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一圈,费南便引起了赌档看场人的注意。
    像他这样,带着跟班来赌档晃悠的,一般都是大主顾。
    看他的模样气度,也不像是乡下的土财主,那就很可能是哪个商队的少东家了。
    尤其是他的跟班还背着个颇显沉重的包袱,里面多半装的都是现大洋,这种人向来是赌档最喜欢的肥羊。
    而且他还带着个孩子,连孩子都来不及放下,就跑来赌档了,那瘾头儿还能小了?
    于是乎,费南没走几步,赌档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客气询问:“这位爷,您想玩点儿什么?咱这儿什么都有呀!”
    “随便看看。”
    费南背着欢欢,眼睛却看着四面的牌桌。
    这间赌档虽说是会宁府最大的档口,但规模却一般,没多少桌子,玩的也都是掷骰子,纸麻将,押宝摇摊之类的赌戏,桌上的银钱也多是几十块成堆,没什么大鱼。
    环视一圈,费南作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问:“能玩扑克吗?”
    伙计心头一喜,赶忙点头:“有!扑克在二楼雅间,您楼上请!”
    “赏你了。”
    费南抓出一把铜子儿,向他丢去,那是他进城门时找回的零钱。
    伙计稳稳接住,一个也没掉,麻利的塞进了口袋里。
    虽然铜子儿不算多,但也是赏钱,他可不会嫌弃。
    “谢大爷赏钱!”
    扯着嗓子喊了声,伙计笑容更盛,引着费南往二楼行去。
    “这楼上几个台,都封顶多少啊?”
    费南慢里斯条,随口问了句。
    “一百的也有,一千的也有,看您要玩哪一种了。”
    伙计殷勤介绍。
    “一百的是玩什么?”
    “填大坑,十三张,十点半,都有。”
    “一千的呢?”
    “一样,另外还有不封顶的,那得是天王厅的桌子,只有军中的老总来的时候才开,他们玩得大,玩法也多,一把牌输赢几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伙计给费南介绍着,栓柱背着包袱,跟在费南身后,听得一头汗。
    他心里清楚,虽然这包袱沉甸甸的,但里头装的都是些从饭店伙房弄来的碎煤块,真正的现大洋只有两百块。
    跟着上了楼,他有些忐忑,生怕费南打肿脸充胖子,选个限红一千的桌子,输了赔不出钱来,那就完蛋了。
    还好,费南并没有托大,只是选了张限红一百的台,挑了个空座坐下了身。
    伙计拎着大茶壶,帮他沏了杯热茶,送到了手边。
    “这位兄弟,咋把孩子也带出来了?”
    桌上刚结束了一局,坐庄的小老头拢着钱,笑嘻嘻的冲费南问。
    “带她来见见世面。”
    费南笑着放下茶杯,问:“这是在玩什么?”
    “填大坑,半坑9起,带大小王和花,末踢,加一个?”
    小老头洗着牌,不经意的看了看身旁的两人。
    和他一起玩的是两个中年男人,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穿着灰布的北洋军装,领口大开,露着半边毛茸茸的胸口,搓着胸口。
    另一个则是个贼眉鼠眼的胖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像是随时都在算计着什么。
    “加一个呗!”
    费南随意的点了点头,回头冲栓柱吩咐:“先拿两百块玩玩。”
    栓柱愣了下,还是从怀中拿出了那两张壹佰元的银元票,这是费南故意在来前让他放在身上的。
    拿过银元票,放在手边,费南笑着说:“没带零钱在身上,你们玩多大的底?”
    三人看到他手边的银元票,不由隐秘的交换了下眼神。
    “看踢不踢死呗!”
    大胡子闷声说:“一种是五块钱的底,封顶一百块,一种是一块钱的底,可以往死了踢,你想玩哪种?”
    “我都行啊!”
    费南笑问:“你们玩的是哪种?”
    大胡子看向胖子,胖子嘿嘿笑着开口:“当然是一百块封顶,再多的咱也玩不起。”
    “那好,就玩一百块封顶。”
    费南抓起一张一百块的银元票,拍在了桌上:“这是我的底,没零钱,先用这个,玩着算。”
    见他豪爽,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纷纷也将自己的底下到了锅里。
    填大坑是东三省盛行的一种扑克玩法,半坑9起就是用半副牌,从9开始,9以下的牌都取出不用,只用剩下的牌。
    这种玩法和梭哈有点像,同样是发五张牌,只不过前两张都是暗牌,下注的方式也多有相近。
    小老头将洗好的牌放在了桌上,伸手邀请:“验个牌吧?”
    费南笑了笑,伸手按着牌摞,用大拇指抠着牌边,由下到上的捋了一下。
    牌面发出了哗啦啦的脆响,费南收回手来:“没问题,开始吧!谁来发牌?”
    小老头本打算伸手去拿牌,听到他的话,又将手缩了回去,问:“您想发就您来,咱们都可以。”
    “我发什么牌呀?那谁!”
    费南冲候在一旁的伙计招手:“没个眼力见儿的!过来发牌呀!赏钱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哎!好嘞!”
    伙计赶忙上前,伸手拿起牌来,陪笑说:“小的手慢,各位爷担待着点儿。”
    说罢,他便给动手,将两张底牌依次发给了四人。
    小老头三人拿起暗牌看了眼,心中有了数,面上却不动声色,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三人咳嗽的咳嗽,喝水的喝水,挠头的挠头,各自用商量好的暗语将自己的底牌通报给了其余两人。
    这三人是做局的赌客,专宰肥羊,所以伙计才不上前来主动伺候。
    这把牌他们的运气都不错,大胡子更是起手便拿到了花牌和一张a。
    要知道,花牌可是整副牌中最大的牌了,折算20点。
    确认己方占据了优势后,三人心中大定。
    小老头笑问:“兄弟,这把让你先说话。”
    费南逗弄着欢欢,闻言也不在意,直接说:“哦,那就先加两番吧!”
    小老头一愣:“你不看牌吗?”
    费南一挥手,不屑的说:“第一把哪有跑的道理?不用看!”
    闻言,小老头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再看向费南的眼神也愈发和善了。
    这分明就是个傻不愣登的大肥羊呀!
    合着今儿个咱兄弟三人发财!弄他!
    “我跟!”
    “我也跟!”
    三人依次将跟注也拍到了锅里。
    两番就是底注的两倍,三人又各加了十块现大洋。
    费南没有动,他那张一百块的银元票在锅里,加多少都是它。
    “发牌!”
    伙计将牌发出,看到各自的第三张明牌,众人眼神飞快交换了下。
    费南的明牌是一张小9,是最小的牌了,看来这把是没了。
    不过赚他十五块锅底也好,细水长流嘛!
    这轮该着大胡子说话,他的明牌是张a。
    “加四番吧!”
    他是想吓跑费南。
    “我跟。”
    费南逗弄着欢欢,淡然的说了句。
    “嗯?”
    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玩什么?是故意来送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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