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杰尼斯那边做东,招待岩桥慎一。先喝餐前酒,之后去吃大餐。餐后到俱乐部休闲,最后还要喝杯收尾酒,招待个全套。
    岩桥慎一给饭岛三智去电话,安排她过后去接人。
    喜多川扩头一回见饭岛三智的时候,就猜测岩桥慎一这个司机要么来头不小,要么深得岩桥慎一的器重。
    一回生两回熟,跟岩桥慎一的合作也差不多敲定,这一次,再见着饭岛三智过来接岩桥慎一,打过了照面,随口提了一句。
    岩桥慎一也不遮掩,把饭岛三智的来历直接说出来,“是酒井政利桑推荐过来的职员。”
    “酒井桑?”喜多川扩微笑了一下,“岩桥君和酒井桑常有来往。”
    看这反应,他跟酒井政利也是熟人。不过,想想这老爷子的资历,外加跟索尼那边一向关系不错,也在意料之中。
    知道了是酒井政利推荐的职员,喜多川扩又多看了饭岛三智一眼。有点来头这个猜测是没错,但能被岩桥慎一整天带在身边,一定也深得岩桥慎一的信任。
    而她一个从别人的事务所里被推荐过去的职员,能够被岩桥慎一带在身边做司机,给予这样的信任。从这点来看,这个饭岛三智也一定颇有些才能。前途无量。
    听话听音,看事看影。
    知道了饭岛三智的来历以后,喜多川扩就高看她一眼。当然,不是因为她酒井政利事务所职员的旧身份,而是她以这样的身份能被岩桥慎一如此器重的才能。
    ……
    筑地市场。
    组长把今天的薪水递过去,“城岛君,今天也辛苦了!”
    城岛茂两手把钱接过来,和组长鞠躬道谢,“多谢您今天的关照。”一抬头,露出一张淳朴的笑脸。
    光看这副模样,十足一个亲切的驻地卖鱼小哥。
    说是杰尼斯的JR,大概任谁也想不到。
    出身单亲家庭、家境不怎么好,加入杰尼斯以后,JR没有薪水可以领,虽然住在事务所的宿舍,平时已经出道的前辈们,还会给JR们发点零花钱,但快二十岁的小青年,用钱的地方太多,可以伸手要钱的地方又太少。
    为了贴补一下自己,城岛茂每周都偷偷到筑地市场来做点搬运的小时工。
    杰尼斯不允许JR出去打工,一旦被发现,就要被辞退。
    便利店、卖场之类的总跟人打交道的地方太惹人注意,但跑来筑地市场,裹上白头巾,挽起袖子,一次搬起五十千克的货物。任谁也想不到舞台上风风光光的杰尼斯JR,会如此朴素的穿梭在冷库与摊位之间。
    生于1970年十一月,离二十岁还有不到十个月。
    从小居无定所,跟着母亲到处搬家,练就了一副见人就笑、可亲无害的表情,受了委屈也能笑着咽下去,当JR被前辈欺负不当回事,在筑地市场打工,因为手脚不够利落被呵斥了,也只是大声答应下来,咬紧牙关更努力一些。
    从小学起就喜欢吉他,但高中毕业之前,因为憧憬少年队,动了当偶像的念头。给杰尼斯投简历被选中,却迟迟没有机会出道。
    最大的好处,是杰尼斯提供住宿,大方的前辈、比如少年队的三位,每个月还会给零用钱。平时,还有机会继续学习吉他。即使快要二十岁了,也还能按自己的步调来生活。
    虽说如此,这几年,加入杰尼斯的JR们只多不少,年纪一个比一个小,有的才只有九岁、十岁,城岛茂已经大龄到了有点显眼。加入事务所以来,和他关系最好的JR中居正广,也才十七岁。
    先前,一起给光GENJI伴舞的时候,有过城岛茂也许会被安排进SMAP的传言。不过,传言没有成真,前阵子,SMAP的六个人在武道馆举办公演,俨然是正式出道前的试水。
    如此一来,城岛茂加入SMAP,更成了不可能的事。
    不过,城岛茂倒是乐观得很。
    SMAP最年长的中居正广和木村拓哉,跟年纪最小的香取慎吾,年纪相差了足足五岁。他这个大龄的JR,说不定能在未来的哪支组合里担任个大哥哥的角色。
    他不紧不慢。
    领到了今天的薪水,高高兴兴去看预定好了的演出。今天晚上要去的LIVEHOUSE,是那位以制作乐队出名的岩桥慎一桑名下的产业。
    LIVEHOUSE在东京和大阪各开了两家,在名古屋和福冈也有开店计划……城岛茂回忆自己之前去看演出时,张贴在店里的情报。
    店里有张曰本地图,在开了分店的城市,都有星标标记。
