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下山后坐计程车回家,在车上都累得筋疲力尽,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幸好一路并没有堵车,计程车很快停在家门口。

    下车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

    何美景攥住他的手臂,一路几乎是让他拖着走,因为她双腿酸痛,几乎快要走不动。走到自家楼下的大门口,何美景才从虚弱中回过神。

    安妮站在大门口,身材惹火地在对着良辰搔首弄姿。

    白良辰客气地叫了声,“同学。”

    安妮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去哪了?”

    何美景决定给敌人至命一击,于是吩咐老公先上楼。等白良辰身影消失不见,何美景才甜滋滋地叫了声,“花瓶。”

    安妮给她一记白眼,不想理她。

    她邪恶地笑道,“花瓶,想不想知道关于我老公的一个惊天大秘密!”安妮心里提防她,不动声色地绕过她往外走。

    何美景继续勾引她,“花瓶,你有没有发现你打我老公的电话,打不通?”

    安妮果然上当,停下脚步回头。

    何美景朝她勾了勾食指,“花瓶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安妮按捺不住,还是跑到她身旁,问,“为什么会打不通?”何美景故意压低声音,“他特意买了个手机,把你拉到黑名单了!”

    “我不信,肯定是你逼他的!”

    “真是他主动的!他这个人特别坏!你不知道他昨天提出把你拉黑的条件!”

    “什么条件?”

    “条件是我跟他去梧桐山!”

    “我才不信,就这样的芝麻条件,他就把我拉黑!”安妮知道何美景奸诈,怎么也不肯上当。何美景决定一招毙敌,极秘切地压低音量,说得神秘兮兮,“花瓶,这你就不懂!昨天是什么天气,阴转暴雨!他竟然叫我去爬山,你想下他会是什么用心?”

    安妮不明所以。

    何美景继续加油忽悠,“那样的天气,除了我们谁去爬山啊!于是他把我带到了山上的观景亭,然后我不得不说,帅哥的爱好就是不同凡响!”

    “什么爱好?”

    “他喜欢一种在野外进行的战斗!”

    “野战?”安妮相当吃惊。

    “唉,孤男寡女,又是夫妻的两个人,在野外进行一项强身的军事训练,余下省略一千个字,你自行联想!”

    这完全是将敌人秒杀!

    “你们——”

    “我们所以特别累地回家了——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我老公看样子挺斯文的,原来只是那四个字,斯文败累啊!还有,每个帅哥心里果然藏着一个神奇的秘密!这个秘密畸形变态,我们这些女人不可琢磨。”

    “你们——”安妮气急败坏,羞红了脸,“简直就是一对奇葩!”

    “那么,奇葩的我要跟你说拜拜了,昨天太累了,我得去补觉!我老公那体力也太让俺吃惊了!”

    “你们——”安妮瞪了她一眼,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何美景看着她的背影,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得意地上楼。

    白良辰躺在床上,已经昏昏欲睡。

    何美景洗完澡躺到他身边,相当得意地补大觉!其实她什么也没有说,是安妮自己思想龌龊,不健康。两个人爬山,比赛谁先到终点,肯定算野外进行的战斗啊!爬山这码事更是一项强身的军事训练!是安妮自己想歪,关她屁事!

    她很快酣然入梦,这一觉竟然前所未有的舒服。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给手机吵醒的。她昏昏沉沉地接电话,是老爸打来的,带着哭腔在叫,“美景。”她听这声音就知道出事了,果然,老爸说,“你奶奶不见了。”

    奶奶不见了?

    奶奶失踪了?

    何美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紧张地问,“什么叫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不是在医院吗?”何世仁说,“是在医院,可我跟你妈不是离婚了,我们商量着回去分房分家里的东西,没有人留在医院陪她。结果今天——我们也看了医院监视器,是奶奶一个人离开医院的,医院因为人多,也没有注意到她走出大门。”

    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现在立刻赶到家。”她挂了手机,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大门。跑到门口,她又心急如焚地踅回到床边,使命推着沉睡的白良辰,“老公快起来。”

    外头正是黄昏,良辰才睡了几个小时,自然没有精神。

    她见他毫无反应,在他耳边大吼,“中国足球踢进欧洲杯了!快起来看激战!”床上的人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问,“中国足球踢进欧洲杯?”他掀开被子下床,恍恍惚惚地摸到客厅打开电视,神思不清地问,“中国足球怎么能进欧洲杯呢?”

