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向发出响声的方向望了过去,看到努尔正在忙不迭的往自己怀里塞一个水壶。原来这家伙磕头过于虔诚动作过于猛烈,随身携带的水壶都被他甩了出来,正砸在一块石头上。

    我暗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接着刚才的话题对张曦道:“我觉得用不着我亲自出马,他们这份劲头极大,我看啊......”

    话未说完,王小柱突然猛地打了下我的胳膊,把我疼的嘴一咧,后半句话就咽了下去。我正要骂他下手没有轻重,对自己人都敢下黑手,却看到王小柱并没有看着我,而且他的表情不对。

    “你们看见了吗?”王小柱一脸紧张的指着鲁班和努尔的方向说道。

    “看见什么?”我揉着胳膊问道。

    “刚才努尔把水壶放进怀里的时候,你们没看到其他东西吗?”王小柱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那边。

    “哎呀你打什么谜语,你就说吧,到底看到什么了?”张曦有点不耐烦了。

    王小柱终于回过头来,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道:“努尔的怀里有一个包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代玉带走的那个医疗包!”

    “什么!”我大吃一惊,瞬间就忘了胳膊上的疼痛,急道:“努尔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包?他还私自带了另一个医疗包下来?”

    张曦的表情也变了,她想了一下才道:“不对!代玉的医疗包不是救援队的标准装备,努尔不可能再有另一个相同的。难道是......”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下面的话没有敢直接说出口。但是我和王小柱的心里已经明镜似得,完全明白张曦的意思了。

    “那个包就是代玉的!那代玉他......”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转身问王小柱道:“你看清楚了吗?确确实实是代玉的那个包包?”

    王小柱怒道:“我两只眼睛都是2.0的视力,这怎么会看错呢?”

    张曦续道:“可代玉现在不在这里呀!井下光线不好,是不是你眼花了?”

    王小柱见我们都发出了质疑,他更生气了,手一挥道:“看没看错,过去不就知道了!我又不是吴思明,还讲究什么法律问题,没有搜查证,我照样能知道!”

    说完什么也不顾,径直向鲁班努尔走了过去。我和张曦来不及想别的,急忙跟上快走了几步,三个人一起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正在拜佛的鲁班二人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却连头也没有回,继续在那里磕头作揖的瞎念叨,整个一副旁若无人的举动。

    王小柱的表情严肃,我一看就知道他感觉受到了轻视,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心理挑衅,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就要爆发了。果不其然,只见王小柱从鼻子里发出了“哼”了一声,冷笑道:“怎么着二位,还拜出心得拜出惯性来了?不准备歇会了?”

    鲁班这才回过头来,勉强回了一句:“你们走你们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碍着你们的事儿了?”

    “没和你说话!”王小柱脸一甩,冲着努尔吼道:“你怀里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没......你......”努尔明显有点慌乱,还下意识的用双臂护住了胸前。

    “有什么东西你问得着吗?”鲁班一下子跳起来道:“我们怀里有什么,你和我们又不是一个时空的人,管的着吗?你还当自己是队长呢,就是队长现在也不管用了!”

    本来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是王小柱看错了的结论,毕竟那个包包是我们亲眼看到代玉带走的,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现在看到鲁班和努尔的表现,我又觉得他们心中一定有鬼了。

    “我们怀疑你们拿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我正色道:“如果你们没有,掏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给看?”

    “不想给你们看,怎么的吧?”鲁班毫不退让。

    努尔看到鲁班的强硬态度,刚才的怯懦消失无踪了,也跟着大声嚷嚷起来,一时间场面有些失控。

    这一来我有些慌了手脚,不知道下面还应不应该继续强烈要求了。因为说实话,王小柱现在的这一套有点不占理,虽然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检查努尔的装备,鲁班和努尔表现的也确实很可疑,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我们的行动,仅靠王小柱看到的那一眼,尚且不足以服人。

    但王小柱不管这些,他的倔脾气上来就跟换了个人似得,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我和张曦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试图控制住局面。

    这个时候,外面乱成一团的吵吵声终于惊动了屋里的文明,他不声不响的走到了我们的身旁,歪着头听了半响,才听明白了个大概。

    “竟然有这事?”文明也奇道:“努尔你好好说,那个包包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什么叫找到的?”努尔脸红脖子粗回道:“本来就是我的!我从上面带下来的!”

    “你放屁!”王小柱吼道:“整个救援队就代玉一个医生,那个包是医疗专用包,你以为人手发一个吗?”

    努尔一下子被憋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能硬着头皮不停的重复一句:“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我看这是个机会,努尔的汉话说的本来就不怎么利索,脑子也并不是很灵活,现在急切之下终于说漏了嘴了。好不容易抓住他们的小辫子,怎能轻易放过。

    我上去一把抓住努尔的胳膊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鲁班看到情况不对,立刻冲上来一巴掌把我甩到了一边。他的力气极大,我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打得坐倒在地上。

    这一下场面更加的混乱了,张曦连忙跑过来扶着我,文明急忙忙的说些要团结不要分裂的废话,王小柱则把袖子一撸,准备冲上去和鲁班对打。眼看着一场内讧即将开始,突然众人的身后一个大嗓门猛地响起:“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被这一嗓子震了一下,纷纷停了手回头去看,这才发现吴思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他正站在两米外的地方怒视着我们,凶神恶煞的怪吓人的。

    看到吴思明这个样子,大家不由自主都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瞬间混乱就变得鸦雀无声了。我心说到底是防暴大队的副大队长,到了这步田地还能镇得住场面,这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到的,王小柱、张曦和文明都不行。

