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采兰能痊愈,让高长乐心中的大石头落地,愧疚能稍稍好转几分,曹淑影倒台,曹家倒是没跟着受什么牵连,曹淑影那不争气的弟弟尚且还仗着他堂兄的关系耀武扬威,听闻,前些日子又祸害了个良家妇女,差点逼得人悬梁自尽。

    高长乐明白。

    曹家渐渐势大,靠的从来都不是曹淑影,而是她侄子曹建书。

    嘉元帝尚且用得着曹家,曹建书若真的是有用之才不动也行,可那曹默勇高长乐是万万不能容忍,凭他那个无赖泼皮,竟也想要讨得采兰这样好的姑娘为姨娘?

    真怕他无福享受。

    高长乐眸底目光倏地冷漠起来,想起前一世采兰很可能

    “李劭呢?”

    “怎么还未回来?”

    高长乐收回目光,心中已经有了思量,正说话间,浓浓夜色之中,李劭便迈着沉稳的步子向着长乐殿的方向走来。

    朱鹮向着院子里面张望,随后便是欣喜的看着高长乐,“公主殿下。”

    “李总管回来了。”

    宫灯中的烛火明晃晃的,替人的身上渡了一层光晕。

    从前李劭穿着低等的小太监服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小太监唇红齿白,样貌是出众的,如今换成了正八劲儿的飞鱼服锦服,眉眼间的英凛之气便逐渐显露。

    身材凛凛,样貌堂堂。

    眼瞧着那棱角分明的脸上薄薄的唇角微微的抿着,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俊眉雕刻之下一双眸子目光清明,高长乐嫣红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弧度,璨若星河的眸子目光晶亮。

    “公主。”李劭淡淡开口。

    高长乐似不经意间的闷声嗯了一声,“回来了。”

    快步之间李劭已经靠近,向着高长乐躬身请安之余,便已经挽起袖口,动作熟练的将事先备好的食材放入油锅。

    高长乐觉得朱玉和朱鹮甚是碍眼,白了她们几眼声音淡漠道,“你们先去用膳吧,晚膳便不用你们侍奉在身边了。”

    朱玉瞥了一眼那锅中成色极佳排骨舔了舔嘴,乖巧的捧着高长乐方才分出来的素菜连同朱鹮一起应声退下。

    秋风凉爽,夜色朦胧。

    高长乐就这般随意慵懒的依靠在门边,看着小厨房内神情专注忙碌的李劭,心里面却和抹了蜜一样的甜,此情此景堪称一句良辰美景,谁能想到日后权势滔天的东厂督主,此时正在长乐殿替高长乐洗手作羹汤,还是这般的岁月静好,娴静怡然。

    可惜这美好的时光还未享受多久,便被突然上门的嘉元帝给打破了。

    还隔着甚远,便听见了宋生透过夜色传来的笑声,“皇上。”

    “奴才原先还在奇怪,咱们李总管为何要急着回来长乐殿,原来是大公主把他抓成苦力,这会儿正在小厨房忙碌呢。”

    嘉元帝剑眉鹰目之间的目光也满是温润的笑意,慈爱的眼神看着依靠在门边的高长乐,声音故作威严的开口道,“长乐,父皇的御用监总管,便是这样被你当成了厨子使唤。”

    “可不能太欺负人啊!”

    因着宫里面都是见识过高长乐的性子和脾气的,便是连嘉元帝这个皇上,高长乐不高兴了也是敢给脸色的,因此大家对李劭在长乐殿当差,理所当然的便多了几分同情和理解。

    要是李劭惹的高长乐发火,可能其他的人都会先想想,是不是高长乐又使性子了,而并非是李劭办事不利。

    嘉元帝爽朗的打趣,看着神情专注的李劭目光中也有着几分欣赏。

    李劭是近些日子才入了嘉元帝的眼,为人做事果断干练,平日里又不会多言,有着自己的本事,又不喜欢张扬,怕是哪个上位者都拒绝不了这样有能力的臣子。

    嘉元帝也是如此。

    这还是要多亏了高长乐。

    当初她随便捡了个人到了长乐殿,没想到便是这样出众的。

    见嘉元帝和宋生的突然出现,李劭放下了手中忙碌的事情,将袖子重新挽的平整,恭恭敬敬的向着嘉元帝行礼,“见过皇上。”

