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军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他知道,他要被提审了。

    方平军心脏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这次提审意味着什么!

    方平军走向监区大门,那里已经出现了两名持枪武警。

    被武警戴上手铐,方平军被押往提审室。

    因为外面阳光充足,方平军走进提审室时,眼前看不清任何东西。

    武警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等方平军坐在审讯椅子上使劲眨了几次眼睛之后,他才看清室内的情景。

    对面的审讯桌后面坐着一个人,就一个人。

    看到此人,方平军大吃一惊。

    “王猛?”方平军惊讶地看着坐在审讯桌后面的这个熟悉的年轻人,惊呼出声。

    “你是以罪犯的身份进来的,我是以临时审讯员的身份进来的,你是市委书记,我是代市长。时过境迁啊!前一阵子我们还同朝共事,今天,你就成了阶下囚。”王猛看着方平军淡淡地说道。

    方平军看着王猛,没说话。

    此时,他的心情也是复杂至极。

    刚进来时,他对王猛恨之入骨,因为他知道准是王猛把他鼓捣进来的。可后来,他在这里闲着没事回忆往事,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他又不禁佩服起王猛这个年轻人来。

    自己这把年纪,工作这么多年,可以说,吃的盐比王猛走的路都多。可是,想明白之后,他竟然发现,和王猛比起来,他连王猛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在官场,政治资源很重要,但也不能绝对的说,谁的门子有多硬,就有多大的前程。关键还要看该人的工作能力水平和政治斗争经验。

    王猛的水平和经验是真的很高,就是自认为水平和经验都很丰富的方平军,都不得不佩服王猛。

    无论是工作能力和是政治经验,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智慧!

    王猛的智慧之高,让方平军望尘莫及。

    “我看了你的卷宗,知道你并没有全部交代,我也知道你为何不想全部交代。我今天来,也不是来提审你的,无论怎样,我们都曾经共事一场,作为同事,我应该过来看望你。“

    王猛说着,点燃一颗香烟,然后站起来,把香烟塞进方平军嘴里,又把大半盒的香烟放在了方平军面前的审讯椅子的案板上。

    “谢谢!”方平军由衷地道谢。

    在这里,如果谁能搞到一颗香烟,就是一万块钱一颗,都会有人买。这里的犯人,都不差钱,差烟。这里有很多烟民!不过平时戒不了烟瘾,到这里,还真就能戒了。

    虽然现在两人的处境不一样,身份转换,但王猛此举,无疑还是对他表示了尊重。

    如果两个人换位,方平军自认为,他做不到这一点。

    王猛坐回到审讯桌后面,看着方平军说道:

    “虽然我受命成为你案的临时介入审讯员,但我也不急于一时,你交不交代,其实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啦!我想要的雪沙河市已经拿到手了,边疆省格局也会很快被打破,大势所趋,势如破竹,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方平军双手带着手铐,但未和审讯椅子靠在一起,所以还能活动。

    方平军举着手,拿着香烟,贪婪地吞云吐雾,没说话,但他听得很仔细。

    ”虽然以前你处处针对我,我也很生气,但是,我们各为其主,你我做什么,都没错!作为同事,我今天来也是想提醒你,不要顽抗到底,否则死路一条。我说这话,你可能会嗤之以鼻。但等我透漏给你一些消息,坦白与不坦白,听完这些消息后,你自己选择。”王猛说道。

    方平军抬起头来,在烟雾中看着王猛,竖起了耳朵。

    “第一个消息是,钼铜矿已经重新招标,军企已经拿下了钼铜矿的开发权。也就是说,海派的根基,没了!”王猛看着方平军,平静地说道。

    方平军又开始贪婪地吸着香烟,没吭声。他老早就看明白了,钼铜矿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这个消息,他并不意外。

    “按理说,根基被毁,海派应该狗急跳墙反抗才对。可是,海派至今没有任何动作。为什么?因为海派怕了,因为海派内部人心不齐啦!对吧?海派既然不敢反抗,那,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已经很清楚了,对吧?”王猛看着在烟雾中方平军模糊的脸,说道。

    咳咳咳,方平军被烟呛到了。

    等方平军咳嗽完,王猛又说道:“第二个消息是,吕顺风死了!”

