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猜测着:“难道他想故意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让人以为我们和他有私交,引人疑心?”

    “如果这样,不应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更惹人怀疑吗?为何他要等我出来后再和我说话?”宁珞奇道。

    景昀思忖了片刻:“此人心机深沉,现在倒也猜不出他的心思,静观其变。”

    他顿了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他生得好看吗?”

    宁珞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这个“他”是谁,忍住笑道:“的确当得起好看二字,怪不得四叶一个劲儿地夸他,说是使团进京那日,城里女子的芳心都快被他勾走了。”

    景昀沉下脸来:“她成日里和你说这些,是不是想要被我嫁出去了?”

    宁珞噗嗤一笑:“四叶也只不过称赞了他两句,你居然这么小气威胁,枉为世子。”

    景昀轻哼了一声,半晌又问:“真的很好看吗?依我看,也就是一双眼睛稍稍精神了点罢了。”

    宁珞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他就算再好看,也比不上你十之一二,你才是我心里天下第一隽美英武的景大哥。”

    话一说完,宁珞便转身跑了,景昀伸手一捞,只碰到了她的裙摆,眼睁睁地看着她好似蝴蝶一样翩跹地飞过夜色,没入了侧殿的觥筹交错之处。

    他的耳根有些发热,站在原地回味了片刻,这才重新回到了内殿之中。

    寿宴过后,北周使团又逗留了几日,那鲁翼不知怎的,对景昀大感兴趣,这几日也不去应酬两位皇子了,只是拽着他在校场里厮杀对阵。

    几日下来,景昀将此人摸了个透,他臂力过人,擅使一把偃月刀,一刀直劈下来有开山辟石之力,景昀为了试他的实力直接迎过一刀,却被震得虎口开裂。

    和四年前的锋芒毕露不同,景昀甚为藏拙,对阵了几次三赢两输,鲁翼打得痛快,临分别时居然颇为恋恋不舍,握着景昀的手长叹道:“你我各在北周南陈,各为其主,若是有朝一日不可避免狭路相逢,能和你痛快淋漓一战,倒也是平生快事。”

    北周人性格豪爽奔放,鲁翼倒是占了个够,这话说得颇有惺惺相惜之感,饶是景昀一直暗藏心计,也有些动容:“若是有朝一日和将军对阵军前,不论输赢,将军也都是我景昀敬佩之人。”

    谢隽春在一旁轻飘飘地笑了笑:“景大人、鲁将军真是性情中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告辞吧,别耽误景大人回家和娇妻相伴了。”

    鲁翼冷哼了一声,眼神略带轻蔑地扫过谢隽春的脸庞:“读书多是薄幸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依然刮过了景昀的耳畔。景昀这些日子早就发现了,这文武正副使相处并不愉快,到了此时居然连粉饰都懒得粉饰了。

    一旁的杨湛和杨皓奉命送别,却被晾在一旁了好一会儿,末了那两位使臣才来拜别太子和皇子,大家说了两句场面话,终于将北周使团送走了。

    这几日景昀一直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时常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家,这下终于可以把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他归心似箭,正想和杨湛打声招呼先行回城,杨湛却笑着道:“元熹倒是和他们挺聊得来。”

    景昀一凛,躬身道:“启禀太子殿下,私交和公事并无相冲,更何况臣乃奉陛下和二位殿下之命与他们相交,仔细想来应该并无不妥。”

    “元熹自然会拿捏好分寸,”杨湛瞟了杨皓一眼,“只是还是要小心小人。”

    杨皓哈哈大笑了起来:“皇兄向来多思多虑,只是有时却小心过头了。”

    杨湛沉下脸来,也不答话,率先入了马车回城了。

    杨皓却走到景昀身旁压低声音道:“元熹,一个没有担当却会抢功的人,值得你真心追随吗?”

    “殿下说的,我听不懂,”景昀不动声色地道,“我是陛下和大陈的臣子,自然一生要为陛下牵马坠蹬,马革裹尸也不足惜。”

    “说得好!”杨皓赞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记着你今日说的话。”

    杨皓说完也走了,官道上只剩下了景昀和他的羽林军,烈日炎炎,景昀却无来由地感到了一丝寒意,秋日未至,而这皇储的纷争,只怕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被这事一搅,景昀也没了快马加鞭的念头,而是领着羽林军缓缓而行,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渐渐成行。

    到了家中,宁珞正在绣花,见了他欢喜不已,这一个月来,景昀几乎就是凌晨出深夜进,有时候回得晚了便歇在书房,两个人都没怎么正经说过几次话。

    绣绷上的四海云纹已经快要成型了,中间的鹤纹也粗见雏形,景昀不免有些心疼:“这针脚密密麻麻的,小心伤了眼睛。”

    “我慢慢绣,累了便歇着,怎么会伤了眼睛。”宁珞绣得正开心呢,一想到景昀穿上这件这件衣裳时隽秀的身姿,她的心里便美美的。正说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景昀到了偏厅,偏厅的角落里放着几个楠木盒子,看上去十分贵重,“景大哥,我从库房里挑了几件宝贝,想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应当喜欢,这些日子他们可能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还是送些礼过去缓和一二,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已发,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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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那日寿宴上宁珞一时激愤,只是回来后她左思右想了几日,太子殿下是储君,日后若是荣登大宝,定云侯府总是他的臣属,若是惹他不喜,只怕今后要步履唯艰,她身为景昀的妻子,此事又是由她而起,说不得还是应该由她去和陈氏缓和一下关系,受点气就受点气吧,别被景昀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必,”景昀淡淡地道,“我的事情,要你去低三下四赔小心做什么。”

    宁珞嗔了他一眼:“我们俩之间还计较什么?难道还让你去低三下四地赔小心不成?”

