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接受自己的平庸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要低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事已至此,若要保留体面,唯有保持沉默而已。
    吉田美树的烦恼到不了渡边万由美那里去,正如富士电视台的烦恼传不到朝日电视台来。
    当然,把同台对打的节目摁在地上碾压,仅仅是享受这种胜利的愉悦就已经让人心情振奋。
    在富士电视台为了之后的节目要怎么办烦恼的时候,这边朝日电视台乐队天国的制作组,却在为新出炉的收视率欢呼雀跃,并就接下来的节目进行调整。
    DREAMS COME TRUE的大获全胜,将这档节目推向了新的高峰。而在这支乐队准备进行出道前的商讨时,另一边,第一期的冠军BEGIN,出道单曲的制作也一切顺利,并且决定在下周的周五,召开正式的出道发布会。
    届时,将会公布正式的出道时间,以及未来的规划等等事宜。
    出道的单曲毫无疑问,是那首在比赛的时候就带来话题度的《恋しくて》(深深眷恋)。AMUSE 也好,德间唱片也好,都对这张出道单曲寄予厚望,再凭借乐队天国时期积攒下来的人气,出道后的前景可期。
    而等到BEGIN正式出道以后,DREAMS COME TRUE也就差不多准备出道事宜,节目里出来的乐队以某个差不多的频率进入业界,始终保持住节目的话题度。
    当然,出道的冠军们是否能够拿到在业界立足的成绩,这点谁也不能保证。
    说到选秀节目,有一个不能避免的问题,也可以说成是选秀的弊端。那就是这个选拔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自我展示的过程。
    这点,就跟被公司发掘,打磨过后出道的歌手完全不一样。
    在比赛的时候,观众一定程度上参与到了选手的成长当中来,所以,在看的过程当中,就对这个选手的魅力有所了解。等到出道,也是在带着对他们的这种了解的前提之下去支持他们。
    决定选秀冠军们到底是在拿了冠军以后起飞,还是出道即顶点,就要看他们是否拥有更高的潜力。说白了,选手要让观众感到惊喜。
    在拿到节目的冠军的那一刻,并非是乐队的人生巅峰,而是人生的新起点。那些倒在出道路上的选秀冠军,就是因为他们全部的程度只有那一点点而已。
    不过,乐队这种形式,倒在出道即巅峰这件事上面的几率,比起偶像来说倒是要小许多,因为本身乐队拥有更多的可能性,只要灵感不枯竭,乐队的受众,更多的是将注意力放在音乐上面。
    BEGIN出道以后,能否再带来比肩《深深眷恋》的歌,这点岩桥慎一不得而知,但是,DREAMS COME TRUE拥有多少潜力,他却清楚得很。
    到现在为止,乐队的潜力也只发挥出了一点点而已。不提美和酱自身天才般的灵感和老天爷赏饭吃的唱功,她和中村正人后续的磨合会带来怎样的火花,这些都值得期待。
    在他看来,中村正人作曲的水准成熟而又高超,并且输出稳定,等到美和酱学会给别人的曲子写歌词,那么,乐队自然而然更上一层楼。
    ……
    签约前的商谈会在周三下午两点举行。
    说是商谈会,倒不是立刻就决定下来乐队的归属,而是由乐队跟各方的代表们进行简单的商谈,双方进行相关的沟通。
    前往朝日电视台,在会议室里,中村正人理所应当的被看成了乐队的中心人物,就像之前赢了比赛以后,跟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沟通的时候那样。
