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的寝宫水榭轩,一进暖阁,便感觉身心俱疲,端坐在床上,心里一阵似一阵的难受,几乎要哭了出来,随即听闻珠帘响动,两个娇俏的影儿已经奔至我跟前,哽咽道:“小姐……”

    是姹紫和嫣红。

    姹紫、嫣红一对孪生姐妹,只比我小一岁。三年多前,父亲差人送我前往镜花宫,在途中遇见她二人,因为她们父亲欠了别人一大笔赌债,无钱偿还,便被活活打死,她们母亲也上吊自尽了,那人要不到赌债,便要抓她姐妹二人卖到青楼,正好被我撞见,我见她姐妹二人可怜,便替她们还了赌债,她二人孤苦无依,便自愿跟着我,我独自一人,难得有伴,自然愿意,于是便带着她二人一同前往镜花宫。

    在镜花宫三年,我们三人名为主仆,实在如亲姐妹一般亲,此时此刻,也只有她们二人才能明白我心里的苦楚了,我再也忍不住,揽住她二人,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姹紫、嫣红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昕屏悄声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姹紫、嫣红抓住我冰冷的柔荑,泣不成声,我见着她们,更是如同回到了镜花宫一般,想着师兄,心痛便是无以复加了。

    段郎,段郎!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姹紫、嫣红看着四下无人,忍不住问我道:“小姐,我们真要在这呆一辈子吗?”

    我轻叹了一口气,道:“若寻着好人家,我自然可求太后或皇上做主,放你们出宫,可是我……我既已是皇上的女人,哪还能做他想?”

    姹紫、嫣红齐齐跪在我面前,哭道:“我们不走,我们死了也不离开小姐。”

    “姹紫、嫣红。”我赶紧扶她们二人起来,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既已进了宫,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过了好一会儿,姹紫忍住泪水,抬起头来,问道:“小姐,那飞少爷怎么办?”

    我生生地忍住泪水,对姹紫、嫣红道:“既然已经进宫了,还能如何。”

    姹紫哽咽道:“可是,可是,飞少爷左等右等,不见小姐回镜花宫,必然会到颜府来寻……”

    她们并不知道段郎,已经到京师来了,昨夜还闯入了皇宫。

    虽然,姹紫、嫣红是我带进宫里的人,可这件事,若是被她们知道了,她们一定会担心的,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鲁莽之事,不,我决不能告诉她们。

    我目光落在枕边的桃花笺上,那是昨日早上有所思时,抄下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桃花笺上墨迹似乎尤为干透,萧郎已是路人,真是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我望着粉末着色的桃花笺,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镜花宫那片片粉红夺目的桃色霏霏,凄然道:“我既然已进宫,成了皇上的妃子,他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呢……”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些累了,姹紫、嫣红,你们先出去吧。”

    姹紫、嫣红离开之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是睡不着,全身骨头都像要断裂开来一般,稍微动一下,便是疼得厉害,辗转几番,才发觉日已西斜,柔和的余晖透过楼纱窗照射进来,在地面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我望着梨花桌前那香炉里袅袅青烟,感觉一种幽幽淡淡的香味浅浅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这种陌生迷离的幽香,让我感觉如坠梦境。

    可这却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事,我真的在皇宫里了。

    每每想到这儿,心里便愈发烦闷了,索性披上外套,独自一人走出去了。

    我所住的水榭轩置于第四重锦绣殿内,居所倒也雅致,环山靠水,院子四周,种着不少紫荆,如今正逢时节,朵朵艳紫,花开夺目,寒风所过之处,便有朵朵紫色的紫荆花飘落而下,艳丽芳华。这种紫荆,在石国甚为难得,想不到水榭轩里竟有如此之多,四处遥望,绯艳的紫色点缀在这一片苍穹翠绿之间,甚是别致,倒也算是一番景色了。

    水榭轩外不远处,约一丈高的山壁间挂着一道水瀑,倾流而下,山涧溪水流淌过水榭轩,沿山势而下,这等景致,也只有在这山林间才能见着,这般清幽雅致的景色,若不是宫殿里设置的精致华丽,真是一点儿不像是皇家宫殿,反倒像是隐居山林者的房舍。

    由于新皇登基,后宫嫔妃甚少,所以水榭轩里也只有我一个嫔妃独居,正殿明亮宽敞,布置也格外华丽,那是皇帝留宿时所居,西偏殿是我的起居室,推开窗朝外望去,便能看见那道瀑布,东偏殿是休息所,还有书房,殿外就是荷花池了,可惜的是,如今不当时令,若是等到夏季,夏荷盛开时节,必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只是此情此景纵然再好,也如困笼中,怎比往昔,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样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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