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参有些急,低着头不敢说话,潘辰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话里把玄参和其他娘娘比较,这在宫里也许就是个忌讳,玄参肯定以为潘辰在说她有野心,想和娘娘比肩云云,这丫头也太敏感了吧。

    潘辰在心里嘀咕,面上却还要出言安慰的。

    “哎呀,你别想多了,我是真心夸你,又没有别的意思。”

    玄参抬眼看了看潘辰,说道:“奴婢知道娘娘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避嫌,在娘娘这里,自然没什么,可若是娘娘那些话传到外面,旁人该说我了。”

    潘辰看着她,也明白有些话自己说没什么,反正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可是玄参不同,她的身份养成了她谨小慎微的性格,在尚药局里从来就没有受到过重视,一直默默无闻,若不是因为被潘辰慧眼识珠,她可能到现在还在尚药局的最低端,做一个捣药宫女呢。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潘辰也能给予她足够的理解。

    “好吧,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潘辰对玄参这般说话,倒让玄参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对潘辰回道:“娘娘,可千万别这样说,折煞奴婢了。”

    潘辰笑了笑,对玄参再次伸出了自己的手,说道:“好了好了,都不说了,你继续给我诊脉吧。我觉得我精神好了很多,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的。”

    玄参点了点头,羞涩的弯下腰,再次将手指放到了潘辰的手腕之上,这一回潘辰可没再捣乱了,靠在软枕上安静的等待,跟玄参有一茬儿没一茬儿的唠家常:

    “玄参你有兄弟姐妹吗?入宫前,你们家是干什么的?”

    玄参抬眼看了看潘辰,小声回道:“回娘娘,奴婢有个妹妹,入宫前,我们家是开药房的,后来药房经营不下去了,我才入的宫。”

    “哦,药房怎么经营不下去了?你爹娘呢?”潘辰想闲着也是闲着,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这些人中,也就是秋萍和玄参的身世她还没有问全,其他人倒是都知道的,趁着这个机会正好问问,可以彼此多了解了解。

    玄参沉吟片刻后,才对潘辰娓娓道来:“原本家里都好好的,后来有一日,我爹出诊,去了一户人家,给那人家的老太治病,那老太原本就有些不行了,我爹就和她家里人说了病情,然后让用人参吊着气,说最多还有三四日可活,那家人开始还没说什么,就让我爹回去了,可到了晚上,那家老太突然就抽搐死了,蛮不讲理,拿着我爹开的药方去官府告了我爹,说是我爹开的方子害死了那老太,当时官兵到我们家拿人的时候,我爹和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潘辰听得入神,没想到玄参的身世是这个样子的:“那后来呢?你爹给就因为这个给官府抓了?定罪了?”

    玄参叹了口气:“给官府抓去问案了,罪倒是没定,不过,那户人家要我爹赔三百两银子给他家,说不管怎么着老太都是因为吃了我爹开的药才死的。”

    “这怎么能算呢?明摆着不是讹人嘛。官府就这样给判了?”

    潘辰听得义愤填膺。

    玄参点点头:“那人家在我们那地儿有点势力,和官府大老爷也有来往,当时官府也没明着定我爹的罪,私下里跟我爹说,让息事宁人,赔钱了事。我爹本就不是个厉害的,被吓了几句,就权当破财消灾了。赔了三百两银子给那人家。”

    “唉,怎么能赔呢,一赔不就说明了你爹承认了药方开错了嘛?”潘辰一语道出了玄参后来要说的话。

    “娘娘说的没错。”玄参将潘辰的手放回去,站起身去拧帕子,一边对潘辰继续说道:“就因为我爹赔了那三百两银子,后来那人家就串通官府再告我爹卖假药,官府的人去我家抄家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些假药材,硬说是我们家卖的,家给抄了,官府要我爹赔钱,要不然就要判刑,脸上刺字流放,我爹怕事,把家里的钱全赔了出去,在我们那儿待不下去了,爹娘只好带着我和妹妹去句容投靠我舅舅,一路上风餐露宿,可那阵子天下又不太平,到处兵荒马乱的,到了句容城外硬是给官兵拦着不让进城,我娘身子本来就不好,没走多久就病了,我们只能在临近句容的山里找了一处猎户家住下,我爹为了给我娘弄药,大晚上的去了山里,采药的时候,摔死了。我和我妹妹好不容易拖着我娘去了句容,谁知道,舅家因为战乱搬了家,听说来了建康,我们又拖着我娘往建康走,可刚到建康没多久,我娘就去了。”

