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一听说秦青茵追着自家兄长去了江宁,便立刻叫何妈妈准备聘礼,又叫陈妈妈去找了官媒来,体体面面地往秦家去提亲。事已至此,秦家也是无可奈何,再拒绝就成笑话了。何况又有沈夫人从中说和,当下也没难为忘忧打发来的官媒,便接了沐霖的庚帖。
    何妈妈悄悄地对忘忧说“公子的婚事需得有个长辈操持,老奴们即便再周全,身份上不去,跟秦家的人你来我往的终究不是个事儿,姑娘未出阁,还要进宫里去当差,终归不是个事儿。沈林两家原本就交好,沈夫人为人虽然清傲了些,但对公子和姑娘都还不错,姑娘不如认沈夫人为义母,这样公子的婚事便交给她全权办理。秦家是她的娘家,有她出面,就算咱们有个一点半点的失礼,人家也不会计较了。”
    忘忧一想是这个道理,再想起那天在贤王府赴宴的时候韩夫人也曾提议沈夫人认自己做干女儿,只是沈夫人怕沈熹年跳脚,所以没提这话。如今自己主动去认义母,正好也断了沈熹年的那份心思。这世间有一个林逸隽爱而不得就够了,何必再多一个沈熹年。让他早些断了心思,或许他能早些敞开心扉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拿定主意之后,忘忧便让何妈妈用心准备了一份厚礼,然后乘车去靖西候府拜望。
    沈夫人还以为忘忧是来谢媒的,却不料寒暄之后,忘忧便径自跪拜下去,把她给吓了一跳,忙弯腰拉了忘忧的手说“为何行这般大礼?快些起来说话。”
    “婶娘待我兄妹恩重如山,当受此礼。”忘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仰头看着沈夫人继续说道“婶娘容我把话说完——自从我家遭难,京城各家各户都对我家避之不及,只有沈家一直明着暗着帮扶我们,我与哥哥心中很是感激不尽。时至今日,我兄妹二人已经从心底里把婶娘以及沈家都当成了家人。上次在贤王府,韩夫人打趣婶娘说让您收我做干女儿,婶娘只当她是说笑并未当真,然而我却是认真动了心思的。今日我来,就是想认婶娘为义母,从此之后我便奉婶娘为至亲之人,承欢膝下,聆听教诲,还望婶娘成全。”
    沈夫人笑着叹了口气,拉着忘忧问“既然要认做义母,怎么还一口一个婶娘的叫呢?”
    “紫苏拜见义母!”忘忧忙给沈夫人磕头。
    “好了,起来吧。”沈夫人握着忘忧的双手把她拉起来,又细细的打量着,笑道“你小时候调皮,没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如今大了倒是规矩多起来,像是变了个人。”
    忘忧挽着沈夫人的胳膊羞涩地笑道“之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嘛!”