    王小柱虽然是救援队队长,但毕竟只是个矿监局里的管理人员,在业务范围内还有点威严,其他方面就不行了;张曦是受累于自己的女性身份,很多时候她得不到人们的平等对待;而文明就是个知识界的权威,当混乱发生的时候根本一钱不值,这一点之前早被证明过了。

    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从头至尾,几乎没有人对我的意见给予过真正的尊重,平时都不行,何况当前这个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

    同时这也说明人们的惯性心理是多么的强大,即使在即将断绝后勤补给的时候,还记得警察是维持秩序的国家机器,尚且对其保留着一丝敬畏之心。

    所以大家纷纷住手之后,都等着吴思明的进一步作为。但吴思明可能这段时间绕圈子绕的多了,体力消耗极大,一声大喝之后来了个上气不接下气,反而没了下文。

    直到他抹着满脸的大汗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才缓过劲来问道:“怎么回事?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闻听此言,鲁班和努尔站在一边,王小柱站在另一边,就像对着法官倾诉自己的苦楚一样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都想争取吴思明的支持。

    好不容易听了个大概,吴思明开口说道:“就这点子屁事?这有何难?让努尔自己把东西拿出来看看不就行了?”

    张曦不屑道:“他要是愿意就好了,还用得着动武吗?”

    吴思明斜着眼看了张曦一眼,轻蔑道:“亏你还是个警察,这点事都不会处理!他不愿意就作为犯罪嫌疑人看待,先拘禁他十二个小时再说!”

    鲁班一听就急了,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这是违反人权!你们没有证据就拘禁人,这是违法的!”

    “吆喝,你还懂人权,懂法律呢?”吴思明冷笑道:“我还就告诉你了,我说的这些全都是国家的法律法规允许的,没有一丁点的违法内容。本来我还倾向于你们,不过你这样一说,倒是嫌疑很大呀!”

    鲁班刹那间脸涨得通红,张嘴似要分辨,却又不知道为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努尔看到大家都盯着他,更加的慌乱了,目光不敢和任何人有接触,只是将胸前的东西抱得紧紧的。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努尔终于顶不住了,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嘶哑的喊叫,没人听懂那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他像一只笨拙的野兽一样,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向未知巷道窜去。

    我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去追努尔,但吴思明和张曦的速度比我快得多,他们的身影一闪,已经离我三尺开外。就这样吴思明还不忘回头一指鲁班,让我们控制住他。

    我和王小柱只得停下来,一左一右的站在鲁班的身边,生怕他也会突然逃窜。不过我们明显多虑了,鲁班好像被刚发生的事情给吓住了,这一会儿完全不在状态,他僵立在当场,根本没有半分跑路的意思,连反抗的下意识动作都没有。

    那边吴思明和张曦进展同样顺利,本来他们抓人的套路就很熟络了,再加上努尔总是顾忌胸前的东西,双臂抱胸怎么也跑不快,结果在即将进入未知巷道的一瞬间,被吴思明一拳打在了左脸颊上。

    吴思明这一下明显没有留手,只听到一声闷响,直打的努尔整个人向右侧横着滚了过去,倒在地上之后还翻了几下才停了下来,几乎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这一下也让我和王小柱,包括站在中间的鲁班,纷纷目瞪口呆咂舌不已。我心说这一下要是打在了我的脸上,我这比努尔还要单薄的小身板就更受不了啦,非得当场吐血不可,搞不好牙齿都得掉几个。

    正在胆寒的时候,那边的张曦一刻也没有闲着,她直接扑到倒地呻吟的努尔身旁,将努尔的双手扭到身后,一抬手接过吴思明递过来的一副手铐,将努尔的右手牢牢铐住了。

    接着,吴思明也上前合力把努尔给抬得站了起来,反剪着双手一路拖了回来,一直走到我们的面前,又将鲁班拉过去用同一副手铐的另一边铐住了他的左手。

    整个过程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更没有人敢大声喧哗,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一直看到鲁班和努尔被带进了避难硐室,被迫蹲在一个角落里为止。

    我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了一身大汗,连外套几乎都湿透了。

    这不是我没有心理承受能力,而是从来没有见过现实版的抓人场面,虽说之前排查其他几层巷道的时候见识过一些基本的搜索套路,但那和现场直播的暴力追捕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和看电影电视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个时候出那么多的汗可不是好事,本来就干渴难耐的嗓子眼愈发的痛苦,我却无计可施,连一点吐液都分泌不出来了。

    再看王小柱和文明,他们两个比我强不到哪里去,也是一副刚缓过劲来的表情。我们几个相互看了看,一起迈步走回了避难硐室,准备参与对鲁班和努尔二人的审讯工作。

    其实这种工作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吴思明早已拉过了那把胡乱拼凑起来的,唯一的一张椅子坐在了鲁班和努尔面前,正在让努尔往外掏他藏在胸前的东西。

    努尔的左脸肿起的老高老高,左眼都有点睁不开了。但在吴思明声色俱厉的训斥下,他还是艰难的用尚能活动的左手,一点一点将那些东西掏出来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他胸前藏的东西不多,共计有装了大半水的水壶一个,压缩饼干数包,医疗挎包一个,还有一支笔和几张画满了很多人像的纸张。

    王小柱一见就跳了起来,他指着那支笔和纸张吼道:“这些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是我给代玉的东西!说,你们到底把他怎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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