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温平给徐君珩去了通电话,告知这方事宜。
    话语间,并未避重就轻,反倒是将事情经过都告知了一遍。
    那侧,身处s市的男人穿着家居服坐在餐椅上端着杯温水喝着。
    似是想就着一杯温水消化这些事实。
    然、并未。
    良久,他问温平:“安隅是什么情况?”
    温平为假思索,直言道:“很平静,比平日里多了分冷酷。”
    徐君珩懂了,点了点头,将手中温水喝了大半。
    心中那微微泛滥起的情绪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凌晨的s市、打了寒霜,将外面的玻璃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稍有些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徐君珩斜靠在座椅上,修长的指尖敲击着桌面上的玻璃杯,那微拧的眉头足以彰显他此时心情有多凝重。
    恍惚间,他想到了异国他乡的那个安隅,初见的冷漠,与后来相处中的无情,都在脑海中无比清晰的过了一遍。
    他是佩服徐绍寒的,既然能将一座冰山融化成潺潺流水。
    这点,徐君珩想,他此生都做不到。
    倘若可行,他宁愿不去触碰那样一个满身是伤的女子,想将玫瑰摘回家,就要忍着流血的痛楚。
    “四少去哪里了?”他在问。
    温平那侧,许是有人在同他言语什么,一时没听清他的话语,遂再问了一遍。
    徐君珩在问。
    他才道:“四少出差去了,眼下应当正在空中飞。”
    徐君珩稍有默然,脸面上的冷漠稍有破裂,他想了想,才道:“眼下四少不再,阁下那边的事情还得劳烦温特助了,温特助也知道,四少那脾气,他的东西,旁人可是动不得的。”
    这是一句隔着电话的提醒,也是一句敲打。
    虽说话语不轻不重,好似平日聊天那般随意而来,可温平的心,到底是沉了沉。
    只道是这四少夫人,在徐家的地位着实是与日俱增。
    令人不敢随意动手。
    温平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大抵是想给自己松口气,毕恭毕敬道:“大少放心。”
    他跟着徐启政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在各国领导人之间周旋也实乃常事,若这点眼见力都没有,怕是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了。
    收了电话的温平止不住后背发凉。
    在徐家这个深宅大院里,有人站在身后胜过一切。
    而这方,磨山主卧室里沉静在一层阴霾中,
    淡淡的,不至于太浓烈,但存在。
    安隅是个受难者,她每每将利爪对准那些无辜人的时候内心都会有一股子淡淡的恐惧。
    这就是为何,在深夜街头,她看到徐绍寒转身离开会追上去。
    吃过苦痛的人,知晓苦痛的味道,当别人在去尝的时候,她知道这个味道会给人带来怎样的祸根。
    这世间没有感同身受,有的、只有亲生经历。
    她眼前,搁着一杯白酒,说不清是何品种,磨山的酒,被徐绍寒收起来了,唯有厨房里才能找到些许酒制品。
    安隅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盯着起居室的一堵白墙,眼眸中的空洞足以令人知晓,她此时、思绪不再此处。
    她素来分得清善恶,善便是善,恶便是恶。
    可当恶人死在跟前时,她恍惚想起一句话。
    至恶也不至死。
    邓英作的恶到底够不够让她付出生命。
    答案是、未知。
    她抬手,抹了把脸面,嗓间那声微微的叹息在这静寂的卧室里显得如此的凄凉。
    四点五十分,她在度给徐绍寒拨了通电话。
    依旧不通。
    潜意识中,她想依赖徐绍寒,但她的丈夫似乎并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清晨六点整,晨曦将露,她起身,去了书房。
    七点整,天色大亮,她开了电脑。
    好似在等,等着狂风暴雨将她淹没。
    七点过五分,徐黛带着佣人上来打扫卫生,乍一推开门,见穿着整齐的安隅坐在书房时,骇了一跳。
    从衣着来看,她昨夜,并未休息。
    她似是在想什么,以至于徐黛连唤了两声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至她走进,嗓音微微提高,安隅才将将回神。
    “有事?”她抬眸望去,眼眸中的红血丝暴露无遗。
    “您昨晚,未休息?”徐黛疑虑开口。
    安隅恩了声,算是回答。
    随即未给她多余言语的机会,挥了挥手,示意人出去。
    徐黛想在言语,终究是张了张嘴。
    没有半分话语出来。
    七点二十五分,卧室里响起手机震动声,许久之后才停歇。
    随后,徐黛手机响起,见是自家先生电话,她竟有种看到救世主的感觉,接电话的手都稍稍有些颤栗。
    那侧,男人开口询问:“太太电话怎无人接?”
