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夕法尼亚州,一座古老而别具历史意义的城市。它背靠阿巴拉契亚山麓台地,沿两河之间的狭长半岛伸展。这里安静宜人,气候温和湿润,有“住家城”之美称。

    而以艺术区、博物馆、美术馆为聚焦地的德拉瓦河区域,在春季里向来是绿意盎然。繁荣的商业街铺中,穿插着各类别具特色的小店,大批的海内外游客常年不绝。

    早晨七点的晨光,柔和而朦胧。

    街口转角那间名叫『花语』的店铺已经开始营业。店内非常宽敞,店员穿梭在一排排造型特别的插花盆景、花篮、鲜花和人造绢花的花架间,正忙碌的整理着。

    隔着花架的玻璃屋,一张长形原木插花桌上堆满了花农刚送到店里的鲜花。花朵鲜艳欲滴,上面还滴着水珠。

    桌子的另一头,数只不同材质的花器及相关配饰堆在一边。一个背对阳光,身穿藕色长裙的柔美身影,正手握剪刀对着一枝粉白的玫瑰花上下打量。过了一会,她陡然举起剪刀,咔嚓……一声,毫不手软地把下半部分的枝柄剪掉。回头,把花插在一只用素雅白藤缠绕的陶瓷花瓶里。晨光下,她那幼滑嫩白的柔静双颊就像上好的白玉瓷器般无一丝瑕疵。

    思考片刻,她像是想到什么,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欣喜。轻快转过身间,却把挽着一头亮泽黑发的布绳甩到了地上。她也不管,只是把长发别到一侧,又陷入了工作中去。

    “ann……这是第二街208号新开的艺廊。两周后开张,指名要你全程跟进,你看下要求。”

    说得一口纯正英文的韩秀珠慢悠悠的走到玻璃屋隔门处,靠倚在门边,微微笑的看着眼前忙碌的年轻女子。

    年龄四十出头的她,体态十分丰腴,一身清雅碎花裙配上描得极为精致的妆容,在在显示出韩国女人特有的温婉。她低下头来,看了看涂着浅咖啡色指甲油的手,又再扬了扬手上那张文字满布的单子。

    『花语』,一间以艺术插花和造型而闻名的花艺馆。不管是鲜花或是绢花,甚至是纸质手工艺术,只要你想得出,它就能做得到。

    『花语』也零售鲜花。所以,不管你是向心爱的情人求婚又或是只要一束插于餐桌的雏菊,都可以在这里买到让你心满意足的佳品。

    至于花店老板韩秀珠,年轻时在韩国花艺界就已小有名气。婚后跟着事业重心在费城的丈夫飘洋过海,从此在德拉瓦河边扎了根。

    十年前,她毅然辞去高薪职位,创立了『花语』。

    才艺与慧眼同样独到的她,并没有直接聘用经验丰富的熟手花艺师,而是发掘有着非凡美感的新人,再手把手的亲自调_教。在她的悉心教导下,初学花艺的新手们就像干涸的海棉般飞速的吸收着所学的一点一滴。才不过短短半年,技艺就已超过界内同行的所谓熟手许多,而在创意方面,更是其它花艺师所没法比拟。

    日复一日,技艺与日俱增。『花语』的花艺师们早已成为业界内外一道亮丽的风景。而眼前这名唤作ann的年轻女子,是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她话不多,脸上总是一副柔静娴雅的样子。为了工作上的便利,她起了这个简单易记的英文名——ann,至于她的本名——唐宓,知道的人并不多。

    听到韩秀珠的话,唐宓只是微微颌首应了一声,并没有立马回头。她轻咬着下唇,那双黑亮晶莹的圆润双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那盆以玫瑰为主题的插花,脸上一片沉思。

    很明显,这不是员工对老板的态度。

    往事如烟,在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怀着身孕的她窘迫到几近绝望之际,是韩秀珠让她绝处逢生,重拾了生活的勇气。

    那晚,当她哽咽着用还不算十分流利的英文,把心底最为隐秘的往事向这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姐姐和盘而出时,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注定不会只局限于老板与员工。对于唐宓来说,韩秀珠给予她的,早已是比亲情更为可贵的情谊。

    听从她的建议,唐宓辞去了咖啡馆的服务员工作来到花艺馆,以一名学徒的身份开始重生。她日以继夜,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研究着相关的知识。

    如果唐宓没有把那幅插画送给韩秀珠,也许韩秀珠得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发现唐宓竟有如此好的美感,也许她也只会抱着仁义之心在金钱上给予她帮助。

    韩秀珠还记得自己当时手握着那灵气仿佛能戳穿纸面飞扑而出的画作时的心情。见识过无数名作的她,精准的嗅出眼前这小妮子有着异于常人的美感。在得知她大学期间的专业竟是美术专业时,她瞬间就在心里做了决定。

    于公于私,她都不想错过她。而她也十分肯定,如果唐宓没有那些让人忍不住叹息的过往,而是像正常人家的孩子那样能得到更为专业的培养的话。相信今天的她,绝对不会只是一名区区的花艺师而已。

