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一脸诧异:“你还想让她答应?”

    焦婉婉理所当然的点头:“那是自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学霸,咳,不是,是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才学上等,见识宽广,知识丰富,绝对能帮得上你们的忙的人才,却只是因为一个性别,就要将人刷下去,有点儿太不公平了些。”

    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这事儿让你有些为难,只是,这样的人才,若是放过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些。就是女子,也应当是有青史留名的机会的。不过,你也先不用急着推辞,那小娘子家里怕是也不太愿意让她出头露面的,等那小娘子自己做了决定再说,若是她愿意,我自然是要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顺顺当当的。若是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去勉强。毕竟,那学院所有的学子,也都算是我的学生了,我得对她们负责。”

    赵德芳笑着抬手揉揉她头发:“好吧,那就等等,我再想想办法,看这事儿应当如何解决,不管她自己如何决定,这考试的事情,得先给解决了才是。”

    焦婉婉点头,很放心的将事情都交给赵德芳了。准备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小娘子自爆身份,但将之前进场之前的审查,换了个方式,就说是单独检查的。另外一个,是小娘子继续隐瞒身份,从远房找个病重或者已经过世了的兄弟什么的,将这事情给安在别处。

    第二天那小娘子就单独上门了,头一次见焦婉婉还是有些腼腆,不怎么说话的,这第二次见了,神色中就带了几分自信:“王妃娘娘,我想了一晚上,觉得我还是应当努力一下的,人生苦短,匆匆几十年,十来年不懂事儿,十来年老糊涂,剩下的也不过是三四十年。在这三四十年里,我若是和我娘,我祖母,我外祖母,甚至我曾祖母她们一样,一辈子除了生孩子,就是管家理事,或者就是逛街买首饰,再或者就是争风吃醋,那日子过的,也确实是太无聊了些。”

    “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等到了年纪,听从家里的安排,出嫁然后过这一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所以嫁不嫁人,是其次的,在我看来,并不是那么重要。我想要把握这次的机会,倒不是说,想要青史留名。这样的事情,太遥远了些,对我来说,渴望不可及,就算是我能参与到修书这个事情里面,怕是那些老古板,也不会让我署名的。但是,这样一件事情,是我喜欢的。”

    小娘子觉得自己有些太激动了,深呼吸了一下,平缓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我这辈子,唯一想要的事情,就是这个,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为了以后二三十年平淡如水的生活,来错过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不值得,所以,我想参加这次的修书,哪怕最后,我的名字没有被记载在史书上,也可以。”

    焦婉婉忍不住笑:“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这个,是你的功劳,那是谁都抢不走的。我很欣慰,你有这样的勇气,也很佩服,你能走出这一步。但我现在要和你说,事情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之前的那些,都是我说的太严重了,是最坏的结果。其实,这事情,不一定是坏事儿。越是才女,才会越受人追捧,你的婚事,也是不用担心的。”

    只要敏娘自己行的端做得正,翰林院上上下下,加上参与修书的人将近五百,总有人会被她折服。再者,焦婉婉也打算拍一个女护卫寸步不离的跟着。

    真正的君子,是绝不会误会敏娘的。至于那些说酸化的,本来也就不是良配。等将来敏娘做出了成就,说不定还要被京城高瞻远瞩的家族给抢着要回去当媳妇儿呢。

    大宋朝的律法,对女性的要求虽然更多的是生孩子,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保护女性的。就比如说,继承家产,女人也有份儿。再比如说,家暴,哪怕生了孩子,女人也是主动提出和离的。虽说这些律法都有些不太健全,但现代的律法也没那么健全啊,总会有人想不到某个点儿的。

    当即,焦婉婉就带了敏娘去见赵德芳,和焦婉婉说话的时候,敏娘倒是没那么拘束,但到了赵德芳跟前,却又变的拘束起来了。还是焦婉婉在一边插科打诨说笑了几句,这才放开来了。

    当天下午,就有一条传言在士子们中间流传开了。

    “听说了吗?榜上第三名,是个小娘子!”

    “真的,居然是个小娘子!她是怎么躲过入场前的搜身的?就没人发现吗?”