    徐黛稳了稳情绪才开口道:“先生,太太好像,出事情了。”
    这话,徐黛说的不大确定,但却不能不说。
    此时,飞机依旧在跑道上滑行,离家近乎一周的人在历经数十个小时的飞行将将落地首都机场。
    将一开机,手机里有数通未接来电显示。
    旁人的,他大多是自动忽略,可唯独安隅的,眼见她连续打了三通,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只因安隅不是个粘人的人,连续三通电话,怕不是有事。
    此时听闻徐黛这话,徐绍寒捏着电话的手潜意识中紧了紧。
    “让太太接电话。”
    徐黛嗳了一声,拿着手机快步往书房去。
    敲响房门,推门而入,见安隅正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额头抵着手背,一副头疼的模样。
    “太太、先生电话,”徐黛迈步过去,轻言细语开口,生怕惊扰了这位情绪不佳的女主人。
    安隅抬眸,仅是对视一眼,徐黛从她眼眸中看见了无数倦意。
    “安安、”那侧,是徐先生温软的嗓音,正是这股温软,在这个清晨,竟有丝丝抚慰的功效。
    “恩?”她浅应,彻夜未眠,让她嗓音稍有些瓮声瓮气。
    “出什么事了?”徐绍寒的嗓音有多温柔?
    此行,他出差,与徐氏集团一众老总一起,整个头等舱都是他们的人。
    仅是如此一句话,让所有人无意识中都将目光落在了这个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男人身上。
    有人好奇,有人惊愕,亦是有人习以为常。
    这声询问,若是在昨晚,安隅定是能回答的。
    但历经一整夜的思想斗争之后,安隅想,她不知如何开口。
    更甚是难以开口。
    她伸手抓了抓发丝,微叹道:“没事。”
    “我昨夜在飞机上,手机未曾开机,”他开口解释,怕安隅心里有想法。
    复又在道:“不想说便不说,上午去公司吗?”
    “晚点去,”她答。
    徐绍寒恩了声,算是知晓,随即又聊了两句,但安隅兴致均是不大高涨。
    直至飞机滑行结束,徐绍寒收了电话。
    众人可见,这日上午,徐先生离去的步伐比往常快了许多。
    原定直接回公司的行程被改期了。
    他跨步向前之时,不忘吩咐谢呈立刻马上备车回磨山。
    他急切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
    转身摆了摆手道:“不、不、不、去安和。”
    他急忘了,他的心肝儿每日七点五十准时出门,,机场回磨山一个小时。
    在归磨山,为时已晚。
    他如此急切,谢呈想,大抵又是那位姑奶奶出事情了。
    狂风暴雨并未来,到底是天家的手段在压着,可当安隅去事务所时,站在门前的那种心情,难以言喻。
    邓家到底是想鱼死网破,可应是没想到,安隅怎会在此时,主动要求天家帮忙。
    截了她们的胡。
    如果生活的本质是在乘风破浪,那么安隅想,她当真是每日每日都在历经这些。
    许是她矗立许久,屋内,正在与保安交谈的唐思和停了话语,跨步出来,站在门口,与之相望。
    安隅回神,才将将抬步欲要进去。
    “不要想太多,每一个城市的起点都是乱葬岗,只是看到了与未曾看到的区别。”
    “这是在劝慰?”她侧眸笑望唐思和。
    后者牵了牵唇角,“告知事实而已。”
    “那倒是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
    一来一回,没有昨日的那种紧张。
    可事实呢?
    是如此吗?
