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衙内,杨宽先在后堂和尹天成商议起来。
    “老弟,你果然是了得,如何看出贼人的破绽?”
    尹天成呷了口茶笑说“若是鬼神作案,怎么会把留在案发现场的血迹抹去,分明掩饰过度。既然他们也和你我一般是人,那么无面人也是装鬼吓人,肯定是戴了张面具。”
    杨宽说“这个你那日在现场与讲解时我就已想通,我是奇怪你怎么这快就发现贼人的行踪呢?”
    “与其被动等待贼人出击,不如我们主动放出诱饵,这也是我让李晓芸装扮名媛的缘由。一招得手,我当然要趁胜追击,借封锁城门大肆搜查来惊扰贼人,他们必闻风而动,伺机逃跑,这不正中了我的圈套?”
    “这招确实高明,让贼子乱了方寸,不过你又是如何发现出城的戏班是假的?”
    “这些人说自己是戏班,又身穿布衣,按理不应是巨富之辈。可他们居然租得起厢轿,这可是有钱人才舍得享受的待遇,试问有几个戏班会有如此大手笔?再者贼人和守城军士答话时,不停眼望四周查看动静,分明是心里有鬼。再说了戏班长期行走四方,怎不知夜路危险,黄昏出城必有所急,所以我大胆判断他们就是贼人想分批转移被劫女子。”
    杨宽正想夸奖尹天成几句,堂外走进一名妙龄女子,尹天成定睛看去竟是李晓芸。
    尹天成惊问“小姐,你怎么还没有去歇息?”杨宽也向她道谢,若不是她假扮美女勾引贼人上当,这案子只怕还要耽搁几天才能捉到贼人。
    李晓芸轻张朱唇说道“我放心不下公子,所以一直在衙中等候。”原来她想和尹天成一起去捉拿贼人,可是尹天成都是骑快马而去,她不敢紧紧跟随让自己暴露身份,只好与押解贼人的兵士一道返回后就独自等待尹天成的归来。
    尹天成没想到她会如此挂念自己,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杨宽这时夜兴正浓,他对尹天成说“好了,我们现在去审案吧,免得夜长梦多。”
    他们出得堂来,杨宽高高在案桌后坐定,就朱笔一批,发了令签,不一会儿,衙役将一干贼人押上了大堂。
    杨宽将惊堂木一拍,对那装扮成无脸人的贼人说道“你这妖人,还不快快将你的勾当从实招来。”
    贼人道“想审问,你还不够资格。”
    杨宽大怒“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看我怎么灭你威风,给我拖下去重打他五十板!”
    两边衙役一声答应,如打雷一般,上前来按下贼人,狠狠地打了起来。五十板打完,贼人屁股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杨宽喝道“你招不招?”那贼人闭口不答。
    “上夹棍!”杨宽又吼了一声。
    一个衙役拿了一副竹制的夹棍,将贼人的十指分开夹紧了,然后将夹棍的绳子使劲地抽勒。
    贼人汗如滚珠,面色痛苦异常,他骂道“杨宽,今天你刑侍我,他日我必将双倍奉还。”
    杨宽气极,又要动用大刑,尹天成却在旁阻止了他。
    “杨兄切莫心急,不如让我来审问吧。”
    “那有劳老弟了。”杨宽看酷刑撬不开贼人的嘴巴,只好让尹天成一试。
    尹天成对贼人说“看你是条汉子,我也不逼供与你,你且听我慢慢来说,看有否对错。”
    “尹大人你想说什么?”
    “你等从京城而来,随行之人分两处藏居,你这居所皆是道士,另一处都是禁军中人,这话我可有说错?”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都大吃一惊,不知尹天成如何判断出众贼子的身份。那贼人也是面露出诧色,开口说道“尹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小的倒是想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昨日所自杀的人他们虽然乔装打扮,身上看似不留任何和身份相关的东西,但还是露了破绽。”
    贼人惊问“什么破绽?”