    今天他去的这一家,先前THE BLUE HEARTS的各位,在被卷入事件当中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演出。城岛茂就是在看过电视里播出的纪录片以后,才知道了岩桥桑、还有他名下的LIVEHOUSE。
    今天晚上,店里举行的是拼盘演出,冷门的时段,来参加演出的也都是籍籍无名的地下歌手和乐队。
    虽说如此,来捧场的观众倒是不少。
    岩桥桑支持地下音乐和地下音乐人,岩桥桑有对一听就知道歌曲能不能走红的耳朵,岩桥桑有可能会到店里来看演出,被他选中的话就有可能出道……
    这些传言,在地下音乐圈流传甚广,连城岛茂这个圈外之人也隐约听说过。
    不过,偶像和乐队制作人之间,大概有道又高又厚的墙壁。
    艺能界里分三六九等,偶像在专业的音乐人面前,总是矮一截。先前,杰尼斯推出的乐队男斗呼组,还不是被业内人士当花拳绣腿的笑话看待……
    城岛茂倒是不看轻自己,也不认为偶像低人一等——否则就不会投简历来当偶像,一把年纪了也坚持留在这里。正相反,倒是觉得,越是起步时低等的偶像,如果有朝一日做得到令业界认可,那样的成就感更高。
    虽说如此,不管心中有几分壮志,又有几分好奇,他区区一个连能不能出道都是未知之事的JR,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岩桥桑、证实这位岩桥桑是否像传说中那样。
    城岛茂看完了演出,赶在杰尼斯宿舍的门禁之前搭电车回去。明天、大后天、还有星期六星期天,一周要参加四次JR的训练和活动……他把一周的行程记的清楚条理。
    隔天,城岛茂去到JR活动的地点,却被统筹经纪人告知,这个星期六,有JR们的合宿活动。
    “到多摩川那边去,星期六下午到场,星期天傍晚结束。”
    JR们多数都在全日制的学校里念书,除了一部分私立学校,基本上都是星期六上半天课,之后开始假期。
    城岛茂倒是无所谓——
    现在,就算把他丢到荒岛上一连住三个月,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只要食物和水充足、再带上自己的吉他。
    他心里冒出这么个有点无聊、但自己觉得有趣的念头,在脑海当中划掉星期六和星期天的JR活动安排,改写上“合宿”的字样。
    星期五晚上,城岛茂就整理合宿要带的东西。从小到大搬家经验丰富,整理点合宿的必需品更是不在话下。
    隔天午后,坐上事务所安排的车,去到多摩。杰尼斯在那一带有块土地、盖了座别墅,时常招待JR们,不论是合宿、还是举行派对。
    当然,不论是合宿还是派对,喜多川扩一定会到场。
    和城岛茂一起过来的JR们,个个比他年纪轻,小的才十一二岁。一不留神,他就扮演起了半个工作人员的角色,照顾这帮少年。
    “城岛君做什么也有模有样的,当经纪人大概也不在话下。”熟悉的工作人员跟他开玩笑。
    对着大龄未出道的JR开这种玩笑,暗含一种对他出道的希望感到渺茫的意味。虽说如此,城岛茂倒不觉得受冒犯,笑着回一句:“过后说不定要试试看当经纪人呢。”
    “但最好还是不要。”另一名工作人员接话,“经纪人有我们就足够了。倒是偶像当中,还缺少城岛君这样的。”
    城岛茂如同对待刚才的玩笑那样的,笑着接下这句鼓励。心中感激,但脸上并不露出差别。
    晚上,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准备了丰盛的大餐。过了七点钟,喜多川扩果真到场。这座别墅里,还有喜多川扩专属的房间。
    喜多川扩今晚会在别墅留宿,和JR们聊天,相当平易近人。外界对杰尼斯事务所的传言多得是,喜多川扩也素来有凶悍的名声在外,但对待JR们,却像老伯一般可亲。
    像个大家庭里的大家长。
    实际上,前辈给后辈发零花钱、后辈给前辈鞍前马后,还有慈爱的杰尼桑和严厉的玛丽桑,整个杰尼斯,就是家族式的。
    “城岛君。”喜多川扩留意到最年长的城岛茂,把他叫过来,询问他最近的情况。
    城岛茂瞒下偷偷去筑地市场打工的事,把自己的计划安排说给喜多川扩听。吉他一直在练习,最近还被同为JR的国分太一拜托、教他弹吉他。