    嘉元帝摆了摆手,示意李劭不用太过拘谨,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即可。

    高长乐被嘉元帝这般打断了仔细欣赏李劭认真做事的模样,心里略微有些不高兴,嘟起嘴的看着嘉元帝不满到,“父皇,你这说什么呢。”

    “怎么可能是长乐在欺负人呢。”

    高长乐哪里欺负人了,分明是在提拔李劭。

    “呵呵呵,好,好,好,我们萱萱没欺负人。”

    “五品御用监来亲自下厨,着实委屈了朕的萱萱了,宋生,朕瞧着你也不错,赶明儿辞了殿前的差事,到公主的面前显露身手吧。”嘉元帝淡笑着的看着宋生。

    宋生却是躬身上前笑着配合,“别,别。”

    “皇上,您可别这么打趣老奴了,老奴可做不来。”

    “老奴这把年纪,万一做的不好再给大公主添堵,公主却体谅老奴的老胳膊老腿没饭惩罚老奴,那岂不是奴才的罪过了。”

    “连你也学会了贫嘴。”

    嘉元帝看着李劭即将做好的糖醋排骨,还有一旁几样素菜,瞧着便是出自高长乐之手,顿时来了兴致,“既然不会做,那便去跟公主讨个赏,问问公主可不可以分给你一些,让咱们也尝尝公主和李总管的手艺。”

    “得了。”

    宋生立刻听话的上前,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公主殿下可愿意赏给老奴这个面子?”

    嘉元帝和宋生二人一唱一和,人都已经到了寝殿跟前,哪有还向外赶的道理,只是高长乐本打算和李劭好好的用膳的想法却是被打断了。

    便是不满也只能压下。

    “宋总管都开口了,长乐怎么会拂了宋总管的面子。”

    高长乐含嫣浅笑,昂首看着李劭的目光却是多了几分傲娇,“再添两副碗筷吧,本宫先回前殿了。”

    “劳烦李总管辛苦了。”

    宋生拍了拍李劭的肩膀,有些同情李劭。

    嘉元帝这么一来,少不了李劭便要再多做两道菜式了,便要又多在厨房中待一些时候了,看着李劭那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即便是在这厨房灶火油污繁重之地,却也依旧不染凡尘。

    “宋总管客气了。”李劭颔首,淡笑着回答,高长乐和嘉元帝已经过去了前殿。

    朱鹮朱玉等人听闻皇上驾到,忙不迭的放下了正在吃着的膳食到了前殿,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躬身侍奉着。

    嘉元帝略微挑着眉的看着临床大炕边鸡翅木小几上摆放着的桃花酒,不由得挑了挑眉,“长乐,难不成你知道父皇会来吗?连这酒都替父皇备好了?”

    嘉元帝眸中目光有些惊喜。

    看着那桃花酒的目光更是分外的感慨。

    高长乐蹙了蹙眉,她才不是给嘉元帝准备的呢!她只是想……今天比较开心,想只来庆祝一下,谁知道嘉元帝会过来,这么的不合时宜。

    似乎又像是从前那般不理解嘉元帝的做法,疏远嘉元帝的模样了。

    高长乐不满的嘟着嘴,神情恹恹的端坐在了一旁,也没多热情的招待嘉元帝,心里却是在想着,错过了这样好的时机,下一次又该是什么时候和李劭表明自己的态度。

    总不能让李劭这般摸不到头脑的揣测她的想法和心思。

    就算是眼下她和李劭不能做什么,那也要给李劭的身上打上自己的印记才行,告诉他既然入了长乐殿,便是她高长乐的人的,眼里心里就只能有她高长乐一个,不管是其他的什么些个心思,都不能对别的公主有。

    连多看一眼也不行。

    若是贸贸然的和李劭开口,李劭会不会被吓到?