    电视上播的是广告,什么比赛都没有。

    他愣了一会,这才搅清楚状况,“美景,欧洲杯怎么可能有中国参加?”

    何美景心急如焚,“什么足球啊,我奶奶失踪了,快跟我回家。”他还是一头雾水,她直接走过去拖着他的手腕,把他强行拖到楼下坐计程车。他坐在车里还是累得慌,倒头就睡。她着急地跟父亲用短信联系。

    回到家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们刚走到父母那层楼,就看到门口站着三四个围观的邻居,而屋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甚至还伴着碗砸地的声音。何美景刚走进屋,怀疑自己走错了房子。

    这房子客厅的正中央划了三八线,所有的家具对半摆在三八线两边,而三八线上,不少碎碗片安静地躺着。

    以前的家整齐大方,可现在这家完全就是乞丐窝,东西乱摆,地上成堆的垃圾!她再看父母,他们脸上各自有抓痕,衣衫破烂,披头散发。

    白良辰睡意倏那全无,体贴地把大门关上。

    何美景一口气堵在胸口,感觉整个人快要爆炸,“你们在干嘛?分家,打架?”

    何世仁气冲冲地说,“我妈让她弄丢了,我今天就打死她!”

    林意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吼,“你妈弄丢了关我屁事?再说了,她自己跑丢了,你跟我打架?你他妈个男人打女人!”

    何世仁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骂骂咧咧让我回来分家,我会把我妈弄丢?”

    “何世仁,你有没有时间守她一辈子?你能保证每分每秒都能守在她身边?她如果想跑,她不会趁你上厕所溜啊!”

    “我妈是病人!”

    “谁不知道她是神经病啊!”

    “你个泼妇!你还有理了!”

    “我是泼妇,你呢,一个泼皮!老无赖!”

    “我今天就打死你!”何世仁气不过,踩过三八线,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林意如不甘示弱地伸手去抓他的脸,两个人再次打成一团。

    白良辰连忙跑过去劝架,强行把他们拉开。

    何美景感觉自己心脏已经紧紧绞成一团,脑海一片空白地跑到厨房,她拿里提了一把菜刀一把水果刀直接冲到大厅,几乎失控地叫,“你们都不要打架了!”

    在吵的两个人停下来看着她。

    她走过去,把菜刀塞到林意如手里,把水果刀塞到父亲手里,咬着牙吼,“不要打架,打架不现实,既然这么恨对方,直接捅死对方!”她双手不可控制地发着抖,甚至牙齿都打着颤,“如果你们不捅死对方,那捅死我好了!”

    三个人都沉默看着她。

    她失控尖叫,“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有百把岁了,却比三岁小孩还幼稚!吵架就离婚,离完婚画三八线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拿来分。你们是不是忘记分我了,拿刀把我剖开一人一半!”她眼里一热,忽然就哭了起来,一边流泪一边吼,“就因为你们只记着分家,把奶奶弄丢了。结果你们不去找人,还在这里打架!你们是这样做人儿女的吗?!”

    林意如看到女儿哭,更是心痛如绞,“美景,这事不能怨妈,是他一直在医院骂人,我一时气不过才叫他回来分家。我哪知道你奶奶会自己跑出去,他回医院找不到人头一个回来就收拾我。几十年夫妻,为了他妈,他竟然几次三番动手打我——”她把菜刀扔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我活到这把年纪离婚了,又挨老公揍,我能不跟他吵吗?这几十年来,我自认对你们爷俩虚寒问暖,没有做错过半分。可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妈被人虐待,他要跟我离婚?凭什么人丢了,他要拿我出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何世仁把手上的刀往地上一丢,跟着抹眼泪。

    林意如脸色惨白,眼泪涛涛地问,“你们爷俩凭什么都觉得我错了?几十年前,我是她媳妇,她是怎么样对我的?她骂我,甚至还动手打我!生了个女儿,就整天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可我自认这些年来,从来没有给过她半分脸色。她在家的时候,我尽了媳妇的本份照顾她,不跟她吵,能忍就忍。她进医院了,我每个月都去看她,每次都买大包小包东西提过去,钱什么的更没有少过她一毛。这次被人虐待,我也很痛心,我当时就想以后好好照顾她余生。可是你们有没有给我机会?说离婚马上就逼我离婚,有这样做老公的?你有这气概,以前怎么不逼我把你妈接回来?”她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嚎哭,“打我就有气概——打我就有能力——我活了半辈子被老公揍,被女儿骂——”

    何美景憋住哭声,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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