    三十岁,看上去稳重老成,还有过丰富的录音室乐手经历,熟知业界规则,怎么看中村正人都像是乐队的组织者和队长。
    而美和酱也理所应当的接收到了全部的关注,虽然她天真烂漫的样子,让人无法将她和队长这样跟责任感有关的词联想到一起,但是,她所表现出的词曲创作能力,还有超一流的唱功和收放自如的台风,这些就算是在SOLO歌手身上都少见的特质,一股脑集中在她这里,可以说是非常宝贵了。
    不仅如此,这些才能聚集到她一个人身上,更加体现出了她本人对乐队绝对的无可取代的重要性。在这些代表们,包括看过了乐队的演出观众眼里,DREAMS COME TRUE大概就等于吉田美和跟她的两个小伙伴。
    长着一张队长的脸的中村正人和绝对核心美和酱都受到关注,长颈鹿男岩桥慎一就没几个人在意他了。
    被默认为吉祥物的他,在场的人只在刚见面的时候,对他即使参加商谈会也戴着头套的行为表示好奇。
    “看来,要想看到KIRIN君的真面目,唯有签下乐队一个办法。”胜利唱片的代表话最多,如此说道。
    “没错。”另一个代表附和一句,“这是留待最后揭晓的悬念。”
    岩桥慎一听着他们的俏皮话,心里想到,要是摘了头套,今天的商谈会就要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不过,在这场商谈会上,他倒是乐得被忽视,把中村正人推到前面来挡枪,自己躲在后边,正好方便听一听各方的意见。
    DREAMS COME TRUE这边的条件很明确,乐队要保持自己的风格,音乐上要有自己的自主权,要注重专辑的整体性而不是单纯堆歌,基本上条件都集中在音乐制作方面,这点三个人达成过共识。
    而各家公司们,在口头沟通以后,再将他们整理出来的签约条件交给乐队,由乐队进行考虑。
    当然,在这期间,也并不禁止各家公司的代表们私下和他们进行联络。
    因而,在将整理好的签约条件给他们以后,散场的时候,各家公司的代表们还一并奉送了他们的名片。
    递名片的时候,中村正人作为队长再度发挥作用,美和酱也被代表们套了不少近乎。但是,却有一个人,既没有把名片给中村正人,也没有给吉田美和。
    “请好好考虑CBS索尼。”
    平井一夫这么说着的时候,又露出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笑容。在场的代表们,唯有他将名片递给了这个沉默不语的吉祥物长颈鹿男。
    岩桥慎一有点意外,不过,立刻就恢复如常,收下了平井一夫递过来的名片。
    ……
    结束商谈会,离开朝日电视台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五点钟了。坐进车里,中村正人装模作样的叹气,“慎一君戴上头套躲在后面,什么事都交给我了。”
    “这样不是也挺不错的。”岩桥慎一笑眯眯的,调侃道:“体验一把当领头人的感觉,leader桑。”
    “饶了我吧。”中村正人露出个吃了酸话梅的表情。
    美和酱听着这两个人闲聊,注意力却放在另外的事上,“二十六家唱片公司,我们要选哪家呢?”
    从被江湖骗子经纪人挖苦再到二十六家唱片公司竞相争夺,这种感觉虽然很爽,但是也有那么点挑花了眼的意思。
    “总之,先考虑一下,有什么是绝对不能退让的。”岩桥慎一说,“然后再剔除掉太苛刻的合约,当然,还要看他们准备的出道和后续规划。”
    合理的,可行的,有前景的出道规划,这一点至关重要。
    “未必要选条件最好的,但是要选最合适的。”中村正人嘀咕了一句,替他做了个总结。接着随口问道:“晚饭要去哪里吃?”
