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军粮的短缺,已经成为了关乎北伐成败的大事。
    胜利,它就在眼前,可就是差那么一步之遥。
    清军的节节败退,然而,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这些年已经学会了不再屠城的清军,死到临着之际,终于狗急跳墙——他们在使用焦土战术。
    也就是说,清军已经知道了北伐军补给不上的问题,采用坚壁清野的方法,拖滞甚至拖垮北伐军军心士气。
    吴争想要一鼓作气,一战毕其功的想法,终究是无法如愿以偿。
    近十万大军哪,一天所需的粮食就是个天文数字。
    能变出来吗?
    当然不能!
    得之桑榆,失之东隅,任何事有得必有失。
    吴争在江南一意兴商,自然务农者寡,虽说可以向周边府县,甚至于向南海诸国购粮,但这时的运输能力,尚不能最大限度地满足所需。
    可清廷不一样,它依旧是农业为主,而且它几乎全盘接手了大明朝各府的府库。
    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虽说满清大势已去,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济尔哈朗驻守京城,也非无一战之力。
    此时拼得,不再是拼战力,而是韧性。
    ……。
    沧州是个小州,属北直隶河间府。
    此时的城墙之上,无数的吴淞卫士兵背靠城垛,目光迟滞,神情无精打采。
    “我说陈头……咱们已经收复沧州七天了,可上面为何迟迟不下令向北进攻啊……难不成,上面又不想北伐,要与清廷和谈了?”
    “闭上你的鸟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打不打的事,是咱们能多嘴的吧?”
    “陈头,可孙二林他说的也没错啊……打仗嘛,就讲究一鼓作气……之前清军被咱们追击,拼命地向北逃,咱们若是紧随其后,说不定呼啦一下就攻入顺天府了……可如今,人家早已逃到了地头,说不定憋着劲地整固工事,就等着咱上门送死去呢……。”
    “呸……你个乌鸦嘴……要送死你自个去!”
    “唉,我说孙二林,我可是替你说话……怎不知好歹呢……?”
    远处,鲁之域、池二憨脸色阴沉。
    “池将军啊……再这么下去,军心就散了……要不,咱再往北攻一攻……哪怕是顺大运河攻至青县,那也能提振一下士气不是?”鲁之域心里是真急了。
    池二憨闷声道:“我也知道须攻一攻……可粮食呢?士兵们还不知道,咱们现在吃的粮,那可是从第一军将士口中省下来的……水师拼命地在向天津运粮,可近十万张嘴啊,怎么够?攻一攻容易,可越往北,运粮的路途就越远……难道鲁将军想让北攻的军队到时再撤回来?”
    鲁之域叹息道:“池将军说得在理,我也知道此时不是北攻的良机……可……哎,都怪这些天杀的鞑子,突然就用了坚壁清野的损招……这下好,我军非但不能就地向民众购粮,还得分出粮食给那些食不裹腹的百姓应急……!”
    “不!”池二憨执拗地摇摇头道,“这事还真怪不得鞑子头上……两军交战嘛,自然无所不用之极……该怪的,是杭州府那些满口忠义诸公们……若不是他们在这个时候谋反拥立鲁王登,咱们怕是早已攻至顺天府城下了!”
    鲁之域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叹息道:“池将军……怕是言重了,杭州府诸公所行之事虽然……唐突,可要说是谋反……还真称不上。”
    “你……!”池二发了闻听怒了,转头瞪着鲁之域,“敢情……你也是鲁王拥趸?!”
    鲁之域闻听大骇,忙摇手否认道:“池将军可万不敢这么说……鲁某从六年前就跟着吴王殿下了,鲁王……与我何干?”
    “你知道就好!”池二憨放缓颜色,长吁一口气道,“可惜啊……若是没这回事……多好?!”
    说到这池二憨又生起闷气来,跺脚骂道:“这宋安……少爷将重任交托于他……但凡他能稍尽些心,亦不至于如此!”
    鲁之域不敢再接这茬,转移话题道:“眼下军粮告急……将士就算没有弹药,亦可持枪冲锋,可肚子里空着……哎,要不……咱再派人向徐州求援?”
    池二憨闷声道:“不成……王爷但凡有办法,岂会数次派人求援无果?既然没有办法,又何必再派人烦扰王爷?”
    鲁之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他低头叹道:“……我听闻,吴易率部向杭州城……被王爷一纸军令,给制止了……真不知道,王爷想做什么?”
    池二憨冷冷道:“王爷自然是有王爷的主意……咱们,只管奉令行事!”
    “是……池将军说得是。”
    ……。
    要说这天下,如今徐州是最“安静”的了。
    不是因为战火已经远去,也不是因为吴王坐镇徐州城。
    而是,徐州之前数次易手,最后一次易手前,吴争下了道令,那就是土地改革。
    由此,在清军接手之后,还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民乱。
    原因很简单,怕被北伐军“劫富济贫”的地主们,在战争之前逃离徐州,他们的田产、地产在北伐军的支持、引导下,被当地民众瓜分。
    结果,北伐军退向凤阳府,士族、地主们回来了,能忍气吞声吗?
    结果秋后算帐,还勾结徐州清军残害民众作为报复、震慑,结果适得其反,谁肯轻易将吃进肚子的东西再吐出来?
    一场大规模民乱暴发了。
    也正是这场民乱暴发的时机巧,正值北伐军第三次攻徐州城,结果一气呵成,收复徐州。
    之后,蒋全义令麾下军队,在徐州城内进行了一次血腥地清洗。
    但凡参与勾结清军残害百姓的士族、地主,皆在这场清洗中被杀。
    所以说,如今因鲁王登基,引发的两个阵营的民众“互殴”现象,在徐州府根本看不到。
    徐州,已经没有另一方“民众”存在的土壤。
    屁股决定脑袋,更决定立场啊!
    当时吴争为此,没少压制蒋全义,但现在,吴争却在徐州享受着蒋全义“残暴行径”所带来的安逸。
    不可谓不讽刺啊!
    但今日,徐州城也闹腾起来了。
    起因,是时任徐州权知李颙的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的题目是——庶民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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