    景昀却不理她,抬手直接让人把礼品直接送回库房:“嫁给我不能千娇百宠,还要为了我委屈求全,我可舍不得。更何况,若是太子殿下需要我们这样如履薄冰的话……”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别想这些了,我正好有事要和你商量。”

    宁珞哭笑不得,这可真是蛮横到家了。她也无法,只好问道:“商量什么?”

    景昀沉吟了片刻道:“你想不想同我一起去外面瞧瞧?虽然不会有京城的荣华舒适,但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宁珞愣了一下,骤然明白了过来:“你想离京远离这些纷争?”

    “是,你觉得呢?”景昀思忖了片刻道。

    这个念头在宁珞被梅皇贵妃叫入宫中的那一日便在心中成形,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此念愈发强烈,原本他一直觉得太子虽然身子弱了一些,但生性宽仁厚重,堪为储君,然而现在看来,太子虽然宽仁却耳根子软,易受他人挑拨。

    如今皇储之争愈演愈烈,他在中间左右为难,再加上瑞王府的夹缠不清,这京城于定云侯府就好比是是非之地,不如早做打算。

    宁珞的眼中骤然亮起光来,她上一辈子被困在方寸之地,几乎足不出户,若是能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怎能不让她激动莫名。

    “你想去哪里?西北吗?”宁珞强压下心头的激荡,低声问。

    西北自然是景昀想去的第一目标,北周之患如鲠在喉,这次和使团中人接触后更是令人忧心,边境不稳,大陈便难有安宁之日,他素来有金戈铁马保家卫国的雄心,若有危难,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景昀犹豫着道:“我担心那里秋冬二季气候太过恶劣,不知道你会不会适应不了。”

    宁珞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面团做的,自然有办法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景大哥,你不用顾虑我,你在哪里,我便去哪里,就算再苦,我也甘之若饴。”

    “好。”景昀凝视着她,也不再啰嗦,“这几日得空了我再和岳父大人商议商议。”

    没过两天便是休沐了,景昀便带着宁珞去了宁国公府,宁珞自和母亲、祖母闲聊,景昀则和宁臻川一起入了书房长谈。

    秦湘兰和老夫人见了宁珞自然欢喜不已,拉着她问长问短,宁贺氏打量着她笑道:“珞儿的气色比起姑娘家的时候还好了不少,肤色也润泽了好多,昀儿待你倒是有心了。”

    秦湘兰笑道:“姐姐可别夸昀儿了,只怕被他听到要得意死了。”

    “放心吧,那孩子沉稳利落,宠辱不惊,咱们夸是没用的,”宁贺氏打趣道,“只有咱们珞儿夸上一句才能得他一个笑脸。”

    老夫人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是一点儿也不假,昀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严肃了些,只怕以后府里的孩子见到他都要怕的。”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宁贺氏抱过她身旁乳娘怀里的小娃娃逗道:“你倒是说说,方才看到姑父怕不怕啊?”

    那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儿,是宁淮承爵后所出,刚刚才一岁,自然听不懂大人这话,只是揪着尾音学舌:“怕……怕……”

    宁珞也乐了,凑过去逗那孩子:“真的怕吗?让姑父多抱抱你就不怕了。”

    那孩子看着她的眉眼欢喜得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便放在嘴里啃了起来,被乳娘慌忙抽了出来,手指上已经都是口水了。

    “哎呦,珞儿看来是真喜欢孩子啊,”宁成氏在一旁不甘寂寞,夸张地叫了起来,“算算时日,珞儿嫁过去也快满了一年了,喜欢便赶紧自己生一个,到时候有了孩子,侯府里便会热闹起来了。”

    秦湘兰顿时有些不自然了起来:“珞儿还小呢,开年刚及笄,不着急。”

    宁成氏矜持地笑了笑:“自然是不着急的,只不过要早早打算了起来,要是让婆家先发了话那就失礼了,就好比我家萱儿,嫁过去才不到半年便有了喜了,瑞王爷关切得很,说是过了这个月便去别庄里静养,还要我跟着一起过去指点那些下人们怎么养胎呢。”

    秦湘兰勉强笑了笑:“萱儿也是个有福气的。”

    “哎,我家萱儿这头一胎可金贵着呢,听说宫里头也专门派了人来慰问,赏了好多物件,”宁成氏说得兴起,“珞儿啊,你如今月信准不准啊?世子每晚来不来你房里?要不要婶娘替你调理调理?萱儿这身子,当年可全靠婶娘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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