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些部队当时还在向南撤退,不甘心失败的将士,脸上神色萎靡,沿途随行逃避战火的民众,不断地对行军士兵指指点点,冲着士兵发着牢骚,怼着白眼。
    可突然之间,一声令下,大军后队变前队。
    将士们从开始时的惊愕,慢慢地兴奋起来,随即精神一振,急速奔跑起来。
    民众们错愕了,他们张大着嘴巴,愣在当场,不知道应该是继续前行,还是随着军队改向。
    终于,有民众开始试探着,将手中不多的吃食,犹豫地递给奔跑的士兵们。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效仿。
    士兵们推却着,但架不住涌来的人潮。
    许多人,眼眶红了,热泪不可控地迸出。
    这一天,等太久了。
    ……。
    战场,永远是勇敢者的游戏。
    特别是这种大规模的骑兵对决,就听那如雷霆般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足以令人陶醉。
    双方骑兵,惊慌但期待着,紧张,却又快乐着。
    生死系于一线,却还是在期待着,那是杀敌汲取军功,最佳的时刻。
    喀喀木指挥从容,他在获悉战袭之后,分兵两路迎敌,甚至还预留了二千后备队。
    双方战前兵力的比例是二比一,沈致远的枪骑二,喀喀木一。
    也就是说,喀喀木仅以每路三千骑兵迎敌。
    这份大气、从容,绝非初入战场的菜鸟,可以比拟的。
    可事实也如喀喀木所料。
    枪骑短铳的射程,远不如喀喀木的游骑骑弓,相差至少有二十步。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而言,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可对于两军对决,那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因为这个距离差,使得喀喀木游骑可以先人制人,并可以趁着距离,多射一轮箭矢。
    好在,双方相对快速的靠近,使得这个距离差的效果减弱了不少。
    否则,仅这差距,就可令喀喀木稳赢这仗。
    就一个照面,双方落马者就不下千人。
    之后,双方随即进入了缠斗,短铳与弓矢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骑战术,喀喀木所部满镶黄旗骑兵,确实胜于枪骑,这不是靠一、二年的训练可以抵消的。
    就算沈致远当时征募兵员时,也是从北地汉人中遴选,可满、汉血统的分别,无法以地域消散。
    这场骑兵对决,从巳时初一直持续到申时末。
    枪骑以兵力优势,拼尽全力消耗着喀喀木的游兵。
    但局势越来越清晰,胜利的天平,渐渐靠向清军。
    这,显然是一次先天不足的偷袭,因为,目标已经改变,既然战术目标都改变了,自然达不到该有的效果。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喀喀木派出的信使足够将后方遭袭的情报,送至凤阳城外的左梦庚手里。
    只要左梦庚得到此情报,不用多,派出一队数千人的骑兵,往北面一压,浍水河岸,就会成为这一万多枪骑的殒落墓地。
    ……。
    左梦庚已经接到此报。
    他的应对,难得地英明。
    左梦庚立即调派出一支六千人的骑兵北向增援。
    而领兵将领,为汉军镶黄旗游击郎廷佐。
    郎廷佐,是汉人,祖籍广宁,他爹是崇祯年间生员,于后金时,就投了努尔哈赤。
    可谓是铁杆的汉奸了。
    郎廷佐在家行二,他哥袭了他爹的世职,为文臣。
    于是,郎廷佐就从了军,先追随肃亲王豪格征蜀平张献忠,后从英亲王阿济格伐山西叛乱,一路征战,屡立军功,还真成就了兄弟文臣武将之名。
    不过,郎廷佐虽归为汉军镶黄旗,却非左梦庚的旧部。
    他手中的六千精锐,也非左梦庚的旧部。
    换句话说,左梦庚虽有着固山额真的封号,实际上,在此次南下之前,左梦庚还是无法真正掌控汉军镶黄旗的。
    之所以如今成了代主帅,实际上,不是左梦庚在清军中威望有多高,而是恰逢其会之故。
    当然,这次郎廷佐是心甘情愿地奉命增援。
    也对,后方着火,赶去灭火是题中之意嘛,否则,所有人都会由此被连累到。
    但郎廷佐却过于轻敌了,他在开拨之后,采取的是急行军,甚至连本该派出的斥侯都没派。
    也对,浍水离凤阳城,也就大半天路的骑程,短短两日间,大军就是从这条路来的,怎么可能出现大量敌军?
    若是小股敌军,那遭遇六千骑兵,就只有被歼灭的份,避之唯恐不及,怎会设伏?
    ……。
    又激战半个时辰,天色开始昏黄。
    除去双方刚开战时,激烈地冲撞、射击引发的大量伤亡,此时枪骑伤亡并不太大,但半天的激战游斗,枪骑体力已经不支,而反观敌军游骑,似乎看不出疲态。
    其实,打到这时,高下已经可判。
    喀喀木,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眼光独到,于是,喀喀木挥动着手中弯刀,派出了二千预备队,投入了战场。
    二千生力军的加入,足以加速枪骑的溃败。
    战局岌岌可危!
    然而,在这紧要关头,一种异象,让喀喀木惊悚起来。
    大地隐隐地震颤。
    从刚开始时的难以察觉,慢慢地,震感越来越强烈。
    不对,如今战场两军已经持续缠斗,不可能发出如此的震动。
    而自己下令加入战场的二千骑兵,尚未出动。
    这种大地的震颤,喀喀木再熟悉不过了,这必是大批骑兵冲锋时的前奏,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骑兵,应该是……重骑!
    喀喀木急忙拿起远镜,四下搜索着震动的来源。
    东、南、西……皆无。
    当喀喀木把望远镜瞄向北面身后时,他惊悚了……。
    “铁甲重骑!”喀喀木张大了嘴巴,惊恐至极地呐呐道。
    铁甲、铁盔、铁面罩……连战马身上,亦是铁链甲,这样的骑兵,喀喀木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摄政王多尔衮麾下,这有这么一支重骑,放出去,无坚不摧,可谓是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怎么可能,不是说,这支重骑已经在徐州毁了吗?
    难道……喀喀木面色惨变,难道徐州……敌人已经攻破徐州了吗?
    喀喀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徐州若失守……那,大军的退路就被切断了,接下来,四面敌军,就会如饿狼般包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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