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还是安静,何美景失神地盯着手机,心里说不出什么嗞味。她用手指拨了白良辰的号码,带着哭腔叫,“老公——”

    “这又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我爸妈刚才吵架说要离婚,谁知道真去离了。他们二十几年的感情,可是我发现他们好幼稚。”

    “晕。”

    “老公……”

    她还没有嗲完,他已经直接挂了电话。她不放弃地打那组号码,十一个阿拉伯数字按了不知道多少次,始终没有人接听。她看着床上的奶奶,难过地说,“奶奶,你的儿子媳妇离婚了,我的老公也不理我了,他肯定嫌我叽叽喳喳打扰到他上班了。”

    奶奶迷茫地盯了她一眼,低下头看着洁白的床单沉默不语。

    她颓废地往床后一躺,干脆闭上眼小睡。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轻轻推她,她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叫了声“爸。”

    映入眼的却是白良辰那张脸。

    白良辰手上也提了些水果饮料法式蛋糕之类。

    她坐起床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白良辰把东西堆到床头柜,拿出两瓶橙汁,将其中一瓶递给她。她接过澄汁却没有心情喝,灰头土脸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他扭开橙汁盖,顺便瞧了眼手腕上的表,说,“才半个小时就赶到了,你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拦了的士,一路上还在帮你打电话通知我父母,跟她们简短地汇报了下你们这里的战况。幸好她们刚旅游回来,相信很快会赶过来。等她们赶回来安慰你父母,一切就雨过天晴了。”

    她郁闷地摇头,“老公,没那么容易啦。你说他们既然离婚了,我以后是姓何呢,还是姓林?我是住我妈家呢,还是我爸家?如果以后我妈找了个新爸,我又要怎么叫?如果我爸找了个后妈,我会不会很惨?”

    他哭笑不得地喝橙汁,不搭理她。

    有没有那么严重?

    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其实叫何林美景也不错……”

    他被她这句逗笑,嘴里的橙汁几乎快要喷了出来,他硬生生吞下去,呛得半死。

    她仰脸,带着天真问,“这个名字不好听?”

    他说,“老婆,其实姓白也不错。”

    她摇头,“虽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我才不要姓白。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道理因为嫁了男人,把自己祖宗父母都抛到九霄云外。”

    他解释,“我只是开开玩笑。”

    她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可心里很烦燥,她想找个宣泄口,最好能让她发脾气,甚至痛扁人。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何世仁捏着那本离婚证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病床边,跪下握住何奶奶的手,含泪道,“妈,我对不住你。”

    奶奶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不动也不吭声。

    白良辰走到他身边安慰,“爸,不要太难过了。”何世仁偏过头看着他,又是愤怒交加,“良辰啊,娶老婆一定要看着来,娶一个不孝顺父母的老婆,宁愿做个孤家寡人。”何美景只能翻白眼,这算什么?

    何世仁完全把女儿当空气,站起来痛骂,“你说我娶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几十年来,每次去医院看我妈,都要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光明正大看得勤快些她就叽叽歪歪。一个人连父母也不孝顺,你说她还能不能称为人?”其实本来没那么气,想到在民政局她催工作人员办离婚,他就火气冲顶。

    二十几年夫妻,结果就这样离婚了,他能不冒火吗?

    白良辰没来得及回,门外倏地响起更嘹亮的声音,“何世仁,你算不算个男人,在背后抹黑我?”

    林意如从门外冲了进来,怒火冲天,指着他骂,“你给我说清楚,在女儿女婿面前讲清楚,到底是谁不对?什么叫我对你妈不孝顺?什么叫不能称为人?你今天就给我讲清楚。”她捏着拳头冲到他面前,怒吼,“给我解释清楚。”

    何世仁声音弱了弱,没有刚才的理直气壮,“我妈在这里,这里是病房,你别在这里吵架。要吵架,等下回家去吵。”

    林意如冷笑,“那你怎么不回到家才揭我的疮疤,你在医院鬼叫什么?”

