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本宫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梅皇贵妃轻哼了一声,“珞儿想必深有体会吧?本宫倒是很佩服你,将那种狐媚子直接送出千里之外,的确不用给某些人脸。”

    脑中灵光一现,宁珞顿时明白了过来,梅皇贵妃今日破天荒拨冗将她请进宫里,原来是因为听到了再次走了样的流言,这是来挑拨她和东宫的关系来了。

    那江苾月虽然走了,流言却并未停息,反倒又生出第二个版本来,说是定云侯世子夫人容不下世子的风流韵事,硬生生地把人送走了。

    当日画舫上的几位世家夫人是见过景昀惧内的模样的,深以为然,不由加油添醋了几把,这个版本成了第一个版本的结果,俨然成了真相。

    她哭笑不得,江苾月明明是景昀送走的,怎么就安到了她的身上?只是这不是什么大事,总不能上街一个个把传流言的人抓起来下狱吧?

    景昀安慰她别太在意了,这种流言愈描愈黑,不如就静静地待它过去,京城中新鲜事多,什么侯门老爷养外室被夫人抓了个正着,什么王府棒打鸳鸯把小孙儿逼得私奔了,没几天大伙儿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跟去了;再说这流言传得也有一个好处,不会再有人不识趣地来牵红线说是给他添几个红袖知己了。

    宁珞一想也就释然了,赵黛云花了这么多功夫蹦跶,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恩爱如常,心里指不定怎么吐血呢。

    没想到,这流言倒是快平息了,赵黛云的后招却还在这里等着她呢。这江苾月是太子邀约时和景昀相识,按照流言中所传,她做的如此决绝,是不给太子和太子妃脸了。

    她的脑中一片纷杂,迟疑地道:“娘娘,这……其实臣妇……”

    “本宫明白,本宫向来不爱管这等闲事,”梅皇贵妃一脸的慈爱,“太子耳根子软,旁人说什么便信什么,不过就算他生气,过不了多久也会想明白的,你不必太过在意。”

    宁珞勉强笑了笑,应了一声“是”。

    梅皇贵妃捻了一朵石榴花在手上把玩了片刻,漫不经心地道:“其实吧,陛下的三位皇子,浩儿的脾气最是外露,嫉恶如仇、胸怀坦荡,从来不爱做什么蝇营狗苟之事,这点肖我,别看我平日里看着严厉,其实心里最坦荡明白了。珞儿和我相处久了便会明白。”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一会儿便回到了永安宫,到了正厅的门槛前,梅皇贵妃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宁珞扶住了她。

    “珞儿真是贴心,”梅皇贵妃拍着她的手笑道,“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了。”

    宁珞下意识地正要应声,忽然见正厅中站着的一位宫装丽人正直勾勾地瞧着她,脸色僵硬,居然是太子妃陈氏!

    陈氏是过来给梅皇贵妃请安来的,现今后宫之中以梅皇贵妃为尊,也是太子和陈氏名义上的母妃。

    宁珞上前躬身见礼,陈氏瞅着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让她起身:“今儿个真是难得,碰上你了。”

    那语声冷淡,和从前几次会面时的亲昵有着天壤之别。

    宁珞微笑着道:“臣妇第一次来,便碰上了娘娘,果然和娘娘有缘。”

    陈氏却不再和她说话,只是转头便和梅皇贵妃寒暄起来,梅皇贵妃也应例问了太子的身子。

    宁珞却也有些心寒,以定云侯府和景昀这些年对杨湛的拥趸和支持,陈氏却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流言和今日的一见就如此甩脸子,她也没法强迫自己用热脸去贴陈氏的冷屁股。

    梅皇贵妃目的达到,没说上一会儿便让陈氏告退了,而宁珞却一直被她留到了午膳。只是才刚传了膳,外面便听见盛和帝的声音响起:“爱妃今儿个是在招待什么贵客?看上去很是丰盛啊。”

    梅皇贵妃又惊又喜,也顾不得宁珞了,飞快地便迎了出去:“陛下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臣妾一个人无趣,叫了珞儿陪我一起说说话。”

    盛和帝迈进了膳厅,扫了宁珞一眼,淡淡地道:“原来是珞儿,坐下吧,便饭而已,不必拘谨。”

    宁珞的心里直打鼓,只好应声坐了下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在盛和帝面前,梅皇贵妃再也不见方才那矜贵傲然的神情,说话的语气也柔了三分,偶尔还娇嗔上两句,极尽柔情似水,倒是苦了宁珞了,既要目不斜视,又要有问必答,这一顿饭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这几日府里还好吗?”盛和帝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挺好,”宁珞斟字酌句地道,“祖母身体康健,铮儿和曦儿都在努力向学。”

    盛和帝沉默了片刻,又问:“昀儿呢?”

