹。

    “你……我……妻舅是枢密……主教,唔哇……”屠龙男人口中鲜血涌出,眼中流露惊恐,“他有办法……”

    队长不理对方惊恐、不解、愤恨、不甘等等诸多复杂情感揉搓在一起的眼神,口中只管低沉振振。

    “光明神在上,愿你的罪孽能在炼狱中得到救赎,并从中找到归途,我的兄弟。”

    却是一段悼词。

    语毕,队长也不管那人还有什么话要说,手中长剑一提,然后从对方的躯体里拔了出来。

    哗啦,如覆水般倾泻出体的脏器,红白绿黄的铺了一地。

    这位刚刚的擅杀袍泽的凶手,半跪在地上,双手极力地想把倾泻出来的内脏再装回自己的肚子里,但每装进去一次,又都马上流了出来,如此重复到第三次,便倒在一旁,不再动弹。

    队长在拔出剑以后,就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擅杀袍泽的人,已殉。”队长平静低沉的声音顿了顿,“但他说的也没错……”

    “唔……”

    “大人……”

    “……”

    除了盖尔以外的剩余三人,原本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已是面色苍白如纸,如今猛然再听到队长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更是疑惑不解。

    “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队长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用那深沉不见底的目光,逐一向剩余的下属们脸上扫视下去,宽厚的嘴也随之裂开,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那笑里泄出苍白的牙,称着刚沾满血迹的面颊,在惨白的月光下,妖冶可怖。

    目光所到之处,这些下属们全都移开目光,极力回避着,这令人心悸诡异的笑,不肯直视。

    盖尔也觉得队长此刻的面容,太过惊悚,但当那深沉不见底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时,他却强忍着发麻的头皮和眼睛想逃开的冲动,坚韧地与之对视。

    抽了抽嘴角,长吁一口气的盖尔,知道是时候了。

    不疾不徐地拔出长剑,左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尖峰,像是抚慰恋人的背脊。转瞬,毫无征兆地突然暴起,猛地刺进挨着自己而立的那名同僚肋下。

    此时的盖尔脸上满是狠厉之色,平时一如秋水清澈的双眸,此刻也被这满脸的狠厉浸染的血红。

    不管手下动作如何迅捷,盖尔的目光都没有离开队长的双眼,他要戒备,但同时更要从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目光中,找寻到自己想到的东西。

    就这样,即便连刺中与否,盖尔都没有撇过一眼,因为双手下的触感已然说明了一切。

    双手中的长剑因对方身体里肌肉的收紧而不停颤动。

    “你……”

    盖尔并不理会对方,双手用力一搅,原本被刺的同僚要说出的话,倏然嘎止,感受到对方肋下因疼痛而稍稍放松了一些的肌肉,复又快速用力向里一刺,双手再奋力向上一拉剑柄,一股滚烫的血腥味道,顷刻扑鼻而来。

    任何时候杀人都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夺走一个鲜活生命的也仅仅就是一个理由罢了。

    “请原谅,我只是想活下去……”盖尔唇边蠕动,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拔出长剑,扑通一声,此刻世界上又多了一具新鲜的尸体轰然倒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从盖尔突然发难,到结束,连半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

    但就在这半个呼吸的时间里,盖尔与队长两人间的目光交流从未停止。

    盖尔笑了,不自觉地笑了。

    因为,他在队长的眼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凛冬的寒风中,同样血迹斑斑的两张脸颊上,盖尔与队长都在彼此的眼中,读到了一种让彼此都寒彻骨髓的默契。

    呼——寒风拂过。

    两人同时动了。

    动得一如之前的迅速,一如之前的毫无征兆。

    分别同时奔向场上剩下的两名军士,配合默契得就像是相识多年的两个老友。

    可怜这两名圣殿守备军战士,还没从今晚接二连三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就又遭遇两名袍泽狠烈坚决的袭击。

    虽然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队长和这个新丁盖尔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这些人痛下杀手,但刚才诡异的气氛,以及盖尔毫不犹豫的刺杀了一位同僚后,他们二人已经心生戒备,再加上也是能入选拱卫圣域的圣殿守备军的人,实力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仓惶间拔剑,纷纷挡住了盖尔与队长的狠烈一击。

    “为什么?!大人,你们也疯了吗!!”

    “大人,新丁盖尔擅杀袍泽,您攻击我们做什么?!!”

    盖尔与队长都没有回答,回答他们的只有盖尔与队长手下更为猛烈的攻击,一波比一波更加凌冽狠决的剑势。

    盖尔与队长心里都清楚,必须速战速决,决不能拖延,时间每过一分,事态发展就多一分麻烦。

    战士的战斗力,有时不仅仅靠的自身的武技高低,有时更是需要无比坚定的信念与意志。

    为何而战,缘何而战,往往是一场生死较量中获胜的关键。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为信仰而战,有的人为挚爱而战,也有的人为金币而战,但这些理由,都不会比为生存而战来的更加纯粹。

    盖尔与队长两人无疑都是心中有着这种纯粹信念的人,更不说两人都有着不俗的武技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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