    何世仁没好气地回,“我警告你,要吵回家再吵,如果你再这样大吵大闹,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是吧?何世仁,你是不是还要揍我一顿?刚才一巴掌不解气对不对?”

    “林意如,都离婚了,我警告你不要再大吵大闹了。”何世仁火冒三丈,“当着我妈的面吵,你很有优越感是不是?”

    “不止有优越感,我还要告诉这老太婆,她儿子为了她都离婚了。活到中年了再来跟我离婚,等我把女儿拉扯大了再跟我离婚。”她气昏了头,刚才还能镇定面对,虽然离婚,可是还想回到医院照顾婆婆,她这么好心好意,结果一来听到的却是他在唱衰她。他的那些话完全击溃她的理智,她扯着嗓子直吼,“我人品不行,你人品就好?”她一把攥住女婿,分贝提得更高,“你跟女婿说说,你当初是真心实意救他爸?!你真心帮他爸挡那颗子弹?何世仁你到底要不要脸啊?你只是想躲到他爸那边,没想到子弹意外打中了你。你挡子弹受伤住院,在医院里怎么骂人家爸爸啊?你说白承望那个杀千刀的害你受伤了!”

    何世仁脸色难看,什么都不回答。

    林意如头昏脑胀地继续,“你这样就叫人品好?你人品好的话怎么瞒骗了人家白承望几十年?让人家一直内疚?你人品好的话就不会吩咐我们母女保守秘密!是,我人品差,不孝顺你妈,那你这样算什么?不仁不义!不知羞耻!朋友为你两肋插刀,你反过来在背后捅朋友两刀。”

    白良辰已经让这段话震得七荤八素,他突然朝门口瞥了眼,只见他父母端然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屋里的人。何世仁本来一直在观察女婿的表情,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门口,也顺眼看了过去,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林意如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闯祸了,不再骂了,转过身一瞧,倒抽了口冷气。

    白承望在门口轻咳了声,一脸不快,“良辰,这是他们家事,我们回家。”语气明显生气了。白良辰试着打圆场,“爸,美景父母……”

    “你给我过来。”白承望不客气打断,他知道儿子想说情,可是刚才那些字句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耳里。

    这么多年,他当何世仁是血脉兄弟,结果只是一场笑话。

    良辰只能走过去,走到门口时,他担忧地看了眼美景。美景坐在床上,什么反应都没有,让人有点担心。他偷叫了声“白景。”脖子上的领带却直接被白承望攥住,白承望粗暴地用力把他拖了出去。

    喧闹的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一家人都没有再吭声。

    手腕上的表滴滴在走,何美景低头看了眼表,茫然地说,“20点过5分了,太晚了,我先回家了。”外面分明还是大白天,何世仁跟着看了眼腕上的表,5点20分,可他不敢提醒女儿。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这几十年的友情婚姻在今天已经完全崩塌,甚至还连累了女儿。

    林意如心酸叫了声,“美景。”

    何美景走到门口听到这叫声突然回过头,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不要叫我,这都跟我没关系。小时候让你接回奶奶,你只知道骂。爸也好不到哪里去,小时候让他去接,他只知道躲。你们吵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要把良辰一家人牵扯进来?你们两个中年人的婚姻就像小孩子在玩过家家,到最后玩不下去了,破罐子破摔,不会在乎到底会不会伤到旁边的人。”她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啪”地摔上病房门。她脑袋一片空白地往外走,走到医院外面的大街才想起给良辰打电话。其实他的号码就存在电话薄里,可是她拼命在手机键上输入那几个阿拉伯数字。

    电话那头温柔的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她思绪混乱地继续按,一次两次无数次,对方一直在提醒: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到最后,她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彻底放弃联系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从黄昏走到了夜晚。从市区医院走到了父母住的小区。其实从医院到父母家很近,只用二三十分钟。可就是这二三十分钟的路程,她却走了二三个小时。她站在楼下仰望属于他家的楼房,三楼的房间里灯火透出,阳台甚至还有身影在晃动。她摸出手机继续打他的电话,还是同样的关机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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