    景昀这不是每日都在宫里当差吗?怎么还要问她是怎么样的?

    宁珞在心中腹诽,面上自然是毕恭毕敬:“景大哥和往常一样。”

    盛和帝很感兴趣地看着她,显然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宁珞硬着头皮想了一下:“他每日五更不到便起了,起床后要先在演武场里舞剑练拳,然后才去公干。”

    “看来他还是喜欢习武多一些?”盛和帝若有所思地道。

    “也不是吧。”宁珞脱口而出,“景大哥说这样整一天人都会精神些,傍晚回来时他便喜欢看书,有时候我画画他题诗,他还喜欢……”

    好像说得太多了,她尴尬地住了口,顺手便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只是吃了一半才吃出味来,那居然是一块水晶猪肘,那软软的猪皮卡在她的口中,上不去下不来,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喜欢吃便吐出来。”盛和帝看着她笑了。

    一旁伺候的公公立刻上前递上了一个盘子,宁珞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可以让她钻进去,闭着眼睛将那块已经咬得稀巴烂的猪肘吐了出来。

    “我……我从小便不吃猪皮……”她红着脸解释道。

    “还不爱吃什么?下回让御膳房都忌讳着点。”梅皇贵妃笑着道。

    “不不,不用了。”宁珞连连摇头,老天保佑可不要再有下回了。

    好不容易等到用罢了午膳,盛和帝又小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顺道带走了宁珞。

    出了永安宫,宁珞这才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许是因为见过他脆弱悲痛的模样吧,此时的盛和帝虽然威严,却让人莫名安心。

    “陛下,我该从哪里回去?”宁珞四下张望了片刻,她已经很久没到宫里来过了,都已经认不得路了,若无公公带路,只怕还走不回去。

    “跟朕走便是。”盛和帝淡淡地道。

    宁珞有些莫名其妙,一路跟着盛和帝出了内宫,除了轮值守卫的侍卫,宫门前赫然有一个英挺的身影在焦灼地走来走去,宁珞有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那不是景昀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这里下雨了,不知不觉秋天就来了。

    ☆、第63章

    一见宁珞,景昀几乎冲上来抓住了她的手,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我好好的……别这样……”宁珞小声说着,从他掌中窘迫地抽出手来,看了盛和帝一眼。

    “好了,你带珞儿回府去吧,心不在焉的也做不了什么事。”盛和帝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转身便带着一众人等朝前走去。

    景昀迟疑了片刻,终于沉声道:“多谢陛下。”

    盛和帝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再停留,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小径的树影中。

    景昀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便带着宁珞快步离开了皇宫。

    侯府的马车一直等在西华门外,坐在马车上,景昀这才把宁珞抱进了怀里,低声问道:“梅皇贵妃没有为难你吧?”

    宁珞摇了摇头,景昀泛白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郑重地叮嘱着:“你记着,下次若是有人请你入宫,务必托病拖上一拖,就算拖不了,也要立刻遣人告诉我。”

    宁珞呐呐地道:“这……梅皇贵妃让我去一趟……也没什么危险吧……”

    “谁知道宫里会发生什么,”景昀冷冷地道,“到了宫中,她们是君你是臣,要处置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就算不是明着来,难道暗的算计不了你?你以为当初我母亲的事情,就仅仅是醉酒乱性这么简单吗?梅皇贵妃是赵黛云的堂姑,要是她动点手脚……”

    宁珞打了个寒颤,这才感到了一丝后怕。

    “所以,是你求了陛下吗?”她心中酸涩,为了她,景昀居然去求了盛和帝回宫将她带了出来,她可以想象当时景昀的担忧和挣扎。

    景昀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我原本想去找太子妃娘娘帮个忙,哪知道刚撞见她从内宫里出来,我才问了个安,她便点了个头往便往东宫去了,我连求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宁珞立刻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面带忧虑地道,“是啊,江苾月送走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这是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了?”

    她把在宫里的事情了一遍,眼巴巴地看着景昀:“你倒是说说,这该怎么办?”

    那双眸子清澈,瞳仁仿佛点墨一般,景昀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地吻上了她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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