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早已想到长公主对她心怀善意,没想到她竟热情到这种程度。

    这究竟是为了感激她?还是想探探她的底,觉得她不符合自己心目中儿媳妇标准,便麻溜地打包退货?

    应该是两者皆有可能。

    在她还在猜测长公主动机时,掌柜的已经难掩脸上喜色。满京城盛传定北侯是个混世魔王,可那是对达官显贵来说。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而言,定北侯非但没祸害过他们,反倒帮他们治过不少纨绔子弟。

    君不见,自打定北侯横空出世以来,光锦缎胡同就少了多少敲诈勒索、拿名贵绸缎不给钱的二世祖。

    那可是长公主府,满京城除了皇宫,就他们家门槛最高。自家姑娘要能攀上点关系,以后胡家在京城能横着走!

    “姑娘,您看?”虽然心下期待,可胡九龄亲自选的掌柜还是拿捏住了分寸,先问主子意见。

    “长公主相邀,阿瑶自是不敢不从。”

    难道她还能驳了长公主面子不成?想要跟景哥哥在一起,早晚要过长公主这一关。有些问题,早发现总比晚发现要好。

    况且阿瑶手中握有最大的底牌——景哥哥对她的感情。在景哥哥终于突破心里那道坎,对她不再有所隐瞒后,两人间交流更是越来越顺畅。进京路上两人朝夕相处,他更是恨不得粘在她身上,与无人时对诉说着喁喁情话,弄得她脸红心跳,偶尔更是恨不得把他拍走。

    简直难以想象,表面上冷若冰霜的小侯爷,私底下却是副牛皮糖性子!

    阿瑶感觉自己也不是个很差的姑娘,又有景哥哥的感情在。能养出景哥哥那般的儿子,长公主应该也是明理之人。再者面前丫鬟态度摆在这,长公主对她的感官应该还不错。综合这三方条件,她感觉这趟长公主府之行,被粗暴退货的可能性应该不是很高。

    想明白后她也就不怕了,箱笼是在青城收拾好的,这会还没来得及卸下来,这会正好原封不动地带去公主府。

    在阿瑶往公主府走时,陆景渊已经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乾清宫,然后他就见到了红光满面的皇帝舅舅。

    “舅舅这般高兴,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相隔几个月,见到死里逃生的外甥,皇帝本想着感动一把。可瞧着他这般随意,他心中刚酝酿起的那点长辈关怀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你弄出来的好事,那么大动静,整个京城都听见了,还在这装痴犯傻?私自编排朕,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陆景渊没有丝毫紧张,“不是您承诺青城商贾,所捐军饷可充作日后税赋。胡老爷感念天恩,便用省下来的银两购置粮种,归根结底此事还是皇帝舅舅的功劳。胡家姑娘所言句句属实,又何来欺君之罪?或者,皇帝舅舅这是不好意思了?”

    被他满脸揶揄地看着,皇帝脸上有点挂不住。

    “这般赞扬,未免太过直白。”

    “还真是不好意思了,侄儿就知道舅舅不是那般脸厚如墙之人。有功您就该赏,江南布政也真够乱的,这次我差点折损在那,是不是该派个懂行的人协助当地官员一二?”

    “布政,你口气可真够大,胡九龄可没有科举出身!”

    都开始考虑出身了,这事有门!

    掏掏衣袖,陆景渊从中翻出一封折子,展开递到皇帝跟前。只见薄薄一张纸上,全是官员名单,最前头几个甚至是封疆大吏。

    “吴有良案牵涉甚光,待秋决过后,朝廷定会余出不少空缺。自古有举孝廉之说,品德高尚者为官乃是尧舜禹汤的传承。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才德兼备者,自可不受八股之拘泥。”

    扶着龙椅的皇帝眼睛亮了,他主张朝政最大的阻力是什么?不是撤不掉太上皇的人手,而是撤掉后自己没有人手可用。

    朝臣,最基本都得是科举出身。太上皇开过多少次科举?他才开过几次?他手里压根就无人可用!

    而举孝廉,以才择人的方式,稍微运作下就能帮他解决面前困境。不说近处,从长远看,举荐制与科举制并行,也能最大程度地拔擢英才。

    “容我再想想。”

    舅舅已经动摇了!心里跟明镜似得,陆景渊再加一把火:“江南布政的源头在于贪腐,胡九龄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他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贪。”

    “不是这回事,那些朝中老臣……”

    “侄儿已是侯爵,若再进一步未免太过打眼,到时免不得落人口实。实不相瞒,侄儿倾心于胡家姑娘,愿以本次青城之行及吴有良贪腐案的功劳,为其父谋一份功名。”

    后面那桩功绩可是景渊拿命钓出来的大鱼,为此母后和皇姐几次哭红了眼。

    “成交!”皇帝无比痛快地说道。

    ☆、第141章

    陆景渊如何在宫里同皇上斗(暗)智(箱)斗(操)勇(作),阿瑶是丝毫不知。这会她已经进了公主府正房的明堂,在下首正襟危坐。

    虽然心下清楚大长公主不会轻易退货,但事到临头她还是忍不住紧张。刚才来的路上,从锦缎胡同到朱雀大街,沿路由鳞次栉比的商铺到普通四合院,再到墙高院深的大宅门,宅邸所居人家所处阶层一目了然。