    并非,安隅也好,唐思和也罢,实则都是目光长远之人。
    身处在她们这个环境下,看到的东西,往往比别人多的多。
    徐绍寒返程时,接到徐君珩电话,那侧询问他此时身在何处,知晓他在首都后,仅是用只言片语便将昨夜事情告知。
    听闻,徐先生面色寒凉的骇人。
    当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倒是有胆量。
    连死的勇气都有。
    2007年11月19日,在邓英去世后的十小时之内,邓英女儿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在徐绍寒离安和尚且之后两街之隔时。
    安隅知晓这消息时,内心是震惊的。
    猛然间,她发现,自己好似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罗网中。
    一张天家斗争的罗网。
    徐绍寒知晓这一消息时,面色更是冰寒至极。
    无疑,身后有人在给她出谋划策,否则,一个尚未出社会的小丫头片子怎能知晓何为把控最佳时机?
    “去阻止。”
    “来不及了。”那侧,周让的嗓音传来。
    在道:“发布会现场,她掏出了邓女士的亲笔遗书,遗书内容字句皆指向太太。”
    周让话语落地,前座谢呈只觉车内空气骤然降低。
    回眸望去,只见这人眸间泛着阴狠,那如狼似虎的眼眸中是无尽杀意,他说:“我倒要看看邓家有几个胆子敢动我老婆。”
    这及其阴沉的一句话,让周让沉默了。
    拿着手机的掌心,布满的层层薄汗。
    如谢呈所言,安隅真的成了他的心头肉。
    这场新闻发布会太过突如其来,当安和事务所门口堵满记者安隅才后知后觉知晓这一切,而显然,在想出对策,已然来不及了。
    当长枪短炮对准这个风平浪静许久的律所门口时,安和的人稍有些蒙圈。
    大抵是年关将至,众人都忙的焦头烂额,偶然被这种事情冲击了下,稍有些不可置信。
    屋内,众人对此事议论纷纷。
    不免有情绪。
    昨夜之事,知晓之人少之甚少。
    但今日记者围堵,有些事情就暴露出来了。
    总统府那方知晓这消息时,徐启政明显是面色阴寒了许多。
    天家人,无疑是爱惜自己的羽毛的。
    子女之间出这等丑闻,无疑是让家族无光。
    若说昨夜之事处理得当的话,那么只能说,今晨她们被一个小女娃给玩弄了。
    温平候在一旁,稍有些不敢言语。
    余光撇到这位天子面容时,抿了抿唇。
    “让人压下去。”
    “怕是来不及了,招待会是现场直播,该看见的怕是都看见了。”
    闻言,徐启政一声冷笑响起:“到底有能耐,致死也要将我一军。”
    温平未言。
    他心想,能让徐家伸手对付的人,若没点能耐,怕是不行的。
    只是可惜了这四少夫人,白白的成为家族斗争的受害者。
    对方大抵也是没办法了,徐家其余人动不了,只能动这个初入徐家的新妇。
    不知该说是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正值徐君珩入驻首都紧要关头,若是天家在出绯闻,怕是影响甚广。
    可若是阁下狠心,将安隅踢出徐家,邓家的计谋,怕是一场空。
    眼下,温平不得不为安隅捏了把汗。
    只祈求,在这场洪流中,这位强势有着铁血手腕的安律师,能稳住身形,不被这巨浪吞噬。
    也不会被这豪门世家的阴险手段与残酷人心给吓跑。
    啪、徐启政将手中钢笔狠狠甩在桌面上,冷怒的声响响彻整个办公室:“那也要他有这个本事。”
    温平闻言,心头一颤。
    这日,徐先生到安和时,入眼的是记者围堵。
    车内,谢呈见此情形,正欲提醒他莫要下车。
    却不想,将将回头还未来得及言语,那人以及跨大步推门下车。
    立于车旁,这人的大衣衣摆在寒风中微微摆动,他微眯眼,望着眼前人头攒动的模样。
    目光中露出的是兽性的光芒。
    有人曾如此形容过徐绍寒,他是一条雄狮,偶尔会假寐,让你误以为他是善良的。
    实则,他只是在假装而已。
    这日,首都街头,徐绍寒跨大步而去时,那坚定铿锵的步伐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震慑感。
    人群中,有人发现徐绍寒,骚动中众人回眸,将长枪短炮对准他。
    话语难听至极:“请问徐董,您对今晨邓英之女发布会一事有何看法?邓英女士留遗书是因为已经去世了吗?”
    “徐董,邓家人直言您太太是杀人犯,是真的吗?”
