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箭,切记不要伤着胡家姑娘。”

    一声令下,躲在沈家下人后面,同装扮成水匪的府兵突然张开弓箭,齐刷刷对准胡家船队。

    “合阵!”

    从阿瑶手中接过牛角,暂时接管胡家船队后,陆平已经设想过种种可能,也料到过这类情况。可受限于商船本身薄弱的进攻手段,饶是他有千般主意,到最后只能化为一朝:防守。

    好在胡家商船做得严实,外层刷桐油的木板下是一层厚实的铁板,而新造那艘楼船,船舱内壁又加了一层铁板,双层加固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合阵特有的号角传来,原本分散在江面上,牢牢拱卫中间楼船的各艘船往中间靠。头靠尾,用粗麻绳串联在一块,甲板相连围着楼船整整两圈。而这两圈船的船舱更是错偏开,密实地护住中间楼船。与此同时外面船上所有人手向内撤退,恰好躲过了第一波箭雨。

    铜墙铁壁之下,耗费再多的箭矢也是徒劳。

    “大人,那船里面包着铁。”

    “铁?胡家竟敢擅自用铁,这可是公然违反朝廷法度。”

    这女人,满脑子就想着如何针对胡家,全无大局观,“朝廷禁止的不过是用铁私造兵器,不过是加固之用,沈家主宅大门据说里面也有一层铁板?”

    沈墨慈不再言语,走向穿透,逆着火光看向虎牢峡正中的船队。

    “昔年三国东吴大都督陆逊火烧连营,与如今境况何等相似,何不火攻?”

    “沈姑娘,你想报复胡家那是你自己的事,本官只想活捉胡家姑娘,以此引定北侯入瓮。”

    “待火势蔓延,莫非船上众人还会死守,任凭自己被活活烧死?到时我们只需在楼船周围布置下人手,直接活捉跳水的胡瑶便是。”

    胡瑶被火烧屁股,仓促间弃船逃生,单是想想她那副模样,沈墨慈便觉心下痛快。脸上扬起狰狞的笑意,她不禁恶毒地想着:最好跳到江心凸起的石头上,也在身上显要部位划道伤口。

    “火攻。”再次觉得沈墨慈所言有理,吴有良出声吩咐道。

    可这次后面传令的府兵却是迟迟未动,几息后听不到动静,待他愤怒地往后看时,只见背面自己带来的船只处火光冲天,片刻功夫火势便已蔓延至全船,火光照亮了整个虎牢峡。

    在漫天的亮光中,一身玄衣的陆景渊踏月而来,足尖蹬在船头栏杆上,居高临下朝两人微微抱拳,凌厉的目光看向沈墨慈:“多谢沈姑娘献计。”

    定北侯……他怎会出现在后方?不对,他出现了!

    惊讶过后便是惊喜,今日他们来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取定北侯性命。

    “来人,动弩,射杀定北侯者,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

    吴有良朗声吩咐道,为确保今日能将定北侯置于死地,他动用了州府仅有的十架□□。这弩是前些年应对倭寇袭城时朝廷专门配备,一支弩可以装十发粗箭矢,十架齐上,一百之有力的粗壮箭矢齐齐朝人射去,饶是武功再高强也会被射成刺猬。

    小侯爷显然也知晓此点,牢牢地站在船头,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吴有良:“当年平倭时不过出动五架□□,今日为对付本候竟然出了双倍。莫非在吴将军心中,本候比倭寇还要十恶不赦?”

    吴将军,听到这声称呼,吴有良罕见地沉默,初入行伍时保家卫国的誓言拷问着他的心。

    “虎父无犬子,定北侯年轻有为,文韬武略比之当年的广平候亦不遑多让。然你我各为其主,如今处于对立双方,在这个战场上,我们是敌人。”

    “吴将军倒是敌我分明。”轻笑,陆景渊声音中是无限的嘲讽。

    吴有良扭头,脑海最深处的记忆被触及,一时间他有些不敢直视小侯爷的目光,“末将也是无奈,放、弩、箭!”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发号施令后他便低下头,有些不忍直视那抹玄衣被扎成筛子时的景象。握紧拳头避到一旁,半晌,夜风袭来,周围静悄悄的,连先前的打杀声都已消失无踪。

    再抬头,他的周围已经立了十几号藏蓝色衣袍的暗卫。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小侯爷与阿瑶见面的,可这章太突兀,下章俩人就见上了。

    ☆、第114章

    首先发现情况不对的是沈墨慈。

    虽然将阿瑶当成最大的仇人,可沈墨慈心里也清楚,害得她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毁容时的疼痛记忆犹新,可奇怪的,对于定北侯她始终恨不起来。非但如此,她心里隐约有股念头:如果定北侯喜欢的是自己……

    明知道这种想法不应该,也很下贱,可这股念头刚冒出来,就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再也拔不干净。