    询问之下,长公主派来的丫鬟同她说起宅门中居住的都是何许人也。越是靠近公主府的宅子,所居之人官职越发显要。紧挨着公主府那家,乃是一位掌握实权的国公爷。

    “齐国公如今位列宰辅,国公府几位公子皆是钟灵毓秀之辈。皇上为公主选宅子时,特意选在了国公府边上。”

    人心莫测,在宁安大长公主的一番敲打下,大丫鬟面上对阿瑶恭敬十足,实际上她心里却没有彻底服气。

    那点不忿掩藏的极好,阿瑶没感觉出来,她只是在思量大丫鬟的话。越是贵人越讲究住的地方,就拿青城来说,城东最好的地片全被官员府邸以及胡家等有数的几家占着,这是多年积累,别家想挤进来可不只是银子的事。青城尚且如此,京城就更不用说。

    她曾听两位师傅说起过齐国公,那可是屹立三朝不倒的元老,大夏罕见的明白人。有这般人家做邻居,公主府地位只怕比她想象得还要高。

    这种认知让她心生忐忑,而入公主府后所见所闻则加剧了这种情绪。她本以为胡家宅子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倒不是她井底之蛙,天下之富,七分聚于江南,而胡家又是江南排的上号的人家。与江南其余富商巨贾多子多福、多出一大堆儿子分家产不同,胡家嫡支向来子嗣单薄,百年来财富从未被分出去过。有的人家或许怕招摇,财不露白,极近可能地低调。可胡家这等情况压根低调不起来,谁都知道你一直赚钱,而且花钱的人也少,你出去哭穷?鬼也不会信!

    既然低调不起来,那就安心享受吧。胡家先祖向来不是想不开的人,钱赚来就是为了花,除去日常吃穿用度外,园子也是汇聚天下奇珍。

    居移体养移气,自幼在这等富贵窝中长大,阿瑶还是很有眼力见的。进公主府后所见不一定比得上胡家花钱多,可园中的好些东西都是有讲究的,这大抵就是皇家至高无上身份所带来的贵气。

    底蕴,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而如今坐在她上首的宁安大长公主,更是对这一点做出了完美的诠释。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不开口不做任何举动,浑身上下便散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阿瑶双手搭在膝盖上,将本已笔直的脊背挺得更直些,可略微沁出汗珠的额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宁安大长公主默默收回了全开的气势。能混到今天这等地位,她凭的不光只是出身。天家是天底下最不讲血缘亲情的地方,今上一母同胞的皇姐只能保证她衣食无忧,想要活得有地位,还得凭自己手腕。

    当年太上皇宠爱珍贵妃,中宫弱势时,是她挺身而出,嫁进掌握大夏一半兵权的广平侯府。侯府心知她缘何嫁进来,对她再三防备,也是她费尽心机杀出重围,在太上皇禅位的关键时机捏住侯府把柄,命其支持今上坐稳江山。

    她用不输男儿的才智,换来了母后一系的顺利登顶,也赢得了今日至高无上的荣耀。

    长公主自问气势全开时,能挡住的没几个人。没想到面前这位姑娘只是额头稍微冒出点虚汗,规矩的坐姿却是纹丝不动。

    暗自点头,坐定的长公主满是深意地看了眼旁边大丫鬟,吩咐道:“上茶。”

    顿了顿,她又道:“就太后前两日赏赐下来的碧螺春。”

    大丫鬟被那眼看得颤下,坐在下首的阿瑶却是心下一松。

    “阿瑶是吧?”

    “回长公主的话,民女姓胡,单名一个瑶字。”阿瑶恭敬回答,长公主称呼上露出些亲近之意,她可不敢随意放肆。

    见此长公主对她更是满意,不过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恰好丫鬟茶上来,茶是今年新茶,太后赏下来的东西自然差不了。好的茶,不论怎么冲都会很香。阿瑶拖起青花瓷茶盏,用盖子轻轻撇着,茶水温度透过几近剔透的细瓷碗壁传到手上,暖烘烘的温度袭来,紧张情绪少了不少。

    上首声音传来,“这碧螺春可是江南名茶。”

    阿瑶不是很爱饮茶,小孩子大都喜欢甜甜的东西,茶水太过苦涩,她也无法免俗。不过不喜欢不代表不了解,胡家不缺钱,重金砸下去,从小教她的师傅也都是大夏顶尖水平。饶是学得不认真,多年熏陶下来也算是略知一二。

    这会长公主提及碧螺春,她也能搭得上话。从碧螺春的采摘说到气味,然后是到有关此类茶的典故,再是借古喻今,阿瑶又说了相熟茶园中发生过的趣事。虽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不论长公主问什么,她总能答得上来。话不多,但全是她本人知道的,没有任何虚张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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