    “听说是另外安排的搜身,和咱们不是一起的。”

    “这事儿,王爷也知道?怎么回事儿,这考试,还允许小娘子也跟着参加?”

    “那小娘子学识不错啊,竟然连咱们这些大老爷们都能压下去,啧啧,我忽然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你这么一说,我也忽然觉得,我竟然是一个如此蠢笨之人,竟是连个小娘子都比不过。天啊,现在的小娘子,都是这么厉害的吗?你们说,那小娘子,长的如何?”

    “咳,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这小娘子既然能高中前三,只看学识即可,何必看她相貌?诸葛亮之妻,还貌丑无比呢。若是我能有这样的机会,定是要求娶这小娘子的,想想,夫妻两个,有共同的目标,有共同的爱好,看书可以一起,写书可以一起,哎,你们知不知道这小娘子是谁家的?我这家世,能匹配的上吧?”

    完全出乎焦婉婉的意料,几乎有八成的人,都很是欣赏敏娘,这八成里面,又有七成想要求娶敏娘。有消息灵通些的人家,已经偷偷的去敏娘家里打听去了,可把敏娘爹娘给高兴的——差点儿以后闺女嫁不出去,以后要当个老娘子了。

    “修书是三天后正式开始的,这女护卫,你必得带着,要寸步不离知道吗?那园子里除了你都是男人,我倒不是说那些男人们品行不好,会欺负女人,就怕到时候谁喝个酒什么的,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你到底是女孩子,是弱势群体,真出事儿了,也必有人说你活该,当初就不应该参与进来,只在家生孩子就行了,所以,无论如何,你得保护好自己。”

    “人言可畏,所以你要立身持证,让自己浑身上下,没有漏洞,无懈可击,这样他们才不能耐你如何。那些被选出来的,多是有学之士,剩余的,多是德高望重的老辈,初初开始,你可能会被人无视,轻视,蔑视,甚至不耐烦和你打交道,这时候,你不要急,修书这事情,三五年内肯定是修不完的,至少得十年,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展现你的才学。越是有才学的人,也越是会喜欢那种脚踏实地做学问的人,看你才学出众,品性端优,他们自然也就会喜欢你了。”

    这是自家学院头一个走出来的人才,要参加正式工作了,还是国家公务员,焦婉婉是操透了心,恨不能一天时间就将自家的学生给培养成腹黑模式的精英。

    有些经验,是她上辈子自己总结出来的。有些,却是看书说话,现代的职场分析书那么多,她偶尔也是看过一些的。

    将敏娘给感动的,两眼泪汪汪,拉着焦婉婉的手使劲点头:“先生说的,我都知道了,多谢先生的栽培指导,我原本还有些忐忑,但是现在,我知道有先生在,我心里,已经一点儿的恐慌都没有了,我会在世人面前证明我自己的,我也给给其他的师妹们表明,女子并非是只能等着嫁人的,我们自己,也能走出一条我们自己的路来。不管是修书,还是钻研某一样东西,只要做到极致,就再没人敢说三道四了。”

    就好像弹琴的,弹的一般般,那就只是琴阁的艺人。弹的比全世界的人都好,那就是大家了。

    焦婉婉笑着点头,暗自希望这真的是一个好开端。

    三天之后,那个被命名为书院的大院子,开了大门,先迎了将近两百位的翰林学士进去,又迎了一百多个修书助手进去。期间,最显眼的,就是带着一个女护卫的敏娘了。一身水蓝色衣服,在一群灰色衣服人堆里,太吸引眼睛了。

    但谁都没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敏娘的考试成绩还在那儿放着呢,又有赵德芳上下打点,能拿主意的不出声,不能拿主意的不好出声,也就只能是带着人往里面走了。

    至于以后,再说,能干就留下,不能干就赶走,反正,书院不留废人。

    同时,女子学院开始宣传,敏娘的事迹,被焦婉婉亲自捉笔写了一封告示,用正面的词,大大的赞扬了一番敏娘的成就,又给敏娘家送了奖学金,开学院有史以来最高的一笔——一万两。

    当即,学院也跟着出名了。

    看着今年报名的表格,焦婉婉笑的合不拢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是一个好兆头,只要有人走出来这第一步,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探出头来张望这个世界的。

    但愿有生之年,她能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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