    玄参将拧好的帕子递给了潘辰,潘辰呆呆的接过去,竟是一声都发不出来,她看玄参这内敛端庄的样子,哪里想到,她的身世这般可怜,顿时有点后悔对玄参问东问西了,展开温热的帕子擦了擦手,潘辰对玄参小声嗫嚅了一句:

    “哦,我,我不知道你走的这样辛苦,不是有意问这些的。”

    虽然现在玄参能很平静的说出来,但是潘辰还是可以想象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玄参见潘辰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不禁笑了笑:“没事的,娘娘,这不都过去了,我现在还好好的在娘娘身边伺候呢,这就很好了。也是咱们主仆的缘分不是吗?”

    虽然玄参很大度,可潘辰心里却十分过意不去,深吸一口气后,对玄参又轻声问道:

    “那你妹子呢?”玄参说了她爹娘的结局,却没有说她妹子的。

    只见玄参面上一怔,而后才回了一句:

    “她……在我舅舅家。我一个人入宫就够了,她在外面过挺好的。”

    潘辰看着玄参,幽幽的叹了口气,从前她只想着自己的人生有多凄惨,可是和玄参她们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她穿越过来,至少是丞相之家,尽管是庶出偏房,可到底没有受颠沛流离之苦,就算是祁家和宁家打仗的时候,也没有过的凄惨。

    玄参抬眼看了看潘辰,将她用过的帕子收拾到了水盆边上,一边搓揉帕子,一边看着水盆中被自己的手打破的倒影,玄参的眼中冰冷一闪而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神情,晾好了帕子,端起水盆,转身对潘辰行了一个礼,然后就端着水盆出去了。

    潘辰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有点心疼,玄参今年有十八岁了,过了年就十九了,宫女虽说二十五岁可以出去,可出宫去了之后,又能干些什么呢。莫名的感伤,替这些在宫里生活的小宫女们担忧起来。是不是接下来可以考虑考虑,怎么能够更好的安置宫里这些宫女们的未来呢?

    潘辰在脑中不住转动,想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了一个方法——要不跟傅宁商量商量,搞一次御前侍卫和宫婢的联谊?

    ☆、第137章

    潘辰这日在院子里晒太阳,便有礼部的女官过来请安,潘辰让她进来之后,她便拿出了十几个字让潘辰选择,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字就是礼部拟定出来要给禹王妃宁氏加封国夫人的封字,礼部的人先拿去给祁墨州看,祁墨州最近几天特别忙,便直接让礼部来找潘辰,让潘辰拿主意就好。

    “这些字都有一些特定的意义,写在每页的后面,娘娘可以仔细看看。”

    礼部的女官这样对潘辰说,并指导潘辰看这册封的册子,潘辰翻开了第一个琴字,后面的注解也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嘴上却对那礼部的女官问道:

    “准备什么时候给封啊?荣华郡主的嫁妆宫里要出一份吗?”

    礼部女官就是在给祁墨州准备寿宴时,经常跟潘辰对接的那个,两人合作多回,对潘辰的脾性还算了解,一听就知道潘辰在问什么,便知无不言起来:

    “回娘娘,禹王妃册封夫人,只待娘娘选出了合适的字,就能着中书省拟旨,若是快的话,约莫也就是十天左右吧,至于荣华郡主那儿,主要的嫁妆还得由将军府出的,不过因为皇上授意,礼部也会适当出一些,而康寿宫太后那边,已经确定会另外出一份的,其他地方暂且还没听说。”

    潘辰点点头:“这么说,将军府对皇上这旨意是从了?”

