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沅回到乐庆宫中,一直都很沉默。

    乐越也很沉默。

    他偷偷翻阅卿遥师祖留下的阵法书与太清经,希望这两本书除了能镇住迎泽之外,还有能让他断掉与凤凰之间血契的方法。

    但《太清经》中只有养气静心的法门,乐越一时没有什么发现。

    不管是对付清玄派、对付太子还是对付安顺王,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只能做束手无策的傀儡。

    乐越憋闷躁狂,夜晚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听见枕边昭沅低声道:乐越,其实你现在还是不想做皇帝吧?

    乐越叹气道:现在不是做不做皇帝的问题,是怎么才能不做凤凰的傀儡皇帝。

    昭沅顿了顿:我会帮到你。

    乐越烦躁的抓抓头:你先快点长角换鳞。九凌……我暂时想办法对付。

    次日,琳箐踏着霞光赶回皇宫内,远远看到昭沅恹恹的趴在乐庆宫的云端。

    琳箐连忙赶上前,一把抓起它: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卑鄙的凤君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暗算你了?

    昭沅有气无力的回答,没有,只是因为它锻炼法力太多,导致此刻全身无力。

    琳箐这才松了口气:那你赶紧跟我下去,我有紧急军情要告诉乐越。

    琳箐亲自前去打探,安顺王已得知京城有变,一面派人前去和周厉和谈休战,诱导其先与自己联手攻打京城,一面征调西郡与原本自己麾下的兵马到供城集结。

    幸亏周厉帐下有一名他起兵攻打京城时,杜如渊与琳箐合力安插进去的南郡谋士。此人每晚接到飞先锋传递的计谋,进献给周厉作应战之策,周厉采纳后每每得胜,对此人极其宠信。

    这名谋士向周厉进言道:京城传来飞鸽快报,慕延的老窝已被端了,大事去矣,他自知末日将近,这才要和王爷和谈,分明是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除之,来日必成大患。王爷杀了慕延,更可以以此为名,进京请赏。要做皇位的那个毛孩子只是杜献的一个傀儡,王爷除掉他轻而易举,到时不费多少力气,天下就到手了。

    周厉到底算有几分心计,道:可京城已被杜献占了,他也不好对付。

    谋士立刻道:杜献前段时日被慕延抓住,差点丧命,王爷把慕延打得落花流水,这才给了杜献机会。杜献一个世袭的王爵,哪里是王爷的对手!王爷进了京城,只消轻轻弹弹指头,他定然落荒而逃。

    周厉一拍桌案,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很好!立刻传令左右,把安顺王派来和谈的说客拖出去砍了。

    安顺王不得不分出一些兵力继续与周厉对战。自己则领了万余精兵,快马加鞭杀向京城。

    琳箐先找到杜如渊,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定南王,自己赶到宫中通知乐越。

    她正要冲进永乐宫,昭沅的话止住了她的双腿:乐越不在乐庆宫中,他去凰慈宫了。

    琳箐诧异地道:乐越去皇太后宫里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

    昭沅道:皇太后是让乐越去凰慈宫见澹台容月。它觉得跟去那里不太合适。就留下练练法术。

    琳箐僵硬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军情真的有点紧急。我去看看乐越快回来了没有。

    琳箐急急踏云向凰慈宫飞去,远远地,她已看到乐越与澹台容月在后院的小亭中相对而坐。

    她眼睁睁看着,乐越的手抓住了澹台容月的手,又立刻放开,他们的脸,都红了。

    乐越在说:小月亮,这次我能够从牢里出来,你帮的忙最大,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住了。

    澹台容月垂着头,轻声道:乐王殿下该自称孤才是。

    乐越无奈道:听见你喊我乐王,我真是浑身不自在。

    琳箐一向看不起嫉妒这两个字,她认为,当你嫉妒了,就等于承认自己不如对方。可是现在,她心里有股压抑不住的烦躁。她……嫉妒了。

    她嫉妒澹台容月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和乐越这么亲密。

    她嫉妒澹台容月的身份让她成为最适合乐越的皇后人选。

    她嫉妒地拼命想找澹台容月与乐越不相配的地方,就是找不到。

    四周的云彩都要因为这股嫉妒燃烧起来。

    乐越抬头看向亭外:奇怪,现在还不是傍晚,怎么会有这么红艳的霞光?

    澹台容月惊喜的道:是呀,好漂亮!就像发亮的锦缎一样。

    两人不由自主的先后起身,站在一起看着云霞。他们的周身晕染上霞光,与小亭宫苑一起,好像一幅工笔勾勒的精致画卷。

    琳箐怔怔的站了片刻,转过身,轻轻离开。

    澹台容月疑惑的望着天空:奇怪啊,云为什么一下子都变成灰色了?伸手向栏外,下雨了?

    乐越也伸出手去,感到两点凉意滴入手心,很快消失。乐越握起手,心中莫名有点酸痛的感觉。

    天上的云已慢慢散开,透进月光。

    乐越与澹台容月回到桌前坐下。

    澹台容月道:有件事情,太后让我和你说一下。现在后宫中的诸多人,留在宫内有些尴尬。先帝曾在京城附近建了一座行宫,太后想和皇后娘娘还有先帝的妃嫔们搬到那里去,挑一些原本跟在身边的旧宫人跟随。每月用度不会花费太多。

    乐越仍没能从刚才莫名的情绪中完全恢复,勉强集中精神道:后宫这么大,就算她们全部留下,也绝对够住。

    澹台容月道:照规矩,先帝殡天后,后宫的妃嫔宫人们,多数是要发放的。只是太后娘娘体恤她们的不易,又不像你为难,才做下这番安排。

    太后刚经丧子之痛,立刻将澹台容月接进宫,安排她与乐越相见,其实并没有多少撮合之意,主要是为了此事。

    这话她直接和乐越说,不如经澹台容月之口转述合适。

    乐越道:她们真这么想,我当然不会反对。只是,皇宫原本是他们的,现在我们住进来,就要人家搬出去,好像有些不妥。

    澹台容月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可能是搬出去大家都更方便一些。服侍的还是身边用惯的旧宫人,用度也宽裕的话,可能真的会比留在宫中更舒服。你的顾虑,也不必太重,自古一朝天子,一朝……

    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没说完,忽然想到这个比方放在此处,意思就是一朝天子一批后宫。这话有些忙撞了。不由得羞惭。

    乐越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住了口,道:那就这么办吧。小月亮,这种事情,你比我懂得多,以后要你多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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