    “新大久保那边的大黑屋,行吗?”提议的是岩桥慎一。
    美和酱接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这倒是,要我穿MINI裙去唱歌的话,肯定不行。”
    “哈哈!”岩桥慎一忍俊不禁。
    中村正人也被逗笑了,但还是坚持说完自己的话,“吃完饭以后,再去喝上一杯。”
    铃木小饭盒里一时乱哄哄的。还是岩桥慎一先把话题打住了,“之后先看看他们列出来的条件再说,下一次商讨会是一周以后,时间还算充裕。”
    “还有,也要听一听U-MIZ的渡边桑的意见。”岩桥慎一提到渡边万由美。一边说着,又想起CBS索尼的平井一夫给的名片,若有所思。
    ……
    商谈会这天是三月三十日,隔天的星期四是三十一日。
    一早,岩桥慎一接到了冈田有希子的传呼。打回去,对面是武道馆,接电话的人大概早被嘱咐过,说了声“稍等”,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拿起来。
    “岩桥桑,您好!”电话那头,是冈田有希子元气十足的声音。
    一大早听到这么有精神的声音,岩桥慎一的情绪也跟着高了起来。
    “你好,有希子。”他说。
    电话那一头,听上去似乎忙忙碌碌的。冈田有希子对他说,“今天清早就到武道馆来了,要先进行彩排。”
    “沟口桑亲自帮忙准备了很漂亮的舞台,现在已经搭好了。”冈田有希子像个在炫耀的孩子,“沟口桑还参考了我自己的意见。”
    “现在先别说,”岩桥慎一笑道,“等我去看的时候,给我个惊喜。”
    听他这么说,电话那头的冈田有希子声调也跟着抬高了一些,“好的,那我等着您。”
    这种反应,让岩桥慎一猜测,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确认他能不能去。
    想到这,他也说道:“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是吗?”冈田有希子刚说了个问句,语气一顿,改了口,“我现在也先不问,等到您来的时候……”
    “也给你个惊喜。”岩桥慎一说了她想说的话。
    “没错!”冈田有希子被说中心事,心情更加不错。
    她那边正是忙的时候,又说了没几句,就有人叫她去待机。挂了冈田有希子的电话,岩桥慎一翻开行程本,这一天上面,写着“有希子演唱会”。
    午后,他回了趟川崎的办公室,找出冈田有希子寄来的门票,带上为她准备的礼物,下午四点钟,出发往武道馆前去。
    正式的开演时间是傍晚六点钟,岩桥慎一到的时候,武道馆外,已经聚起了人数相当多的阵容。人群当中,时不时的能看到几个穿刺绣外套,暴走族模样的青少年。
    这种类型的粉丝,算是少女偶像特产的一种了吧。
    当天在现场,设有流动的摊位,贩售冈田有希子的唱片和周边,队伍排出去长长一条,仿佛过了今天就再也买不到那样。看这架势,说不定从上午开始就在排队。
    这个劲头,打眼一看,让人想到那些被杂志或者电视节目报道过以后,吸引了络绎不绝的食客去排队的冰淇淋店。
    虽然实际上,排出几百米的冰淇淋未必真的好吃,冈田有希子的唱片也不会过了今天以后就停止发售。
    不仅如此,她的唱片公司也许会在她引退后的各个纪念日送上精选大礼包,时不时榨一榨支持者的钱包。
    当然,那些对于冈田有希子本人来说也无所谓了。引退以后,不管唱片公司和事务所怎么压榨“冈田有希子”这块招牌,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了。
    要说有,也就是进到腰包的相关版税。
    ……
    岩桥慎一拿的是关系者票,演出开始之前,作为关系户,也混进了武道馆的后台。
    走廊上满满的都是花篮,因为是最后的引退演唱会,意义尤其不同。
    所以相熟的或者不相熟的,或者有过合作的,业内人士、词曲作家、广告方、电视台、唱片公司、文化界人士等等,都各有所表示。
    来路不同的花篮们挤在一起,让这条走廊显得格外狭窄。在显眼的地方,放着的是松田圣子的花篮。
    想当初,冈田有希子被SUNMUSIC事务所寄予了“松田圣子接班人”的厚望,现如今,接班人正准备退场,被接班的对象却仍旧活跃在第一线,迸发着她强劲的偶像生命力。
    看到松田圣子的花篮,让岩桥慎一下意识想到她的那个“公式对手”。
    上次在录音室遇到中森明菜的时候,她说今天也要来看演唱会。既然是好朋友,大概也送了花篮过来吧……
    岩桥慎一带着一点寻宝的趣味,在这拥挤的花篮堆里,找寻起了属于中森明菜的。他寓目浏览,正找的起劲儿,肩膀忽然被重重的碰了一下。
    接着,耳边响起急促的声音。
    “实在是抱歉!”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冲着他用力低下头。
    岩桥慎一将目光落到她身上,稍微打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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