    “什么?死了?”一直很平静的方平军浑身一震,大吃一惊,嘴里的香烟都掉了,落在审讯椅子的案板上。

    方平军故作镇静,拿起香烟,吸了一口之后,瞪大眼珠子看着王猛。

    虽然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也知道丁振龙绝对不会让吕顺风活着,但是,他还是被吓了一跳,因为他很清楚,吕顺风死了意味着什么。

    “是有人买通了看守所的一名狱警,杀了吕顺风。那名狱警,目前也死了,被扔在了雪山上。”王猛淡淡地说道。

    方平军脸色苍白,通身是汗。他明白王猛这话透出的意思。

    “吕顺风死了,你应该赶到高兴吧?因为死无对证,你完全可以拣一些遮掩不住的罪行坦白,这样,你就会被轻判!”王猛说道。

    方平军低头不语,他以前就是这么想的,但想明白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其实,吕顺风在被抓不久就全招了,海派下手时已经太晚了。其实,即使没有吕顺风这个人证,也可以早抓你,定你的大罪。也可以抓捕丁振龙、高纯朴等一批海派主干。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的大部分犯罪证据,而且证据确凿。之所以,我们没动你们,是因为我们要的不是这些你们这些问题干部。”王猛看着方平军,淡淡地说道。

    方平军依旧没说话,还在吸烟,一颗吸完,又续上了一颗。此时,他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海派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就说说从丁振龙接手海派时说起吧!”王猛说着又站了起来,他从审讯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塑料袋,还有一瓶矿泉水,走到方平军面前。

    王猛把矿泉水拧开盖,放在案板上,又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个棕色食品纸袋,撕开纸袋,居然雪山特产,雪山鸡。

    看到雪山鸡,方平军一愣,显然他没想到王猛居然会给他带来一只鸡,还是家乡特产。

    “这水是雪河水,这鸡是雪山鸡。这都是你家乡的东西,吃吧!我们边吃边聊。”王猛说道,还拿出一包餐巾纸放在案板上,不大的案板上,已经堆满了。

    方平军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狼吞虎咽。

    这里可没这些好吃的,虽然双规基地确实要比普通监狱好一点,但要想大口吃肉,那是想都别想。

    方平军知道王猛这是在打感情牌,但这又如何?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王猛就这么看着方平军狼吞虎咽,也没说话。

    王猛很佩服方平军,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能吃下去?

    直到方平军消灭了一只鸡和一瓶水,王猛又收拾了垃圾之后。

    王猛才坐回到座位上,开口说道:“你可能认为我这是在和你打感情牌,其实,我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你的现实罪行,加上在你家里查获的巨额现金和高档名品,这些,已经完全可以叛你入狱的!别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你个正常所得!“

    方平军突然打了个饱嗝,但没说话。不过他的心底却是一沉。王猛说的可是没错,自己被判刑是必然的,只是轻重问题。

    王猛又说道:“海派和石派的问题,中央是很早以前就清楚的,为什么现在才动手?你们也该清楚是什么原因吧?你们可能认为这是中央才准备好,所以才动手!你们错了!原本,中央是想给你们机会的。虽然海派和石派在边疆省大搞封闭政策,但是,起码没闹到民不聊生,也没人造反,也没暴乱,也没让边疆省分裂!中央的大局稳定的顾虑确实有,你们以为这样也就抓住了中央的软肋。实际上这不是软肋,是鱼钩!你可以吃掉鱼饵,但你们不该吞了鱼钩。”王猛说道。

    方平军看向王猛,支棱着耳朵听着。

    然而王猛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中央马上会定你的罪!因为边疆省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大事?方平军看着王猛,一愣。

    ”这件大事和你比起来,你,根本就不是问题。不过,你一旦被判刑,会被交回边疆省服刑,这是规矩!但,这也正是我想提醒你的关键!”