    礼部女官莞尔一笑:“皇上寿宴之时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了,荣华郡主如今除了禹王之外,也不能嫁给其他人了,奴婢听说,上回礼部派人与李公公一同去将军府宣旨,上将军虽神色不善,却也没有丝毫抗拒,接了旨意之后,也跟着谢恩了,不过具体嫁娶事宜,可能还得要一阵儿吧,毕竟将军府在北边儿,荣华郡主要出嫁也得从北边儿走。”

    潘辰脑中想象了一下尹魏接旨时候的表情,就忍不住弯了弯嘴,然后将册子定在了一个‘楚’字上,对礼部女官说道:

    “禹王妃身材纤细,颇有昔时楚女风范,便这个楚字吧。待会儿拿去太和殿,告诉皇上一声,若是皇上没有异议的话,便用这个字,在禹王妃离开建康跟禹王回宿州之前,就尽力封下去。”

    “是,奴婢知道了。”

    礼部女官领命之后,就想下去,可走到门边,却被潘辰给喊了回来:“对了,荣华郡主出嫁这么大的事情,既然康寿宫也出了一份,那我柔福宫也出一份吧,待会儿我让凌霄去一趟礼部,你和她商量商量。”

    凌霄如今便是管着柔福宫账目的宫婢,礼部女官是知道她的,对潘辰点点头,表示:“是,奴婢知道了,在礼部静候凌霄姑娘。”

    说完之后,礼部女官便退了下去。

    玄参端着一碗药膳上来,潘辰看见她都有点想躲,被眼尖的月落和玄参看见,连忙喊住:“娘娘去哪里呀?今儿的补药还没吃呢。”

    月落一眼就看出了潘辰的动作,快一步上前来挡住了潘辰逃跑的路线,潘辰无奈的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坐下,玄参和月落就一左一右伺候她用膳,说是药膳,其实就是一些滋补的汤水,是玄参按照太医院给的药自己熬出来的,味道还不错,但潘辰着实有些喝的腻了。

    看着那放在茶几上的东西,潘辰脑中正在犹豫着该用什么方法逃避,外头李全就来传话:

    “娘娘,皇上宣您去太和殿觐见。”

    潘辰眼前一亮,扬眉吐气般站了起来,指了指茶几上还未揭开盅盖儿的药膳说道:“得,总不能空手去太和殿,这个让我拿去孝敬皇上好了。”

    月落和玄参对看一眼,全都无语极了,可是潘辰拿祁墨州来做挡箭牌,两人就是知道潘辰的这点小九九也是不敢提出异议的,只能由月落端着跟在潘辰身后,往太和殿去了。

    潘辰亲自端着一只托盘走入太和殿,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再加上她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连祁墨州见了都不禁将手里的卷宗放了下来,疑惑的盯着她一路走进来。

    潘辰直接来到祁墨州的案前,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就端着药膳来到祁墨州身旁,不等潘辰说话,祁墨州就狐疑的看着她:“给朕熬的汤?”

    不怪祁墨州觉得奇怪,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潘辰就从来没有主动给他熬过汤之类的送来,其他宫里的妃嫔,隔三差五就会送东西,送汤来,直到最近他给严词拒绝了之后,她们才没敢继续,但是从潘辰的手里,祁墨州可从来就没喝过她送来的汤,一时觉得新鲜极了,又看着潘辰脸上那腻歪的笑,祁墨州放下卷宗,一边好整以暇等汤喝,一边打趣潘辰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不是有事求朕吧?”

    两人之间说话本来就没什么章法,虽说君臣有别,可潘辰对祁墨州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拘束了些,等到她开始替祁墨州做事了之后,在祁墨州面前就没有太多礼数了,而祁墨州本来也不太习惯别人礼数周全,从小也不是在礼数堆里长大的,比起那种见面就跪的类型,祁墨州更喜欢潘辰这种见面就笑,笑了就说话,一点都不扭捏的类型。

    “皇上这话说的可真叫人不爱听,什么叫无事献殷勤呀,臣妾是皇上的妃子,给皇上送汤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就是皇上口中说的非奸即盗了。”

    潘辰果然不扭捏,一通说辞之后,说的祁墨州都给笑了起来,潘辰用勺子舀了半碗汤送到了祁墨州的手里,祁墨州还没开始喝,李顺就进来传话,说是李大人求见,祁墨州大手一挥:

    “宣他进来吧。”然后侧头对潘辰说道:“今儿是李大人要见你,朕替他传你过来的。”

    李大人和潘辰是熟人,潘辰也没有避讳,李大人进来看见潘辰,便先抱拳做了个揖,然后就来给祁墨州请安,目光落在祁墨州手里的玉碗上,李大人对那玉碗有印象,直接指出道:

    “哟,皇上正喝娘娘的爱心汤呢。臣来的可不及时,不过娘娘用的这碗可真不错啊。”

    李大人是真心想要夸一夸潘辰的品味的,可是在祁墨州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意思,对潘辰说道:“给李大人也盛一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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