    沈夫人搂着忘忧叹道“当初,你跟熹年凑在一起就闯祸,我心底里是嫌弃你的。别看我是个习武之人,但心底里一直觉得像熹月那样乖巧温婉的才算是一个好女孩儿。而你……或许是你太活泼好动了,触动了我心底里那些隐晦的妒忌吧,那时候我很不喜欢你,顺带着也不喜欢你哥哥。如今想想才明白,其实我那是在害怕——害怕有一天熹月会离开我,所以才妒忌你的健康活泼……”
    忘忧见沈夫人伤感的流下泪来,忙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又细细的劝说。
    沈熹年一脚迈进来,看见这番情景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又特意倒回去看了看门楣上的匾额才又折回来。
    “你进来出去的做什么?”沈夫人洗了洗鼻子,掩饰着自己的悲戚。
    “我乍一进来还以为走错了地儿呢,话说——你们俩抱在一起哭什么?”沈熹年走到近前来,细细的端详忘忧的神色。见她的眼圈也略带点红,愣了一下,又问“难道是逸隽兄……”
    “呸呸!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沈夫人忙啐道。
    “啊——呸呸!”沈熹年忙扭头呸了两下,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自责地笑道“母亲莫怪,儿子一向是这般口无遮拦的,您就当是童言无忌了。”
    “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你都多大了,还童言无忌?!也不怕你妹妹笑话。”沈夫人笑道。
    沈熹年对“妹妹”这两个字并没有多想,只笑道“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的什么糗事儿她没见过?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儿了。”
    忘忧款款起身,想着沈熹年深施一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兄长在上,受小妹一拜。”
    “嗬!”沈熹年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了忘忧一把,纳闷地问“这又是怎么了?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你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沈夫人起身拍了沈熹年一巴掌,嗔怪道“打今儿起,紫苏便是我的干女儿了。你要处处照顾她,把她当亲妹妹一样。”
    “什么?你……你们……”沈熹年始料未及,一口气堵在心窝里难受得紧,瞪着眼睛指了指忘忧,又看了沈夫人一眼,甩手便走了。
    “这孩子,真是任性!”沈夫人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也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快甩脸子,倍觉没有面子。
    “义母别生气,别看他长得那么高的个子,其实还是个孩子呢。”忘忧忙劝道,“回头我悄悄地劝劝他。”
    “罢了,且让他出去逛去,有你陪着我,我也懒得管他了。”沈夫人按按忘忧的手臂,又吩咐家里的厨娘预备宴席,说“今儿我又有了一个女儿,很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赶明儿下了帖子请几家亲戚都过来,我沈家好几年没有喜事了,这会儿要好好地热闹热闹。”
    靖西候府的管家娘子们见主母这般高兴,自然一个个都忙活起来。
    沈熹年一肚子委屈出了府门,在大街上溜达了一阵子,随便进了一家酒馆。刚好不是吃饭的时候,酒馆里也没几个人,沈熹年进门后随便找个位子坐下,便叫小二上酒上菜。
    这几年沈熹年在京城街上行走,街面上酒肆茶馆十有八九都认得他。小二岂敢怠慢,忙把最好的酒搬了一坛子送上来,又叫厨房赶紧做几样拿手菜来。并讨好地笑问“沈大人,今儿是邀朋友共饮呢,还是一人独酌?”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管我一个人还是几个人,给你酒钱不就完了吗?”沈熹年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子丢到小二的怀里。
    小二捏着银子笑呵呵的躬身说了一句“大人请稍后,下酒菜马上就好了。”便颠颠儿的下去了。
    沈熹年自斟自饮,喝了一壶酒,心中的烦闷不但无解而且越发的堵心。
    “咦?你今儿怎么这么悠闲?居然一个人在这里喝酒。”随着一记嘲讽的笑声,刘少奢在沈熹年的对面坐了下来,又招手叫小二添一副碗筷。
    沈熹年横了刘少奢一眼,不悦地问“你来凑什么热闹?”
    “看你一个人太孤单,可怜你才过来的。”刘少奢自己拿了酒壶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又问“瞧你这一脸的落寞样儿,是被哪家的姑娘给踹了?”
    “滚。”沈熹年狠狠地剜了刘少奢一眼。
    “哟,看来我是说对了。”刘少奢拿了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欢快的嚼着。
    沈熹年扫了一眼刘少奢,决定不能自己一个人郁闷,于是挑了挑下巴,问“听说贤王爷昨日找韩枫了,你知道吧?”
    刘少奢满不在乎的夹了一块鸡翅啃了一口,含糊说道“他们一个是皇族贵胄一个是御前新宠,凑在一起不奇怪吧。”
    “好像是为了立皇后的事情——贤王瞄准了韩家的韩秋婳了。说韩姑娘做派端庄,行事大方,有国母风范……”
    刘少奢一拍桌子打断了沈熹年“你给我闭嘴!”
    沈熹年冷笑着闷了一口酒,哼道“你让我闭嘴就闭嘴?你又不是天王老子,管的也忒宽了吧?”