    自己究竟该怎么说,才能让李劭不觉得震惊错愕,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她的提议。

    高长乐阵阵懊恼,她活了两辈子,有人教过她宫里面的规矩,有人教过她在政治上的权谋,也有人教过她如何拉拢人心,却没人教过她究竟该怎样谈感情。

    究竟该怎么喜欢一个人。

    从前高长乐认为,喜欢一个人,或者是关系一个人,只要引起他的注意就好了,不管是用什么手段。

    所以后来她想要和疏远自己的高长琛亲近的时候,便狠狠的欺负他,每次高长琛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高长乐都会笑盈盈的。

    起码他是还是会理会自己的。

    生气也行。

    所以高长乐才会动不动的就使唤着李劭,便是看着李劭替自己奔波忙碌心中也是贼高兴。

    可是这一世,她不想那么幼稚了。

    怎么才能烘托出来良好的培养感情的气氛呢?

    问采兰和朱玉朱鹮她们吗?

    这几个小丫头青涩的很,怕是还不如自己的,可惜她母后早早过世,就连从小带着自己的奶娘陈嬷嬷也是病逝了,身边没个有经验的长辈……

    她总不能去询问嘉元帝,他的妃子们都是如何讨好他,用的什么手段吗?

    那嘉元帝一定会用看着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到这。

    高长乐又有些颓然了。

    看着嘉元帝的眼神也是有着很大的不满。

    好不容易她才找到了一个这样好的机会,趁着李劭拒绝了高长欢的时候将立场说清楚,没想到被她亲父皇给搅黄了。

    “怎么了?萱萱?”

    “父皇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了吗?怎么冷着脸?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嘉元帝看出来了高长乐的情绪低落,好不容易他才和高长乐缓和了关系,自然是不想让高长乐闷闷不乐的。

    问出来这话的时候,嘉元帝的心里面也是在反思着,是不是因为他近日多疼了一些高长欢的缘故。

    他的萱萱年纪还小。

    自小是娇惯着长大的,有些这些想法也是觉得正常的。

    他身为父皇应当对萱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慢慢的说明情况才行,这般想着,还未等高长乐开口,嘉元帝便自顾自的说道,“萱萱,父皇知道。”

    “近些时候父皇的确是多关注了一些你四皇妹。”

    “那也只是因为父皇觉得愧对李贵嫔罢了,又冷落疏忽了长欢那么久,想要补偿她一些。”

    “不过你别担心,在父皇的心里面,终究是最疼你的,不管是谁都不能撼动你的地位。”

    高长乐茫然的看着嘉元帝,漆黑的眸子目光如水,似乎氲了一层水雾一般。

    父皇他在说什么呢?

    和高长欢有什么关系?

    李劭并未偏心高长欢,那她……就不在乎高长欢怎么样了啊?

    可看在嘉元帝的眼眸中,却是高长乐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委屈模样,心中的自责便又多了几分,“萱萱,是父皇不好,父皇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

    “你便是生父皇的气,父皇也是理解的,只是别让自己再难过下去了。”

    “以后父皇不管是疼谁,都会先知会你一声。”

    说罢,也没等高长乐的反应,嘉元帝便是径自替自己斟了一杯桃花酒,一口入腹,唇齿之间留香,满是娴音的回忆。

    高长乐这般才反应过来,“父皇,你说了那么多就是来骗酒喝的。”

    “这可是母后留给我的!”

    当年谢娴音酿的一手桃花酒,每年阳春三月宫里灼灼桃花盛开的时候,都会酿上好些坛,一些是留给嘉元帝平日里解馋用的,一些是留给高长乐的。

    高长乐还记得很清楚,小小的年纪粉嫩的团子伏在她母后的膝下,听着她母后如数家珍一般的念叨着。

    “闵怀就这么一个嗜好,喜欢喝酒,其他的烈酒太过伤身,桃花酒味道醇香却损伤不大。”

    “我们长乐眼下年纪还小,等着将来出阁的时候势必是要宴请群臣世家来前来道贺,便也喝上母后替长乐亲手酿制的桃花酒,这些可是从长乐出生那一年便开始的呢。”

    嘉元帝把母后留给他的桃花酒喝的七七八八没剩下几坛子了,就来打自己的主意了。

    似乎被高长乐戳中了心事,嘉元帝含糊的笑了笑。

    宋生笑盈盈的上前帮忙嘉元帝解围,“大公主,老奴在这里可是要替皇上说嘴一声了,今日四公主替皇上炖了好些补汤,皇上都没有用,直接便过来看您了,可不是为着皇后娘娘的酒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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