    “他们能誓死如归,说明身份不是死士就是将士,一般人即使能有此勇气,也不可能多人都能有如此胆量。昨天我已查看过他们的尸体,虽然是寻常百姓衣着,可袜子却是禁军专用,非平常人所拥有。而你与你的手下皆无他们视死如归的胆魄,你能使法术,说话口吻虽然蛮横,行动、神态和语气却有道家习气,所以我敢断定你们不是军士而是修道之人。”
    “唉,我自以为谨慎无比,还是给尹大人看到了真相。”
    尹天成说“既然我没有说错,你不妨说出幕后之人,何苦为其背黑锅?”
    “尹大人只要再等几个时辰,就知所有真相。”
    贼人虽松了口,可杨宽和尹天成都听出他话中是杀机一片。
    就在这时候,只听堂下有衙役上来禀报“大人,国师张德瑞有要事求见。”
    此话惊的尹天成和杨宽站起身来,怎么没想到张德瑞会出现。尹天成看堂下跪着的贼子都面带喜色,不由对杨宽叹道“看来张德瑞就是他们的主子了。”
    “尹大人别来无恙啊!”张德瑞已上得堂来,笑眯眯的和他行礼。
    “国师你来的真快啊!”尹天成怒目而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不如后堂详说如何?”
    他们三人来到后堂分宾主坐下后,张德瑞说“杨大人请把犯人也带来吧,此事和他们无关,皆是贫道所遣。”
    杨宽看他如此淡然回答,心知此案关系重大,忙叫衙役把一干人犯押来,然后叫无关人员退出,又安排一个办事谨慎的衙役在外面守候,不准他人进来。
    那些贼人一进来都跪倒在地上对张德瑞说“师父救命啊。”
    尹天成冷道“原来他们都是你的徒弟。”
    “正是。”张德瑞挥手让他们站起身来,然后指着刚才那个和尹天成答话的人说“这是我的二徒弟高昌钰,适才言语冒犯了大人,贫道在此向两位赔礼。”
    尹天成说“劫持良家少女之事想必就是你的主意了?”
    “尹大人误会了,我并没有让他们劫持他人。只因给圣上炼丹差两名姹女调和阴阳,需她们在我炼丹之时照看炉火以驱邪气,所以我就安排小徒替我办此要事,没想到惊扰了百姓,我有失察之职。”
    “好一个失察!你们公然打着陛下的旗号,行此不轨之事。你身为国师,不行善一方造福百姓,反行猪狗之事,手段何其歹毒!”
    张德瑞听尹天成骂他,脸上毫不动气,依旧笑说道“我已备重金让小徒请两位符合条件的姑娘上京炼丹,谁知小徒误解我的意思,竟然私下枉为,所以是贫道失察。”
    高昌钰忙跪下哀道“徒儿不肖,玷污师父名声,你就饶了我吧。”
    你可真会推卸罪责!尹天成暗里骂道,转念一想又说“既然国师不知下人徇私枉法,那我就先斩了高昌钰,以免他污了你的清名。”
    “慢着!”张德瑞赶紧制止了尹天成的行动。
    尹天成冷道“你想包庇不成?”
    张德瑞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尹天成和众人连忙跪倒在地。
    张德瑞笑说“两位大人起来吧。”然后把圣旨交给他们。
    尹天成看后心凉一截,原来圣旨上说高昌钰等人奉旨督办此事,沿途各官员要全力配合不得阻拦,并严守秘密。也就是说张德瑞此举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即使有枉法之事也不可追究。
    这下子尹天成全明白了,怪不得他们要远离京师,还会有禁军和高昌钰等人一起做此不法之事,事情败露后禁军们要自刎,原来是怕皇家秘密泄露后有损陛下威严。高昌钰被抓后有恃无恐,坚决不透露半点口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尹天成暗叹道,可惜这几位军士的性命,留在战场杀敌建功该有多好。
    看尹天成在怔怔地发呆,张德瑞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笑说“尹大人,你这次可是好心办了坏事啊。”
    尹天成气的把袖一拂,不搭理他。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把这几个孽徒带回白云观,以后定当严加管教。”
    杨宽见事已至此,也不敢上前争辨,只好无奈地安排衙役解去那些道士身上的枷锁。
    “你们几个孽障,还不快向尹杨两位大人赔罪。”
    高昌钰等人听得师父如此吩咐忙跪下磕头,尹天成厌恶地转过头去,脸上怒意未消。
    “贫道多谢两位大人,就此别过。”张德瑞带着几位徒弟抬脚便走。
    张德瑞才走到堂前,就听到到门外有人嬉笑地说“好大的威风啊,真是天下国师的楷模。”
    张德瑞听有人暗讽于他,不禁眉心一皱,抬头看去,脸上那居高临下的表情顿时变成一副笑容可亲的样子。他拱手行礼说“大仙,贫道有礼了。”
    尹天成刚从堂后出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也惊说“陆兄,你怎么来了?”