    “沈熹年你找打是不是?”刘少奢暴躁地问。
    沈熹年摇摇手指说“打架?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喝酒!”刘少奢心里也不痛快了,招手喊小二“换大碗来!”
    沈熹年也正烦闷呢,有人陪着喝酒自然不会拒绝。
    伙计拿了两只大碗来,沈熹年抱起酒坛子倒满了碗,说“刘少奢,今天谁先喝趴下谁就是老二,见着对方必须叫大哥。你敢跟我比吗?”
    “打架我打不过你,喝酒?老子还没怕过谁呢!来!”刘少奢端起酒碗来率先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沈熹年也不甘落后,端起酒碗来仰头喝了个干净。
    如此,两个人便一碗一碗又一碗喝个不停,一坛子酒很快就见了底。
    沈熹年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喝到天黑也没有人来找,刘少奢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天已黑,刘家的人便寻了来,见这两位爷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便帮忙结了酒钱,把自家公子带回去了。
    “刘少奢!你个怂包!记得以后见了我叫大哥!”沈熹年看看空旷的酒馆,摇头苦笑道“想买醉都买不到,原来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可怜人,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熹年循声望去,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那个人,于是叹道“这回我也是醉了!”
    “多大个人了,还跟孩子一样。遇到什么事儿就往外跑,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忘忧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葛花丸塞进沈熹年的嘴里,又朝着身后摆摆手。
    沈家的两个家丁上前来,一左一右扶着沈熹年往外走。
    “你们怎么找来了?放开我,我不回家……”沈熹年挣扎着。
    忘忧拿了帕子擦了擦沈熹年额头的汗,安慰道“放心,就你这个样子回到家里也是惹义母生气,今儿你跟我走,不回沈家。”
    “那好……”沈熹年憨憨一笑,靠在家丁的肩上任凭他们两个把自己抬上了门口的马车。
    忘忧拿了一角银子去结账,掌柜的说刘大人已经结账了。忘忧问明白是刘少奢跟沈熹年一起喝酒,便把那角银子放在柜台上,说“多谢掌柜费心照顾,这么晚了,耽误你们歇息,这个算是打赏你们的辛苦费了。”
    到了秀林居,忘忧让人把沈熹年送进给沐霖准备的卧房里,又亲自下厨去煮了一碗浓浓的醒酒汤来给沈熹年灌下去。没多会儿功夫,沈熹年便抱着痰盂嗷嗷的吐了个干净。
    何妈妈和陈妈妈两个人把沈熹年从头到脚收拾干净,忘忧又端了一碗枸杞粳米粥来。
    “怎么样,好受点了没?”忘忧问。
    “没有。”沈熹年靠在床头的衣柜上,有气无力的哼道。
    忘忧无奈的抿了抿唇角,又劝“你肚子里的东西都倒空了自然难受,先吃点粥暖一暖吧。”
    “我这难受可不是一口粥能暖得过来的。”沈熹年委屈地撇过头去。
    “那你想怎么样呢?”忘忧轻声叹道。
    “林紫苏你太狠了。”沈熹年抬手抹了一把脸,闷声说道“你怎么能把我唯一的一点念想都给断了呢!”
    忘忧柔声问“那你想我怎么样呢?一边牵着你的心不撒手,一边说我不能嫁给你。折腾你一辈子都不幸福吗?有句话说,当断则断。又说,长痛不如短痛。你是个明白人,怎么唯独这件事情上竟转不过弯儿来呢?”
    “可是你那一声‘兄长’就像是一把刀,直直的戳在我的心上!”
    桌案上的烛光轻轻地跳跃着,摇曳着,像是少女百转千回的心事,时明时暗,难以描述。
    忘忧低头捏着手里的素色锦帕,轻声叹道“你可知道,这世间万事,我最珍惜和舍不得的便是亲情。男欢女爱自然美好,但却如天上的霓虹一样,美丽而短暂,瞬间即逝。唯有亲情,唯有家人是一辈子都割舍不掉的烙印。我不想终有一天跟你两厢怨怼,成为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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