    可惜天不遂人愿,最终她还是站在了与小侯爷对立的一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吴同知背后的主子需要银子,她也需要,想要从小侯爷手中抢过银子还不受朝廷责罚,只能让他死在这虎牢峡内。

    痴迷地望着站在船头上的玄衣少年,心绪复杂之下,沈墨慈视线扭向别处,结果她看到了无比震惊的一幕。

    船身正中,操控着弩箭的强壮府兵如面条般软和地倒下去。

    太过惊讶之下,她下意识地捂住嘴,惊恐地看到藏蓝色衣袍暗卫从府兵身后站起来,立在□□前,调准方向,火光下闪烁着冰寒光芒的弩箭冲直冲向她。

    一股奇怪的味道飘来,是迷药,小侯爷怎么可以如此卑鄙。

    陆景渊本不想如此,男儿生于世,自当光明磊落。左右论实力他也不虚谁,何必行那些旁门左道?本来他已计划好,就如上次山谷抓平王般,直接带人与吴有良手下府兵真刀实枪地拼一场。到时带着热乎劲的鲜血溅到脸上,必然是酣畅淋漓。

    可千不该万不该,对方不该动他家丫头。藏匿在虎牢峡山崖暗处,看着江面上火光冲天,看着府兵打扮成的水匪将胡家船队团团围住,看着漫天箭雨,他怒火升腾。

    沈墨慈反常的表现同样引起了吴有良注意,“迷药,没想到定北侯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下作?吴将军也好意思说这两个字?”

    吴有良一噎,被弩箭对准的身子不自觉发抖,这可是大杀器。

    “侯爷,你我各为其主,今日敌对也是被逼无奈。末将是个军汉,我们何不用战场上的方式,痛痛快快拼杀一场。”

    脸色果决,吴有良心下却默默合计着剩余府兵人数。人海战术向来是最强的,他人数高于小侯爷十倍百倍,对上定然不会输。

    “痛快拼杀一场?本候先前也是这样想的。”

    不等吴有良面露喜色,他话锋一转,“可本候现在改了主意。吴将军毕竟离西北沙场远了,行事间十足的官场做派,脸皮厚如城墙,心肠黑如石炭,方才竟想着用一介妇孺来胁迫本候。既然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候又何须光明磊落。”

    “本官的确于心有愧,可难道侯爷也想如本官一般,做那滥用旁门左道的卑鄙无耻之人?”

    “这意思,有些事只许吴有良你做得,本候反倒做不得。”

    陆景渊轻笑,神色间有着无限的鄙视,而后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凌厉:“但你忘了一点,本候不是军人,不用奉行军人那一套。再者,本候是超品的定北侯,官职比你个小小同知大不知多少阶。本候想怎么做,由不得你个芝麻官来置喙。”

    说完他直视后面□□处,命令道:“放箭,记住要捉活的。”

    目光转向沈墨慈,他重复道:“是活的就行,至于什么伤残毁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概不论。若是能伤得巧一些,本候重重有赏。”

    刚才那些话他全听到了!沈墨慈身形一震,小侯爷这是在给阿瑶出气。

    “侯爷,民女死不足惜,可这些府兵家中尚有妻儿老小,您又何尝忍心。”

    “府兵?本候只看到了水匪,莫非朝廷每年花大把银子养着的府兵,竟伪装成水匪劫掠本候。吴有良,你背后的主子是想造反不成。”

    “定北侯,老侯爷他可是您生父,他若是不好,您又能落着什么好。”

    “幕后之人还真是他!”

    即便心中早有预感,事实真相从吴有良口中被证实后,陆景渊心中还是有那么些难以接受。正如对方所言,那可是他生父,虎毒不食子。

    前世灭了沈家后他察觉到不对,欲顺着线索再往下查,刚找出点蛛丝马迹却遭人黑手。重生后他把大多数经历放在扭转那丫头命运上,可夜深人静时也常在想,究竟是谁害了他。最开始他首先怀疑的是太上皇,毕竟那时他行事太过阴狠,斩断了太上皇不少党羽。可如今居高临下,望着船中央十架弩箭,他似乎有了新的答案。

    “侯爷绝无反意!”吴有良斩钉截铁道,“他不过是想保住广平侯府的地位,绝无不臣之心。”

    “事实如何本候自会去考证,不过有一句话本候放在这:本候今日所得一切全凭自身本事与母族襄助,广平候府是好是坏与我无干。言尽于此,放箭!”

    说话这会功夫,火势已经从后面船上向前蔓延,漫天火光映红了整个虎牢峡,水天一线间尽皆是刺目的红。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对面,船阵中央,阿瑶被陆平请到楼船顶端。此处厢房里外薄薄一层木板下,尽皆是精钢所铸铜墙铁壁,莫说普通箭矢,连弩箭也穿不破,呆在这最是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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