    “唉,别提了,自从收到飞鸽传书知道你在大名府,我倒是没什么,南宫姑娘却是心急的很,整天在我耳边唠叨。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不连夜赶来接你回京。”陆吾是神灵,未来之前就心知此地原委,此时他又嘲讽张德瑞说“国师真是办大事的人,跑这么远来结果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德瑞见陆吾如此说话也不敢得罪他,只是一个劲地笑说“孽徒办事不力,让大仙见笑了。”
    陆吾也不再理他,他笑对李晓芸说“小姐要是不困,等下不妨和我一起回京。”
    张德瑞这时才注意到李晓芸,他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她,眼有所虑。
    “你这小道,看到美女动凡心了?”陆吾看张德瑞失神的样子又捉弄起他来。
    张德瑞慌忙回过神来,对李晓芸说“姑娘若不嫌弃,不如让贫道送你回京如何?”
    李晓芸方才已暗施神法,隐形在堂内听得他和尹天成所说的一切,心里对张德瑞是鄙夷万分,连多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又怎会和他同行。于是晓芸没好气地回话“民女怎敢劳烦国师大驾,小女子见识少,还怕国师把我绑回京城拿去炼丹,冤枉丢了性命。”
    众人听得此话皆一阵晒笑,张德瑞是尴尬无比,但又不便发作,只好向众人告辞,以免自找没趣。
    “国师先别急着走啊。”陆吾伸手把张德瑞拦住。
    “不知大仙还有何事?”
    “此案在大名早已妇孺皆知,国师拍拍屁股就走了,也不怕背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哪大仙的意思是?”张德瑞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看起来甚是滑稽。
    “你这些徒弟败坏道家清誉,不打个五十大板,难平民愤啊。”
    “好!”李晓芸听陆吾主持公道,带头鼓起掌来。尹天成也一展愁眉,觉得陆吾言之有理。
    张德瑞看众怒难违,只好沉脸看着他的几个徒弟。
    高昌钰跪下说“徒儿有罪,情愿受罚。”其他人看二师兄开了口,也纷纷表态愿意接受处罚。
    杨宽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看到这个情形也不客气,他立马叫衙役们把这几个道教败类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
    打完后张德瑞问陆吾“大仙,还有何指教?”
    “没了,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被冤鬼缠身可不是好玩的。”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张德瑞带着几个徒弟灰溜溜地向外走去。
    眼看张德瑞就要离去,他突然转身对杨宽说“贫道有负皇上重托,希望各位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杨宽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岂能不答应。
    张德瑞又对尹天成说“尹大人,我寻求的姹女生辰八字须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大人若有认识的姑娘符合条件,贫道愿意重金聘请。”
    “你......”尹天成没想到张德瑞如此厚颜无耻,怒的说不出话来。
    张德瑞走了好半天,尹天成才定下神来,心里的疑云却一直挥之不去,张德瑞明知道自己不会帮他做此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什么还要请他帮忙,这还真是有点不对劲。
    “天成,晓芸姑娘,我们回去吧。”
    听陆吾催他回京,尹天成点头答应,然后向杨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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