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与会之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共识,这个时候,再无人去纠结穷兵黩武这四个字了,再无人敢据理力争,提出财力不足的理由了。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全民族动员,就象吴争在会上说的,巨轮滚滚,谁敢挡路,必会被碾个粉碎!
    但如果说与会者没有一丝杂音,其实是不准确的。
    只是太多人,不得不将杂音放在了心里。
    但也有混不吝的,譬如刘放这厮,就在会议尾声时,便向吴争“发难”了。
    因他终于搞懂了“衡阳卫指挥使”的特殊性,这特殊确实太特殊了,特殊得让刘放原本刀都砍不进的脸皮,都烫得发红。
    他也搞懂了“招抚将军”这不入流,让人忍俊不禁的封号,更明白了他正五品的军职,在这些声名赫赫、战功卓著的将领面前,显得那么的“卑微”。
    刘放不服啊,他认为自己的军功足以青史留名、当受万人称颂。
    于是,他向吴争发难了,当着所有与会者的面,包括他心服口服的池将军。
    刘放是这么说的,“王爷你太欺负人了……三王啊,杀两擒一啊,刘某的功劳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那都是得封王晋爵、被人竖大拇指的……区区五品指挥使,还有那……啧啧屁的招抚将军,刘某都没脸回去见人了……王爷,没您这么欺负人的!”
    所有与会者的眼睛都看向吴争,他们在观察吴争的反应。
    这里有追随吴争崛起的嫡系将领,也有半路投靠的将领,更有并非站队吴争这边的建兴朝官员和将领。
    他们都在观察着吴争。
    刘放只是个混混,这,谁都知道。
    可他的功劳,确实太过“吓人”。
    如果将功劳分拆开来,给予任何人,那么,求值有至少得多些几个王爷。
    这不是一件个例事件,而是一个风向,政治的风向,决定着日后各个阶层、各个势力对权力的划分标准。
    没有人怀疑,吴王殿下的权力? 到了这个时候? 如果还有人怀疑吴王殿下的权力,那这人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不? 是脑子浸水了,而且浸了不是一天两天? 是一年半载了。
    但吴王能封王吗?
    当然不能,哪怕是封刘放一个郡王。
    所有人都在观察着? 甚至有种吃瓜看戏、唯恐事情不大的阴暗心理。
    确实? 吴争突然将此战定性为国战,伤及了许多人的利益。
    或许,这也是对吴争“一手遮天”无声的反制吧。
    ……。
    然而,让许多人都失望了。
    吴争对刘放的“嚣张”并不为意。
    不仅不为意? 反而当场宣布? 以大将军之名,晋刘放为昭勇将军。
    这将军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位,正三品散阶。
    同时,吴争以吴王王爵及临机专擅之权,授刘放轻车都尉? 从三品衔。
    这样一来,加上原本刘放的衡阳卫实职? 可谓官、散、勋一应俱全了。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 刘放是再正经不过的建兴朝高级将领了。
    所有人都惊讶了,这是吴争又一次颠覆了大明祖制? 而且更加肆无忌惮。
    因为从太祖朱元璋始? 明律讲究得就是一个父子传承。
    有道是“龙生龙? 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所有人,从祖辈起,就已入籍。
    这个籍,不仅仅是指户籍,而包括职籍,如上、中、下九流,下九流衙差、梆、时妖、打狗、脚夫、高台、吹、马戏、娼妓,绝不能升为中九流。
    中九流童仙、相命、郎中、丹青、隐士、琴棋、僧、道、尼,也绝不允许入上九流。
    可谓层层泾渭分明。
    所以,象一个衙役,听起来是个官差,但他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官一样。
    刘放出身下九流,不管是衡阳混混,还是巡检司差役,都不允许他成为一个正经官员。
    这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可吴争,将这天壤之别一挥手,轻易击碎了,谁不在惊骇之余,意识到吴争的权势,已经离那位置,仅一步之遥了……不,其实就是一张纸。
    正是这个原因,在吴争宣布晋升刘放之后,所有人都齐声称颂“王爷英明”,并“热情洋溢”地向刘放道贺,天晓得,许多人心里对刘放的那种鄙夷和轻视,如同对待一个“暴发户”一般的鄙夷和轻视。
    刘放自然是不晓得的,晓得也不在乎。
    至少他在当下,是满意的。
    他觉得吴王殿下还是英明的,是个可以效忠的对象。
    所以,原本想要从吴争这索要粮饱和装备、弹药的刘一手,居然在会后一声不吭,或许,这就是市井之人擅长的“投桃报李”吧。
    ……。
    战争的性质改了,但实力和局势,不会因战争性质的改变而改变。
    财政司依旧捉襟见肘。
    军工坊的产量已经到了极限。
    就算会后全民动员,新征的士兵,也无法在短期内得到武器装备。
    水师前往安南、沙捞越、文莱、吕宋的购粮船队,第一次返回,也只带来数十万石粮食。
    而被吴争寄于厚望,派马士英前往巴蜀购粮,结果是李定国的婉言拒绝。
    这倒不能怪李定国自私,而是大西军全军出动,它的体量,甚至比北伐军都要大,大将军府都不够吃食,大西军就更不能自足了。
    李定国不派人来向吴争索要粮食,就已经算是体谅到吴争的难处了。
    织造司的股份已经抛出,听说其中有一湖广富商,豪掷千万家财,独吞了织造司二成股份。
    可银子不能马上变成粮食和武器,甚至大量地抛出,只会造成物价飞涨。
    莫执念的银元计划已经实施,这事倒非常顺利,五百万银元,被建兴朝二十九府民众争相抢购,为此带来近二百万两的“盈利”,可还是无法消解财政司的饥渴。
    如果说淮安会议是建兴朝举国转为北伐的里程碑,那么,实际上,这最多只是一次精神上的动员大会。
    此时的吴争,什么都缺,粮食、布匹、铜铁等等,就没有不缺的。
    而且这缺的物资,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三个方向,就象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喂饱了,长不大啊。
    可来自文官一系的暗中掣肘,让吴争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
    明着反对易防,暗着来,真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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