    “徐董,有人说昨夜邓英女士在安和门口割腕自杀,现已确认死亡,请问此事,是真的吗?”
    “请问此事,跟安律师有何关系?”
    众人的话语直接朝徐绍寒扔来,这人,不言语,冷飕飕的眸子盯着对方,直至人群中冷静下来,他才轻勾唇角:“诽谤她人是能让你们升官发财吗?”
    “可邓女士的遗书直指安律师。”
    “遗书有时候就跟记者手中的笔杆子一样荒谬,跟我谈这个?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他冷睨了人一眼,强大的气场让那人寒蝉若禁,不敢在言。
    他气场强大,睥睨的视线扫过在场人,后者异常识相的退开圈子,给其让了一条路出来。
    谢呈紧随其后,望着他进去的背影。
    这个素来不在记者面前多言的男人,今日,难得的为安隅破了戒。
    到底是爱情太有魔力了。
    安和内,众人虽烦,但到底是工作胜过一切,未曾被外界声响打扰。
    徐绍寒跨步而去时,有人见了,不免惊愕。
    宋棠见人来,更甚是呆了,直至徐绍寒问道:“你们安总在里面?”
    宋棠点了点头。
    可直道徐绍寒身影站定在门口,宋棠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好似话语只说了一半。
    唐总也在。
    数分钟前,唐思和接到消息正在打电话与外界联系询问情况。
    而安隅呢?
    她本是坐在沙发上,而后起身,迈步过去开了电脑。
    期间唐思和看了她一眼,直至电脑上响起发布会的声响,他微微拧眉,迈步过去站在她身旁,弯腰关了电脑。
    似是不想她被外界的事务所影响。
    而徐绍寒推门而入。
    乍见这一幕,只觉眼酸的不行。
    按理说,这是个平常的举动,没有任何亲密成分在。
    且不说唐思和此时还一手接着电话。
    三人面面相窥,徐先生面色尤为难看。
    唐思和直起身子,站在安隅身旁。
    而身后紧随而来的宋棠,大抵是不想让这气氛太过怪异,在身后唤到:“唐总,法院找。”
    唐思和同电话那边道了句晚些聊收了电话。
    出门时,路过徐绍寒身旁时侧眸望向他,嗓音凉如水:“徐董说的呵护也不过如此。”
    “唐总是不是手伸太长了?”
    “你说你能替她遮风挡雨,实则带来的是数之不尽的狂风暴雨,徐董、你能想呵护权利一样去呵护安隅吗?”
    言罢,唐思和不想听到答案,转身离开。
    将空间留给这所谓的夫妻二人。
    安隅望见徐绍寒时,一口浊气从胸腔出来:“回来了?”
    “恩、回来了。”他浅应。
    徐黛说,她彻夜未眠,他发现了。
    即便此时,安隅着了妆容,也掩不住她眼底的憔悴。
    瞬间,心疼之意布上胸膛。
    “先回家,”徐先生越过桌面,伸手将人从座椅上牵起来。
    安隅未动,似有抵抗之意。
    只听徐绍寒在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先回家睡一觉,恩?”
    他伸手将人拥进怀里,宽厚的大掌在她后背缓缓抚着,低声细语的劝着安隅。
    试图将她那股子拧劲儿消下去。
    见人未松口,他微弯身,蹭着人白皙的面庞,温软道:“信我,恩?”
    良久,安隅重重叹了口气,靠在徐绍寒怀里,点了点头。
    这日,徐绍寒拥着安隅离开。
    行至公司门口时,面对一众记者,徐先生没有过多的言语,仅是凌厉的颜色便足以将众人骇的退避三舍。
    没有人会傻到去跟权利作斗争,也没有人傻到会去以卵击石。
    螳臂挡车的后果众人皆知。
    他搂着她,及其自然的穿过人群。
    拥着她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安隅的内心是安定的。
    那种安定,来自于徐绍寒。
    来自于身旁这人的拥护。
    安全感是什么?
    是你需要时,他恰好在。
    安隅必须承认,她依赖徐绍寒给她的呵护,也享受徐绍寒给她撑起的这片天空。
    在这里,她才能享受到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本该享受的东西。
    如果这一切,一直这样维持的话,如果这一切,未曾被打破的话,安隅想,就如此下去,一辈子、似乎也不是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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