    但命运就是那么爱开玩笑又不公平。有时即使拼命挣扎想要努力改变,但最后往往只是枉然。

    韩秀珠双手环胸倚在门边,双眼随着她的动作而转动,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造型接近尾声,唐宓抽出一条粉色素纱缠在修长指间,再在藤编的花器上绕了两圈,翻手间,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已优雅的别在瓶边的一侧。

    毋庸置疑,蝴蝶结还真是永不落伍的点晴之物。

    举起手揉了揉光洁的额头,唐宓轻松的吁了一口气。眼前这造型虽然简单却也出彩至极,相信客户一定会十分满意。

    回头,惊见笑意盈盈却也一脸无语的韩秀珠,她噗……的笑出声来,杏眼眯成了一弯月牙,两只小小梨涡于嘴角处若隐若现,娴静却也不失甜美。如果她不说,很难想象她已二十七岁,且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

    美人如花,狂蜂狼蝶自然多,只是当一个人心里已完全没有多余的空位时,即使只是一缕空气,怕也是难以入侵。

    韩秀珠靠着门框,忍不住双眼一翻,假装无奈地一掌拍在额头上。

    “没关系,我习惯了!”

    她笑着挥了挥手,已记不清这样的情况到底发生了多少次。有这样一个专注度过高的员工,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珠姐,对不起!”唐宓无辜的眨了眨盈盈大眼,满脸歉意。

    “停,再放电我可要晕了。不过我想安东尼会非常乐意你这样!要我电话通知他吗?”韩秀珠嘴角挂着大大的笑容看着她,并扬了扬手机,故意戏闹着。

    安东尼,一个追求唐宓已有一年多的富家公子,就算知道唐宓是单身母亲也还是不放弃的痴情种子。他英俊多金,性格也是讨人喜欢。如果不是因为他以前的情史实在太过显赫,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听韩秀珠提到安东尼,唐宓表情一愣,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竟浮现出一抹戏弄神色。她摇了摇头,凑到韩秀珠面前,一脸假装的悲伤,甚至连秀气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呃……他吗?嗯,小蜜早上和我说,昨晚她在经过那间住一晚要她一个月工资的奢华酒店门口,看到他和一个艳丽女人热烈的拥吻呢!”

    “拥吻?然后呢?”韩秀珠脸色一顿,精致的柳眉挑了挑,一脸惊讶。

    该死的金毛小子!前几天还一脸真诚的拜托她在唐宓面前好好帮他说下好话,这一回头又和那些金毛女友纠缠上了?

    “然后?然后……要不你去问小蜜?她的描述实在是太精彩了,我自叹不如!”想起小助理早上那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撕了安东尼的表情,唐宓就忍不住想笑。

    怪只怪安东尼在平日里的专一情人戏码演得实在太好了!

    今儿送花,明儿送礼物,更有高级餐厅的定制晚餐,连带馆里的其它女孩都沾了不小光。就算唐宓极力回拒,他还是照做不误。但这回却让正对爱情有着无限美好期盼的少女目睹如此香艳的镜头,依小蜜的个性,没上前捧打鸳鸯就已经不错了!

    而眼前这个最不像老板的老板,闲来无事最大的爱好就是挖掘身边的优良青年,再帮馆里的未婚女孩配对。目前为止,经她拉线并已出嫁的花艺师已达五人,而且还都嫁得幸福满满,想来也是神奇。

    所以这个最不像老板的韩秀珠也就越发得意,对这种兼职红娘的戏码越发来劲。

    轻扯嘴角,唐宓淡淡的笑了笑,梨窝浅现的样子十分迷人。接过韩秀珠手上的单子,她开始认真的审视着上头的内容。

    以紫色为主调,画廊的老板必定是个浪漫又略带神秘感的高冷女人。林林总总的要求,加起来足有几十条,要求这么多却只有两周时间,她得好好设计下方案才行。

    “我说,你真的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

    韩秀珠探过头来,仔细研究着唐宓的表情。很难相信会有女人能抵抗得住安东尼的柔情攻击!但偏偏唐宓就是那个怪胎,看他的眼神和看一块石头没什么差别。

    “嗯……要不你给个伤心的表情模板给我,我照着做一次给你看?”唐宓对着凑到眼前且一脸遗憾的韩秀珠眨了眨眼,一脸认真的揶揄。

    “真的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

    韩秀珠跨步进入屋内,不死心的再度追问着。耳边那对价格不菲的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摇摆不定,保养得当的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老板,我可以工作了吗?”唐宓瞅了她一眼,满脸无奈。有这么一个化身爱情使者的老板,她真是投诉无门。

    “看来是没人能代替他了!”

    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韩秀珠转身离开玻璃屋。状似无心的戏闹下,实际上是她担心眼前这个过分执着的小女子,会因为那男人而孤老一生。

    听到这话,唐宓脸上一片静默,只是捏着纸张的手指紧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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