    “和太一君相处得来吗?”喜多川扩问。
    城岛茂露出笑容,“我们两个都很喜欢音乐,品味也很相似。太一君相当稳重,和他相处,完全感觉不到年龄的差距。”
    喜多川扩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么大的家庭,能从家长那里分到的关注也就这么多。城岛茂决定要顺其自然,就不去多猜测喜多川扩的话里有没有藏着什么未说出口的东西。
    直到隔天——
    上午,JR们的统筹经纪人也到了合宿的别墅,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名面生的青年男子。
    JR们猜不着这张生面孔是谁,只知道绝不是事务所的工作人员、更不是已经出道了的前辈。有几个JR心里隐约浮现个影子,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只有城岛茂,远远看到那个人,睁大眼睛,露出个意想不到的表情。
    那张老成的脸,难得这么失态。但是,会在杰尼斯JR的合宿会上,见到那位岩桥慎一桑,那个“墙壁另一侧”的人,实在让他不能不意外。
    杰尼斯是业内第一流的事务所,喜多川扩的人脉宽广,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象,认识谁、和谁是朋友都不奇怪。
    但是,这位岩桥桑……
    难道,岩桥桑也要制作男偶像了不成?
    城岛茂突然有一种墙壁要被推倒了的感觉。要不是墙被推倒了,墙的另一侧的人,怎么会到了墙的这一侧来?
    只是不知道,要交给岩桥桑制作的是什么组合。
    该不会是刚刚举行完武道馆公演、出道近在眼前的SMAP吧?想来想去,事务所最近也只有这支组合要推出。
    ……
    还没成立杰尼斯时,喜多川扩带着棒球队的少年们到多摩这一带来集训。后来,事务所赚了点钱,就在这里买了块地,盖了座让JR们合宿的别墅。
    来时路上,岩桥慎一跟JR的统筹经纪人赤坂闲聊,听他闲话起这个场地的来历,不禁心想,发迹早真是赚便宜。
    多摩这块地,和买的时候比起来,翻了三四倍也不止。当然,杰尼斯也没有卖这块地的打算就是了。
    新年之后,股市大崩盘。十二日的黑色星期五之后,到如今,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心存侥幸的人等待的奇迹、以及正府的出手,都是梦幻泡影。
    这段时间里,上班族跳轨令电车线路停摆、投资失败跳楼引发路人恐慌,诸如此类的新闻,几乎每一天的报纸角落里,都有这么小小的一个豆腐块。
    距离黑色星期五的时间越久,报纸上那个豆腐块就越小。连晨间新闻的播音员,报道此类事件时,声音中也带着一丝的倦怠。
    一边是普通人无力承受如此重击一死了之,另一边,则是大肆投入理财的企业们,为了解决股市大崩盘的危机,拆东墙补西墙、和金融机构再制定新的对策,试图挺过这一关。
    股市崩盘以后,唱衰房地产的声音多了不少。但自那到现在,东京的地价仍旧在上涨,并没有随着股市崩溃、立刻显露颓势。
    相比起虚无缥缈的股市,似乎踏踏实实的土地才是真正可靠的。
    泡沫可以吹很大,但东京可以盖房子的土地就这么多。容纳两千五百万人的国际大都会,房价一定不会出问题。买了房子、投资了房产的人,将这句话当作箴言来默念。
    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相信自己是幸运儿。
    “相比起大肆投资的事务所,杰尼桑是非常务实克制的人了。”经纪人赤坂的语气,对喜多川扩颇为推崇。
    整个杰尼斯,仿佛就是由喜多川扩的个人魅力铸就的。
    岩桥慎一附和一句,“确实。”
    车子即将抵达JR们合宿的那座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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