    王猛说到这了,不说了,他平静地看着方平军,他相信,方平军知道他要说什么。

    听说要被速判,方平军先是一阵喜形于色,但随之脸色就难看起来。

    看都方平军的脸色,王猛心里乐了,他就知道方平军不傻。

    王猛说道:“在中央的步步紧逼下,石派在大势所趋下,已经缴枪不杀!海派,也必须要做出最终抉择。以如今的局势,你认为海派会顽抗到底吗?“

    方平军依旧不说话,又开始喷云吐雾。

    王猛似乎不在乎方平军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中央既然敢动,会怕他们顽抗吗?投降,是必然,大势所趋。海派现在不动,也不投降,是因为海派想让中央主动提出来放你们一马,你们想和石派一样活得活命的机会。这样的话,丁振龙和高纯朴这个恶贯满盈的海派领军人物,就不会死!但是,石派已经投诚,海派力量被严重削弱,就等于令海派失去了顽抗底牌。“

    方平军依然在使劲吸烟,就跟这辈子没看见过香烟似的。实际上,此时他的心里翻江倒海,有些坐不住了,吸烟,只是掩饰他内心的慌乱。

    ”边疆省闹腾的这么欢,不杀几个人,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震慑官场。所以,所杀之人不能是小喽啰,否则民众不会接受,也会令其他省干部队伍不服,甚至会有人效仿边疆省。所以丁振龙和高纯朴必死!”王猛缓缓说道,就像和朋友聊天。

    方平军又续上了一颗香烟,使劲吸着,其实,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丁振龙和高纯朴起初还没看不到这一步,否则,以他的智商,他会第一个投诚。真正让他看透的时候,时候石派不在和他们团结一致了,而老家伙们也为了自保,而纷纷闭门不出了。如果此时,他们还看不出来,就是傻瓜了。“王猛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方平军却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他发现,王猛所分析的,居然没有一处错误!

    ”丁振龙和高纯朴不是傻子,海派的人也不是傻子。所以,现在的海派的基层建筑已经倾斜了。这从雪沙河市的状况就可以看出来。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丁振龙和高纯朴除了跑路,没别的办法。但边疆省目前已经被彻底封闭,省军区已经围城,并控制了所有外逃出路。即使他们能跑出去,难道我没有能力把他们抓回来吗?”王猛风淡云轻地说道。

    方平军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丁振龙和高纯朴很清楚,他们跑不出去了,所以,为了自保,为了不死,他们必然会消除一切隐患。而吕顺风一死,你就是最大的隐患!你一旦被羁押在边疆省,你就死定了!你的下场就会和吕顺风一样!”王猛说道。

    王猛说完,自己从兜里又掏出一盒香烟,点燃香烟一颗,津津有味地吸着,目光平静地看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方平军,不再说话。

    方平军只要不是傻子,他就会知道王猛说这些话的最终意思。

    方平军当然不是傻子。

    王猛的意思很明显了,中央不在乎你方平军死活,所以,你不招供,那就铁定这么判了。而方平军一旦进了边疆省监狱服刑,丁振龙必然为了自保而杀他方平军灭口。

    既然中央都不在乎你方平军死活了,自然也就没有了保护你的责任。因为你不坦白,不交代重大问题,你方平军也就成不了重要证人,也就没有保护起来的必要。而且,中央关注的是整个边疆省的土地,而不是边疆省的某个人。你方平军已经落马了,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已经没有价值了。你的死活,无关紧要。

    方平军也不知道是烟抽多了,还是怎么着,身体哆嗦起来。

    王猛吸了口香烟,又说道:“你所犯的罪行,死有余辜!你心里清楚!所以你不敢招供!“

    方平军浑身一抖,强自镇定下来,又开始吸烟。

    王猛喷出一口烟,说道:”虽然你现在不招,你确实没有死刑。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丁振龙和高纯朴伏法,他们一坦白,你一样会被追加刑罚的。而且,那时候绝对是最高上限,因为你抗拒从严,没有坦白自己的罪行,也没有揭发检举,戴罪立功的表现。总之,只要你不戴罪立功,你的结局,最终依然是必死无疑!区别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王猛忽然加重了语气,说道:”但是,你要是揭发检举,戴罪立功,你就会被减刑,死刑被减刑就是死缓、无期、有期。这主要看你检举揭发的内容重要程度。“

    ”你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因为,中央年后就会动手全面整顿,那时候谁也跑不了。年前,要保持稳定。否则,我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这些了!”王猛说道。

    方平军脸上的汗珠子已经噼里啪啦往下掉了,但他依旧咬紧牙关不开口。其实,他此时的心里正在剧烈的挣扎。

    “另外,告诉你一声,你应该多少知道,海派还有底牌吧?可惜,我也知道!”王猛看着方平军,淡淡地说道。

    方平军浑身发抖,惊惧地看着王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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